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聲過後,整個莊園陷入了一剎的死寂,之後,衣袖帶風的聲息急速響起,紛自各個不同的方向往小樓這裡快速集中,只是瞬息,七八條人影已衝破矮鬆灌木形成的圍牆,于飛揚的草屑葉梗裡強行闖入!
破空的夜風隨着這些人們的衝進,也跟着激盪在院壩中,讓懸掛在屋檐下的白熾燈搖晃不已,流動的光暈映照着落身於小樓前的這八名形同凶神惡煞般的人物,明暗的色調變化着他們的容顏,個個形態猙獰,有似妖魅!
參照劉氏家族的情報,劉煜一一的將這些人的身份認出了出來。
滿面紅鬍子,相貌冷峻的這一位,就是“紅須幫”如今的大當家,以古武技“野狐拳”威震東北的長白派高手“紅鬍子”梁木平。站在他身邊,腰粗膀闊、頭大如斗的壯漢,則爲刑堂堂主時新凡。背門而立,生一雙濃眉金魚眼的人物,卻是新近加入紅須幫擔任副幫主的東北武道高手,“賈氏青萍劍”的當代傳人賈代化。
緊跟在這紅須幫三巨頭身後的均是“紅須十三梟”中排名靠前的人物,身材壯實魁梧的侯通海,窄臉高顴的趙志敬,還有宛如玉樹臨風、常常擔當智囊角色的劉一舟。
在紅須幫羣體的另一邊,就是姬周世家的兩位後天巔峰級別的護衛了。黑臉黑膚加黑衣的周倫傑,生有一對倒八字眉的周俊。
落定後。這些人自然看清楚了地上的殘屍。神色俱是一怒,不過他們也都是老江湖了,並沒有立刻發難,就連和地上殘屍同屬姬周世家的周倫傑和周俊兩人也沒有任何的莽動。
看着劉一舟閃身上樓,劉煜也沒有阻攔,只是站在原地,不言不語的看着幾個敵人。
每一分鐘,劉一舟又下來了,小聲的在梁木平的耳邊回報了幾句。梁木平眉頭一皺,沉聲道:“小子。你把周佳敏那賤人藏到哪裡去了?”
周倫傑立時表示出他的不滿:“樑幫主,你最好在對周小姐的稱呼上斟酌點”
挑挑眉,劉煜淡淡的說道:“這位是紅須幫的梁木平梁幫主吧?你要知道,人家周佳敏可是正兒八經的‘白富美’。怎麼也和‘賤人’兩個字沾不上邊”
梁木平哼了一聲,道:“小子,你是什麼人,周佳敏現在人在何處?”
劉煜道:“我是劉煜,至於敏敏的下落抱歉,我不能說。”
梁木平忍着氣道:“不是你救她出來的麼?她應該還沒有離開我們堂口吧?”
劉煜道:“這亦不能奉告。”
大吼一聲,梁木平不再壓制情緒,憤怒的道:“姓劉的,你乖乖交出周佳敏,我考慮留你一具全屍。否則,必將你凌遲碎剮,挫骨揚灰,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劉煜笑了:“倒挺有順口溜的韻味,樑幫主,你約摸平時說慣了吧?”
梁木平眼露兇光,厲聲道:“你死到臨頭,還敢跟我耍俏皮?你當我們便治不了你?!”
身爲“智囊”的劉一舟見事情快要進入死結了,於是出聲道:“劉煜先生,周佳敏小姐對我們極其重要。要找不回她的人,我們是決計不會甘休的,只要你把她交出來,其它的都好商量。”
劉煜道:“這件事,恐怕沒有商量的餘地。”
劉一舟英挺的面孔上已浮現着強烈的怒意。他咬着牙道:“劉煜先生,我希望你能看清楚事實!這一次。你潛入本幫堂口劫走周佳敏小姐,並殺了我們一名‘紅須十三梟’的兄弟。可看在大家分屬修行界同道的份兒上,只要你交出周佳敏小姐,我們就可以既往不咎!劉煜,你不要將我們紅須幫對修行界同道的寬容當成了軟弱”
摸了摸下巴,劉煜道:“劉一舟,你這樣說話,就未免不夠公允了,若非貴幫先軟禁了敏敏,我怎會插手相助?各位起因在先,我是結果於後,其咎孰屬,昭然若揭!”
那位腰粗膀闊的二當家時新凡,這時大喇喇的開了口:“喂,姓劉的,你到底是打哪個鱉洞裡鑽出來的王八蛋?周佳敏同你有什麼交情,值得你豁出性命夜闖我紅須幫堂口?”
劉煜冷冷的道:“我和敏敏之間是何等情份,與你無關,你只要確認一件事——爲了敏敏,我可以盡屠萬人,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怪笑一聲,時新凡道:“我第一次聽到這麼肉麻的臨死真言,小子,你估摸着是打算噁心死我們,好安然逃離吧?!”
周倫傑面無表情的道:“樑幫主,這小子,是個典型不見棺材不落淚的角色,除了武力,說什麼也是白搭!”
時新凡大聲道:“那還等什麼?老大,下令動手啦!”
梁木平咆哮:“姓劉的,最後再問你一次,交不交人?”
劉煜夷然不懼:“你應該已知道答案,樑幫主。”
一臉的紅鬍子突然抖動起來,梁木平猛一揮手:“殺!”
時新凡首先響應,一杆粗長的齊眉棍攔腰橫砸,風聲呼嘯中,賈代化適時而動,寒光閃閃的青鋒劍當胸急刺,兩件傢伙來勢俱疾,眨眼已到。
劉煜身形倏旋,已人刀合一,如圓桶般的光柱霍然舒捲,彷彿昂龍矯虹,凌厲無匹。
時新凡齊眉棍倒揚反挑,人才往後閃退,一顆頭顱卻已滴溜溜蹦上小樓頂端,隨即不知滾落到何方!
賈代化撲跌地下,連翻帶滾竄爬,算他躲得快,光柱掠過的剎那,只在他背脊間割開一條尺許長的血槽。
叫如狼嗥的侯通海一個虎跳上前。手上粗逾兒臂的短棍摟頭蓋臉如驟雨般砸落。而光柱直迎而到,但見鐵屑紛飛,棍影散化,侯通海手舞足蹈的跌落在灌木叢中,胸膛剖裂,血噴如泉涌!
趙志敬此刻想退,業已不及,只有硬着頭皮,凌空翻掠,一把長劍削戳點絞。招出如電!
光柱驀地擴展,像煞赤水盈溢,月華流泄,無聲無息裡已猝而將趙志敬連人帶劍完全捲入。慘號突起的俄頃,趙志敬的軀體已如被分了屍一樣,成團成塊,血肉模糊的拋散四周。
自拼殺開始,直到四名“紅須幫”高手三死一傷,不過是在人們幾次呼吸的時間,在這短暫的時刻裡,要經過幾十年辰光才能成長的生命,便已匆匆終結——叱吒風雲也好、歷盡悲歡亦罷,一概煙消雲散。
梁木平像中了魔似的僵立當場。他簡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不敢相信面前的事實,這算什麼刀法、算什麼武功?哪有光旋芒閃之下,立分生死的事情?!
背抵着牆壁,劉一舟的臉容一片慘白灰青,他像要窒息般的強喘着,執於手中的利劍不停顫抖,雙方交刃的一剎,給他的震撼是無比巨大、無比強烈的,而更實質的打擊——更令他難以承受的卻是希望破滅,他不得不坦認。以人家那樣的身手,還真有讓堂口血流成河的實力!
比較鎮定的還是周倫傑,雖然免不了觸目驚心,暗自發毛,好歹表面上尚能保持千年世家弟子的從容。不顯異狀,反而輕輕地猜測出劉煜的身份:“如果我沒有看錯。你應該就是最近在尚海攪風攪雨的黑~道霸主血刀劉煜吧?怪不得你會幫周佳敏小姐出頭,我們的情報顯示,周佳敏小姐似乎在尚海有一個心上人,那應該就是你吧”
“血刀劉煜?!”艱辛的咽一口唾沫,那周俊喃喃的道:“我以前還不屑一顧,覺得那些傳說都是誇大其辭而已!可是現在看來,老天爺,用刀用到這種邪門地步,那刀,還像是把刀麼?”
梁木平也聽見了周倫傑的說辭,這一下他是真的相信了劉煜先前所說的“盡屠萬人”,畢竟劉煜現在在修行界中聲名堪稱“兇惡”,絕對不會被人視爲只會虛言恫嚇的空殼子!
機伶伶的打了個寒噤,梁木平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控制不住嗓音發抖:“一舟,你看,呃,該怎麼辦?”
劉一舟嘔了一聲,呻吟似的道:“事到如今,還能怎麼辦?莫不成便叫兄弟們白死?”
梁木平笑得和哭差不多:“你的意思,咱們豁到底了?”
劉一舟吸着氣道:“大當家,頭可斷,志不可屈,否則,我們紅須幫就別想再在東北地面兒上廝混打拼了”
咬咬牙,梁木平朝周倫傑呵了呵腰:“周兄,緊要關口,務望大力幫襯!”
周倫傑點點頭,沉穩的道:“放心,樑幫主,如今我們是在同條船上,好比一根絲線拴兩隻螞蟻,走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現在,劉煜站立小樓一隅,血夜刀垂指向下,他的表情冷硬,雙眸幽邃,不泛丁點七情六慾,彷彿他要做的只須等待而已。
梁木平振起精神,少不得色厲內荏一番:“你很,姓劉的,我叫你狠,血債血償;‘紅須幫’和你勢不兩立!”
劉煜平靜的道:“從裡面軟禁敏敏的那一刻起,這就已經是必然的結果了,樑幫主。”
雙手握拳,梁木平慢慢逼前:“雖然你血刀劉煜的確威震修行界,但我們紅須幫也是屍山血海裡出來的,姓劉的,天下沒那些吃定的事!”
劉煜淡淡一笑:“既然如此,那就讓我們來看看今天你們紅須幫還能不能從屍山血海裡走出來吧!”
旁邊,周倫傑在悄然移動,他的夥伴周俊則往另一邊潛出,兩個人隱隱形成可以交互夾擊的犄角之勢。
不屑地哼了一聲,血夜刀倏忽向上豎立,冷電眩映的剎那,血色光柱已經凝聚而成,並以不可言喻的快速破空暴射,目標直指梁木平。
梁木平除了用他的“野狐拳”奮力捶擊之外,沒有更好的法子末阻擋光柱的衝激,而這種以硬碰硬的防禦手段。乃是最愚笨與拙劣的方式!一邊爲單一的拳擊。一邊是氣勁和刀鋒的渾然融合,疏密快慢之間,根本無從比較,他用這個法子抵抗,倒不如竄避逃命來得妥當,只一出手,已註定了黴運當頭!
璀燦的血色光柱每一轉回,便有一大蓬血霧散佈,光柱掠過去再繞返,這位“紅須幫”的大當家早已四仰八叉的翻跌於地。原本如血的紅鬍子如今真的是沾染上了鮮血,泠泠漓漓的好不悽慘!
劉一舟在這時握劍撲上,他雙手執劍,動作疾若鷹隼。但卻欠缺身劍合一的功力,算起來,仍屬單一運作,不過,和梁木平不同的是,他採取的爲攻勢罷了。
繞近的光柱迎向劉一舟,劇烈的金鐵交擊聲剎時震耳欲聾,劉一舟的利劍立刻散碎成渣,只見他揮臂拔升,可是躍起的須臾。又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吸住似的頹然墜入那可怖的血色光柱之內。
掣閃的寒光驟而收斂,劉一舟踉踉蹌蹌走出幾步,重重栽倒,原先英俊的臉孔已扭曲變形,雙眼凸瞪不瞑!他算是幸運的,僅中了左胸一刀,這一刀固然致命,但至少還能落下一具全屍。
那邊的周倫傑和周俊,在第二次雙方交鋒的過程中,並非不想幫忙。實踐他“跑不了你、走不了我”的承諾,而實在是情況的演變太快,快得待他意念始動,尚未及覓得適當機會之前,一切俱已結束。
血夜刀。又垂指向地。
倒吸一口涼氣,周俊憋着嗓音道:“老大。紅須幫完了,我們怎麼個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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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倫傑緩緩的道:“左右不過一死而已!老周,不要忘了我們姬周世家的家規!失去了至關重要的周小姐,若是我們還想僥倖逃生,不肯拼命一搏,那麼最後陪伴我們的,恐怕還有老家的那一大家子親眷”
周俊閉口不言,握着一對柳葉刀的雙手卻溼漉漉的冷汗涔涔。
淡淡地一笑,劉煜開口道:“現在,該你們了。”
周倫傑生硬的道:“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自從踏入修行界的那一天,我就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刻,劉煜,你也一樣,要求善終,皆屬奢望。”
挑挑眉,看了看一派“哲人”風範的周倫傑,劉煜道:“我和你們不一樣,只要實力足夠,我不但能善終,說不定還能永恆呢”
劉煜倒是沒有信口胡說,從他師父牟滄浪那裡,他已經得知,一旦晉升到“傳奇境界”,那麼除了外力之外,修行者幾乎不可能會因爲自身“衰老”而隕落!也許相對於別人來說,“傳奇境界”只能是一個美好而又遙不可及的憧憬,可是對於擁有衆多“外~掛”的劉煜來說,只能有時間,他是必然可以踏足那一境界的!
周倫傑自然不知道劉煜的底氣,他黝黑冷漠的面孔上浮現起一抹罕見的帶着嘲意味的笑容,緩緩道:“那麼我就祝願你心想事成了劉煜,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在我臨死之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看着淡定的周倫傑,劉煜心中倒是有些敬意,當即點點頭,道:“你說。”
周倫傑道:“我們之間,原無深仇大恨,但我看得出,你殺機極熾,你如此盼切的想要我們的性命,大慨是爲了周佳敏小姐吧?”
劉煜沒有表明自家的負面情緒纔是主因,他只是點點頭,默認下這個次要因素。
“看來周佳敏小姐在你的心目中真的很重要,你爲了她真敢豁出一切”周倫傑又笑笑:“那麼我就放心了,姬周世家一定會爲我們報仇的!”
眯了眯眼睛,劉煜道:“怎麼說?”
周倫傑嘆了口氣,幽幽的道:“如果僅是一般的恩怨,看在你的武力和勢力的份上,姬周世家極有可能不會因爲我們幾個小角色而和你妄動干戈。不過,周佳敏小姐對我們姬周世家極爲重要,以後姬周世家必然會窮追不捨,和你生死一戰!雖然你的個人實力很不錯,但在我們姬周世家看來,卻還很弱小,只要家中派出主力高手,必然可以奪回周佳敏小姐,將你的勢力清掃乾淨,再把你碎屍萬段!如此一來,可不就算是爲我們報仇了嗎”
劉煜正要藉機問一問周佳敏的事情,豈料周倫傑卻不願多說,他雙手分開,道:“來吧,時間差不多了。”
劉煜深深看着周倫傑,一時之間,他似乎真的覺得已將對方的形像印入瞳底了,於是,血夜刀光華立盛,渾圓的血色光柱霍然成形,長龍馭風似的昂首而起。
周倫傑的動作凌猛之極,他身形暴掠,在光柱甫起的一剎挺身而入,光柱突兀如流波顫蕩,擴散的瞬息復又凝聚,周倫傑奮身斜躍,一條左臂已血淋淋的只剩下半截!
周俊自後往上急撲,一對柳葉刀剎時形成一片刀幕,像光雨交織的羅網,衝着光柱硬生生的罩落。
一聲刺耳的裂帛聲響起,血色光柱突破羅網,矯捲旋回,周俊雙刀霍脫,纔要以一個翻滾動作躲避,寒芒繞射橫切,他的上半身與下半身已然分爲兩段,花白瘰癧的肚髒,立刻傾瀉遍地!
斷了左肘的周倫傑三個斤斗連串翻騰,右手僅存的一柄短劍藉翻騰之勢猝飛而出,而血色光柱撕裂空氣,倒折伸縮,短劍一閃之下,斷爲數截,周倫傑的身體尚未落地,已被撞拋三米,重重摔下。
這位姬周世家的護衛亦是一刀畢命,血夜刀透過他的心臟部位,直穿到底,痛苦當然有,卻極短暫,這是劉煜看在他還算是條漢子的份上,特意賜予的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