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巽芳聞得此言,先是狂喜,繼而垂下頭來:“先生對芳兒恩重如山,芳兒……便也不瞞先生了。”說完此言,便將前事種種諸般道來。
原來歐陽巽芳是海島國蓬萊國國主之女,上有一位兄長,爲東宮太子,名爲歐陽少恭。數月前國主猝然駕崩,東宮原該繼位,可原本被視爲國之柱石的鎮國大將軍突然發難。不但將除王后一脈的所有皇子、公主殺光,更是將屠殺斬向了後-宮妃子和所有反抗大將軍的文臣武將,使蓬萊國霎時血流成河。
歐陽巽芳提及王后與諸位至親被殺之事後,也是面帶痛苦仇恨之色。她雙拳捏緊、指甲刺破了皮肉,渾身震顫不停,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來。
也不知這大將軍是何時聚攏了這樣龐大力量,遠比從前衆人以爲多上數倍。屠朝戮宮之事給他做來,真如摧枯拉朽,便是執掌了蓬萊國大部分權力的太子歐陽少恭也毫無反抗之力。後來歐陽少恭被囚禁東宮,歐陽巽芳則被投入天牢,吃盡苦頭。這滿身鞭傷,皆是那是被獄卒刑求而來。
歐陽巽芳在天牢裡受罪足足一月之後,纔有人趁夜偷入,以替身將她換出,要將她送到大-陸,到鄰國同盟處求助,然而纔剛剛登陸她就受到了逆臣派人的死士追殺。這處小山村是蓬萊國在大-陸的情報據點,只被皇室嫡系知曉,原本歐陽巽芳以爲這裡會是安全的,可是沒想到才幾天的功夫,追兵就到了!不但莊村被血洗,最後一批終於皇室的武裝力量也和殺手同歸於盡,而她本人逃到水潭處就在也堅持不住……
劉煜聽完,頓覺得這蓬萊國之事有些古怪。那鎮國大將軍屠殺皇子女、後-宮衆后妃以及支持正統的朝臣,照理說該是爲了剷除異己,以便謀朝篡位,可他卻偏偏留下了最正統的太子,實在是沒有道理。難不成他還有別的盤算?再若換個方向推測,如若大將軍是爲“挾天子以令諸侯”而留下正統血脈,卻爲什麼不肯善待身爲幼女的歐陽巽芳?
左思右想,這位大將軍的做法都實在是不能說通。不過既然想不通,劉煜便也不想了,他只問道:“我雖說願送你回家,可照你所說,蓬萊國的情勢當十分嚴峻,你還願回去麼?”
歐陽巽芳神色堅定:“自然要回去。我大哥還在宮裡,不知受到什麼折磨,我豈能在此地苟且偷生,置大哥於不顧?”
劉煜聞言,眼裡露出一絲讚賞。誠然她不過是個稚女,可到底是在皇城之中生長,總比普通人要早慧些,也應早已知道做人的道理。如果棄血親而去,他雖是不會苛責於她,卻難免也會有些失望。於是便笑道:“既然如此,我自會送你回去。”將天山雪蓮遞過去,“你外傷雖是差不多了,可內傷未愈,將此靈草服下,當能大好。”
天山雪蓮的功效,歐陽巽芳剛纔已然親身體驗,這會兒毫不猶豫就將這缺了兩瓣的蓮花接過,全部吞嚥。果真一道清流入腹,遍體舒泰,那些個暗傷、淤痕、隱約痛楚,都霎時消失一淨。“真是神草!”她不禁失聲。
劉煜道:“你且在此休息片刻,只莫要出門。我就去做些準備,也好送你回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有歐陽巽芳這位“外人”在場,原本和劉煜親暱起來的玉無心變的冷若冰霜起來,不但和劉煜少有交流,更是毫不搭理歐陽巽芳,甚至於還時不時用若有所思的目光打量人家小姑娘,常常讓對她有心理陰影的歐陽巽芳不寒而慄。
劉煜倒是不敢想象玉無心是在吃醋,只是不明白歐陽巽芳這個受盡磨難的女童到底有什麼值得玉無心關注的!憑藉“洞察之眼”,劉煜可以肯定,歐陽巽芳既不是“世界之子”,也不是“一線生機”,雖然之前她身上的龍氣厚重得有些詭異,但被劉煜吸納一空後,也沒有別的異常,玉無心對她的審視實在讓劉煜極爲費解。
可是,雖然對歐陽巽芳有些關注,但玉無心明顯不想搭理人家小姑娘,劉煜也只能親自扶持歐陽巽芳登上飛劍。在御劍飛行之前,劉煜還祭出一張能有一個時辰護體功效的符籙。御劍飛行,一路自然是狂風肆虐,劉煜身爲元嬰期巔峰的修士,自然不會如何,可歐陽巽芳不過區區孩童,恐怕就要吹壞了。雖然劉煜可以擴大護體罡氣的範圍,但既然手中有這等符籙,他自然不會耗費自家靈力。
那符籙於半空爆出一團金芒,而後光芒裡現出一個斗大的雲篆,金光閃閃,兜頭便往歐陽巽芳身上籠罩而來。歐陽巽芳身子一動,卻被劉煜一聲“莫躲閃”止住了本能,任憑它落在頭上,霎時間一道熱流遍佈全身,就連皮肉也似乎堅硬了數分。“此物好生神奇。”她不由讚道,“先生,它有何用處?”
劉煜笑道:“一個時辰以內,你當有金剛不壞之體。”
歐陽巽芳雙目一亮:“那如若我大哥麾下軍士盡皆用上此物……”豈不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到時何愁鬥不過那個逆臣?!
劉煜聞言,擡手止住歐陽巽芳後續言語,正色道:“我等是修士,或與天爭命,或順天而行,如若用了這符籙,自然無妨。可你爲凡俗中人,若用這修士之物……固然衆兵士確能刀槍不入、左右戰局,卻到底違背天道法則,你這始作俑者必將折損福祉,甚至遭受孽報。”他說及此處,與歐陽巽芳四目相對,不令她有絲毫躲閃,“芳兒,凡人壽數只有百歲,你但用一張符籙,便要折掉一段壽數,那兵士人數如此之多,你又有多少壽元可折?”
歐陽巽芳滿目惶然:“先生,先生也不能……”
劉煜眉目一緩,卻是嘆道:“你若只是一個普通凡人,因家中親人身患惡疾,要我贈你靈丹妙藥、救他性命,這乃是小節,並無不可。然而你是皇族中人,所行之事乃是爭奪皇權、得享國運之大事,我等修道中人,便絕不能插手了。”
試想皇帝身具龍氣,乃上天之子,此乃天道之家務事,衆多修士哪裡敢去沾惹半分?更何況如今蓬萊國中朝政幾近翻覆,那鎮國大將軍一手遮天,已成改朝換代之勢。勿論成與不成,皆在天道計算之中,修士或是順天求大道,或是逆天奪長生,都在天道法則籠罩之下,如若干涉此道,一不小心,便是身死道消!
歐陽巽芳聞說,自是再絕口不提了。先生乃是她的恩人,她方纔脫口而出想要他相助之意,其實已然有了悔意。只因先生雖是如此親切溫和、援手於她,她卻不該得寸進尺。不過當真聽到此事不可爲,到底還是滿心失望。如若可行,若能阻止佞臣賊子,便是捨棄她這一生壽元,那又如何呢……
劉煜覺出歐陽巽芳此時頹喪,便拍了拍她的肩頭:“芳兒,你忘了你那皇兄了麼?”
歐陽巽芳一驚,便打起精神:“是,芳兒明白,大哥還在等我。”
劉煜微微一笑:“你明白便好。”說完再拉住她的手臂,“你且抓穩,要去了。”
歐陽巽芳眼光堅定:“是,先生。”
招呼不言不語的玉無心,兩劍三人騰空而起,直向蓬萊國飛去。
在劉煜和玉無心飛往蓬萊國的時候,萬碧瑤也帶着芙蕖回到了崑崙山天墉城。
入山門不久,就見一位守山弟子過來施禮:“見過小師叔!小師叔可算回來了,涵素師叔祖特意叮囑我們,小師叔如果回來了,立即去祖師殿後的靜室內見他!還有不知您身後的是?”那灰衣弟子看到芙蕖身後的萬碧瑤詢問道。
“我知道了,這位是狐岐山萬家的大小姐,我朋友,這次是她送我回來的,我們一起上山。”芙蕖知道是例行公事也沒難爲他,據實告知。
“萬大小姐?那小師叔和萬大小姐慢走!”萬家也算是仙道勢力的一支,外人又不知曉當代萬家家主還兼任着魔道五大勢力之一的鬼王宗,故而該弟子沒有任何的異樣,趕緊退開讓二人上山。
“沒想到天墉城弟子這麼認真謹慎,連你這個小師叔帶回來的人也要問清楚啊……”萬碧瑤並不在意這個,只是聽到那個弟子叫滿臉天真可愛的芙蕖“小師叔”,就覺得好玩,故意強調了下“小師叔”這三個字。
芙蕖和萬碧瑤呆了這麼久,怎會不瞭解這人的惡趣味,無奈翻了個白眼:“你不用這麼陰陽怪調的。我師父既忙於修煉,又要處理宗門事務,所以收徒弟太晚,這才導致很多比我大許多的人輩分反而比我低,幹嘛大驚小怪的?”
“小芙兒彆氣,我沒笑話你的意思,只是覺得你擺起小師叔的樣子很可愛啊,所以才逗逗你的嘛!我們趕緊找你師父去吧,我還要想辦法讓你師父放心將你交給我呢?”萬碧瑤眯着桃花眼,笑意瑩瑩的看着芙蕖,拉着她的小手趕緊往天墉城城門趕去。
萬碧瑤笑的若無其事,芙蕖卻聽的心裡一顫,小臉又開始發紅,真是口無遮攔的,什麼叫讓師父放心的將自己交給她,不知道的還以爲她趕着提親呢?呸,自己又發抽了,胡思亂想些什麼?
萬碧瑤聽見芙蕖在身後啐了一聲,奇怪問:“小芙兒,你幹什麼呢?”
“沒什麼,沒什麼?我師父肯定等急了,我們快走吧!”踩上御風訣跑的飛快,只留下一陣風,萬碧瑤這次是真沒反應過來,愣了半天回想起小芙兒的表情,終於找到癥結所在了。細細咀嚼着自己最後那句話,越想越覺的開心,自己也許要開始和涵素真人打好關係了。想到芙蕖羞的通紅的小臉,萬碧瑤笑的有些傻,幸好沒人見到,不然準驚掉眼珠子。
等萬碧瑤停止傻笑忽反應了過來,衝着芙蕖消失的方向大喊:“小芙兒,你別跑,我還不知道你祖師殿靜室在哪呢?”芙蕖早跑的不見了人影,只剩下被萬碧瑤驚起的一羣鳥兒亂飛的場景。
生平第一次萬碧瑤如此悲慘的在天墉城迷路了,原因無他,天墉城的面積大的嚇人,宮、殿、樓、臺之類的建築星羅棋佈,最重要是根本看不出差別也沒標示。她到處尋人問路,可正值天墉城午課時間,居然沒找到人。
等芙蕖發現萬碧瑤沒跟來回去找時,萬碧瑤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她怕萬碧瑤不小心落入哪個陣法中,又怕不認識萬碧瑤的師叔伯傷了她,急得不行。偏偏和萬碧瑤的傳訊符落在了萬家,無奈之下回去求師父用六-合鏡遍搜天墉城,終於在其中看到了和天墉城青玉壇壇主二弟子陵端在青玉壇前打天昏地暗的萬碧瑤,芙蕖不禁驚惶的叫了聲:“碧瑤!”
想到陵端已經是元嬰中期境界,而萬碧瑤卻纔丹碎成嬰不久,芙蕖頓時心急如焚,不斷暗恨自己大意,萬一萬碧瑤出了什麼事,她,她怎麼辦?涵素真人看到徒弟如此緊張,也沒多耽擱轉瞬間立即帶着她前往青玉壇。
萬碧瑤覺得自己是黴運纏身了,在天墉城迷路也就罷了,居然連個問路的也找不到,就在她亂轉時好不容易看見一個活人,可這男人居然覺得她圖謀不軌,就連解釋是芙兒帶她來的他也不信,非要拿下她審問!她萬碧瑤心高氣傲哪能答應,結果那人就要強行拿下她。萬碧瑤拿起萬人往耗費無數心血爲親手她煉製的碧火劍就迎了上去。
萬碧瑤自小就是被萬家和鬼王宗兩派高手教出來的,根基穩固,打鬥經驗也很是豐富,實力遠非普通元嬰初期修士能比!手中的碧火劍裹上了一層青綠色火焰炙熱非常,憑藉她一身的寶物和生來對靈力敏銳的感知,不但每次都躲過男子的攻擊,甚至將他的衣物灼穿了幾個洞。
那男子有些難以置信,自己明明高出她一階,怎麼可能拿不住她?!隨即就開始暴躁,原本有些餘地的招式越發狠辣,最後竟然拿出一把下品仙器,瞬時散發出一股威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