這是極精純的巽木之氣!此人究竟是何人?分明才築基一層的修爲,靈力居然如此生生不息、醇厚浩然?樑綠珠立時有些驚疑不定,這一股氣流毫無雜質,純而又純,絕非青雲仙門的“太極玄清道”,甚至可以說是她前所未見。此人到底是誰,又如何混入了這幻月洞天?
一時不及多想,巽木之氣順經脈毀損處細細流過,使其自動修補,逐漸喚醒其生機來……短短數息工夫,樑綠珠已覺得有所好轉,原本沉澱在丹田之中不能調動的靈力再激起時,經脈也不再那般刺痛了。
劉煜見樑綠珠臉色好轉,不由問道:“如何?”
樑綠珠心中略安穩幾分,便道:“着實有效。”
劉煜滿意的點了點頭。在幻月洞天中的十年,他於無聊時也花了幾分工夫將“太清氣功”修煉到了大圓滿境界,只是因爲沒有後續的“太極玄清道”,一直無法按部就班的進入築基期。後來他靈機一動,轉修《長生訣》,不但順利的將一身磅礴的真氣轉換爲靈力,更是兼顧了陰陽之氣和五行之氣。五行之氣中的巽木之氣最是能夠療傷,之前沒有實驗對象,不知其具體效力,如今看來,效果很是不錯!
樑綠珠比劉煜更爲歡喜,她遭此大難,雖有人相救,然而失去靈力的修士便如無根浮萍,無處落腳。現下眼見靈力恢復有望,自然自覺有所依傍,甚至連劉煜的可疑之處也有意的忽略了。
兩人這一番舉動落在了汪紫菱與申坤眼中,是極爲刺眼。尤其汪紫菱,見劉煜捏住樑綠珠脈門,更是語帶諷刺:“我倒說這位道友爲何不走,原來是看中佳人,只是莫要救美不成反沒了性命纔好!”
樑綠珠素來高傲,聽得此話,俏臉登時氣得微紅,說道:“你當誰都有你這般下作的心思?!”這時她看清汪紫菱此人品性,自然不會再讓她做她的大嫂,還要與她你死我活,言語上的來往,便不願讓她討了好去,“也不知你是何時與這淫-賊搭上,這等的‘自尊自愛’,我兄長果然不敢高攀。不如你自嫁了申坤,也成就你們一雙兩好的美姻緣!”
劉煜默然無語,自顧自的多予樑綠珠一些巽木之氣,力求使她儘早恢復戰力。
申坤見二女吵將起來,鎮山印又不能壓死對手,十分不耐,立時喝道:“吵嚷什麼?時間不多,本公子還要拿她受用,哪有這工夫聽爾等口舌之爭!紫菱師妹,你且退下,看本公子出手!”
汪紫菱應聲後退,不過那雲帕法器卻未收回,仍是運足靈力不斷壓縮,企圖將削掉那些金光,將劉煜兩人生擒活捉!
申坤喝退汪紫菱後,伸手在儲物袋中取出一個瓷瓶,咬掉塞口,便將裡頭一粒丸藥吞入腹中。隨即他神色一變,額頭上青筋隆起,臉色也漲得酡紅,整個人氣勢就是一個暴漲,霎時間似乎修爲也上升兩層,有了築基四層的修爲!
威壓變化,衆人如何不能發覺?汪紫菱先是一喜,隨即暗中生出兩分防備。她與申坤爲伍,不啻於與虎謀皮,原本她築基一層巔峰修爲和申坤築基二層初期修爲相差不大,倒不妨事,現下這申坤修爲突然暴增,對她卻有了威脅。如此想了,她原先用的八分靈力,就逐漸減少到四五分了。
樑綠珠也是暗自心驚,她深深吸氣以求冷靜。此時她重傷在身,無法相助,只能不斷運轉體內靈力,直欲多修復幾分力量。好在那無比精純的巽木之氣確實有效,循環三四圈後,她的暗傷已然好了大半。靈力恢復了有五成之多,然而再若要更進一步,卻非是巽木之氣可以奏效,需得回去閉關靜養,以自身靈力慢慢溫養經脈,才能真正解毒、消除隱患。
劉煜發現以築基一層的修爲已經難以抗拒敵人的法器,但他又不想暴露真實的實力,雖然面上有面具,但他卻預感到一旦顯露實力,將後患無窮。因此,劉煜不再硬抗,感應到四周雲帕威脅少了幾分後,他心思一動,擡手打出一道金光,將那雲帕之圍打開一個缺口,隨即帶着樑綠珠遁出包圍。
那邊鎮山印赫然砸下,在地面發出轟然震響!那方圓五丈之地霎時龜裂,飛沙走石,幾成巨坑。雲帕迸開,被汪紫菱收回抓在手裡。而申坤見鎮山印不能奏效,登時大怒,立時將掌中摺扇祭起,化作一柄長刀,開口唸一個“疾”字,便劈頭蓋臉地斬將過來!這刀非同小可,看形貌略顯輕薄,刀口卻有如齒鋸,更有烏光閃爍,腥氣撲鼻,才嗅一嗅,便好似要百脈凍結、腐氣入體了!
劉煜逃離鎮山印,對這毒刀卻並不怕。不說他本身萬毒不侵的體質,單就他無聊時修煉出來的《長生訣》巽木之氣,就能讓他免疫絕大多數的毒物。考慮到身邊的樑綠珠,劉煜擡手激發出一道青氣,青氣在半空變作一張半尺方圓的蘿網,正迎上長刀,將其裹住!不多時,長刀烏光與蘿網相觸,蘿網霎時變得烏黑,可那烏光也漸被吞食,寸寸消磨。
申坤頸邊紅筋暴跳,亦是張口一噴,便有一團熾熱火氣打在長刀之上,那刀驟然大了數倍,上頭赤炎滾滾,轉瞬間便將蘿網燒了個乾乾淨淨!劉煜擺手甩出七八張五色羅網,層層阻攔,將那長刀的攻勢盡皆毀去!
申坤受阻於劉煜,汪紫菱卻騰出了手。收起雲帕後,爲恐樑綠珠翻身,她抖手甩出一張綠符,此符乃是在爆炎紅符上增進威力,雖仍是爆裂之用,範圍與火力卻都大上十倍。
樑綠珠亦是見多識廣,她眼見符籙打來,卻因劉煜在鬥法而不得閃避,立時美目微眯,揚手打出一個玉牌,見風而漲,速速拉長,宛若一面玉質屏風,牢牢的護住樑綠珠和劉煜。那綠符在屏風上爆炸開來,居然不能傷它半分,便是連響聲也被吃了進去,一絲兒也不曾發出。
汪紫菱見狀,杏眼圓睜:“風火玉屏?!首座竟將它給了你?!”
樑綠珠冷冷一笑:“方纔我被你暗算,不能運轉靈力,故而無計可施。如今你還當我好欺負麼?!”便是她只剩下一半的力量,也足夠汪紫菱消受了。
汪紫菱暗暗咬牙,忿忿掃了劉煜一眼。這番若非此人,她如何會落得如此被動之局!然而悔之晚矣,既是做下此事,已然不能回頭,當下也顧不得還要讓申坤羞辱樑綠珠,心知需得奮力殺了她,自己纔可活命了。
於是不再藏掖,她招出一柄飛劍,細長如柳,湛綠如玉,乃是中品巔峰法器,日後要做其本命法器的。想到要使那一個招數,汪紫菱心裡是一陣肉痛,當即咬破手指,狠狠在劍身上一塗。
四周頓時生出水霧濛濛,坎水之氣大增,在其中混入女子純陰血氣,便生出一種污穢之意,乃是污染法寶的最佳法門。只是如此一來,那承接之物也要損耗了,故而汪紫菱心疼不已。可惜此招威力太大,非中品法器之上不可承接,而云帕性柔,並不合適,否則她如何捨得?!
此物一出,是腥氣撲鼻,那水霧帶了絲絲血色,猶如條條細蛇,自空中蜿蜒而來。甫一接近,那風火玉屏上光華便黯淡兩分,原本那大放的光彩立時如遭遇了什麼剋星,退避唯恐不及。
汪紫菱損了精血,面色正是慘白,可神情卻是得意,她自以爲此物能污法寶,樑綠珠便再有多少好法器護身,也奈何它不得。樑綠珠見汪紫菱連這等招數都用出來,越發冷笑不已。這一招的確厲害,可卻奈何她不得。
當是時,樑綠珠早已對汪紫菱不耐至極,她眼見劉煜攔住了申坤,便不再分神壓陣,直接拈起一枚玉符,劈手打出去,道:“咄!”那玉符霎時炸開,內中一道劍氣激射而出!這劍氣凌厲無比,就如一柄無形利劍,挾風雷之勢呼嘯而去!劍氣之速極快,眨眼間已到面前。
汪紫菱只覺一股森冷之意自腳底而起,直卷全身,登時被劍氣所攝,不能自已。“啊……”只聽一聲慘叫,她整個人便被劍氣活活洞穿頭顱,雙目大睜,死不瞑目!
那邊劉煜激發的五行之氣正死死地擋住申坤拼命催發的毒刀,忽聽樑綠珠一聲大呼:“恩公遁走!”不及多想,劉煜身形一閃,已是消失不見。剎那間,又一道匹練似的劍氣襲來,猶如悽風冷雨,又似寒刀霜劍,直斬碎了那柄長刀,餘勢卻並不減,徑自刺向申坤心口。
申坤一驚,他已由藥力催發,使修爲大進,可面對這劍氣之時,竟如同三歲稚兒,毫無防範之力!他心中直欲破口大罵,實則開口不得,慌慌張張再祭出了鎮山印,也只是堪堪阻擋一瞬,那劍光仍是將他打中,頓時斬了他一條臂膀!申坤還不及呼痛,再一道劍光飛來,這回他再不能有絲毫動作,身上一涼,就徹底被劈成了兩截了!
整個過程不足一息,三道劍光之後,原先還“力壓”兩人的兩個敵手,便全都沒了性命。樑綠珠放出三道劍氣,精神繃得也是極緊,現下寬鬆下來,便跌坐在地,微微喘氣。劉煜認得這劍氣,十年之前,他曾見樑石崇一劍盪開築基修士傾力一擊,亦曾見他惡鬥蝕骨夢蝶,實在威力不凡。
這三道劍氣,正是樑石崇所有,只是威力已經遠勝之前,看來樑石崇應該已經是結丹期的修士了。想一想也是如此,樑石崇與樑綠珠兄妹情深,他既肯任樑綠珠獨自出行,若不做好萬全準備,如何能允?
事實確如這般不假,樑綠珠不僅有絕佳防禦的風火玉屏這等近乎上品的中品巔峰法器,更有五枚玉符在手。每一枚玉符之中,皆有樑石崇蓄力十日全力斬出的劍氣一道,便是遇見結丹初期的修士,只要釋出,都能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這般嚴密保護,若非錯信汪紫菱,此番秘境之行,樑綠珠是絕無可能出事的。這回經歷一番狠鬥、連殺兩人,那五道劍氣,便也只剩下兩道了。
殺死申坤和汪紫菱後,樑綠珠面上那一抹狠意消失,略一定神,轉身便朝劉煜走去,一邊說道:“多謝恩公援手,樑綠珠感激不盡。”劉煜搖頭道:“是你自除去這兩個惡人,我並未幫上什麼。”
樑綠珠卻說道:“勿論是這劍符也好、那護身法器也罷,皆要有靈力激發,若非恩公相助,我定然要折在這裡。”
劉煜微微一笑,並不與她多作分辯:“既然姑娘無事,在下就告辭了。”
樑綠珠微訝,她原以爲此人是認得她的來歷,方纔出手,可如今看來,卻好像不是?當即說道:“恩公莫急。”她一頓,又問,“不知恩公是哪一脈師兄,待我回去稟明兄長,也好登門致謝。”至於此人衣衫不倫不類之事,她卻並不提起。
劉煜道:“姑娘不必如此,不過舉手之勞罷了。”
樑綠珠到底是恩怨分明之人,見劉煜起意要走,當下微嗔道:“恩公不肯通名,可是瞧我不起?”
劉煜從來只知樑綠珠冷若冰霜,如今卻怎麼這般追根究底?無奈之下,他只得說道:“綠珠姑娘,在下亦是朝陽峰之人,你勿須多問了。”
樑綠珠訝然:“門中與恩公修爲相若的幾位師兄我都認得,可……”她冷眼觀之,那些師兄皆是心高氣傲,此人卻很是謙遜平和,正是毫無相似之處。只是此人若要說謊,亦不必拿朝陽峰作筏子,可見應是有難言之隱。既是恩人,又不願暴露自身,樑綠珠也不願太過勉強於人。便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多問。現下尚有不足一個時辰便要離開幻月洞天,不如師兄與我一起,也好互相有個照應。”
劉煜見她不問,也不好再多推辭,便應允了。而後樑綠珠將那兩具屍身毀屍滅跡,兩人不再尋寶探秘,只一路走,一路間或交談幾句。劉煜十年未出,少不得旁敲側擊,詢問些外界之事。樑綠珠雖疑惑此君爲何如此不通事務,倒也願給他解惑,以作些微回報。到後來她隱有猜測,卻也只按捺心中,並不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