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煜啞然失笑,也壓低聲道:“你以爲少林是什麼地方?空聞、空智、空性三位大師及達摩堂首座均在場,還有各大派的掌門高手,哪個不要命了來這鬧事?”
場面如此熱烈,少林儼然衆望所歸,空聞大師卻並未因此而志得意滿。世易時移,五絕的時代早已過去,曾經在江湖中赫赫威名呼風喚雨的絕頂高手大都戰死於百年前的宋元之戰,那些震古爍今的武功絕學十不存一。
如今的江湖,門派的實力已遠勝一個天資縱橫的武學奇才所能達到的高度。若要剷除魔教,僅憑那些無門無派的江湖遊俠不足以成事,關鍵還在於五大派的立場。空聞大師一一向武當、崑崙、崆峒、華山四派掌門詢問對策,四派掌門亦贊同由少林率領武林正道同剿魔教。最後,才輪到了最受重視的峨眉。
劉煜還未及開口,坐在他身側的周芷若已率先站起身朗聲道:“鋤強扶弱伸張正義原是我輩中人分內之事,只是小女子在來少林的路上湊巧聽了一首歌謠,未知空聞大師可曾聽聞?”
峨眉派如今聲勢正盛,而周芷若這個劉煜愛徒的身份也廣爲人知,是故少林方丈空聞眼見周芷若話中有話也並不怠慢,只含笑行禮道:“願聞其詳。”
“吃他娘,着他娘,吃着不夠有明王;不當差,不納糧,大家快活過一場,均富貴,等貧賤。明王治下人康健!”周芷若口齒伶俐,音清悅耳,但這三句歌謠卻念地慷慨豪邁。好似狂瀾咆哮地震山搖。她話音剛落,廣場上的一衆豪傑已轟然叫了聲好。
“明教縱有萬般不是,明教座下的各路義軍卻各個都是英雄好漢。如今紅巾軍兵勢威逼大都,我等在這個時候圍剿明教,紅巾軍必然不能置之不理,這麼一來豈不是幫着韃子打漢人?”周芷若見空聞大師沉默不語只當他是未曾考慮周全,因而滿臉誠摯地最後言道。“行俠仗義原是習武之人理所應爲,然則俠之大者爲國爲民。個人恩怨、門派相爭終究比不得天下興亡,未知空聞大師以爲然否?”
周芷若倒不是真心爲了當什麼“大俠”。而是知道劉煜“據有巴蜀,發展內政,坐觀天下,以待時機”的戰略思想。所以纔給少林戴大帽子。不希望他們聯盟成功,以避免一種可能性——失去明教支持後的紅巾軍再無法牽制元軍主力,以致元軍調轉大軍攻打巴蜀之地!
劉煜雖然知道天道大勢不可更改,但也想要再試探一下天道的底線,所以也沒有阻止周芷若的說辭,任由她自由發揮。
空聞躊躇不語,廣場上的一衆豪傑盡皆沉默,卻在此時空聞的身後有一名灰袍僧人排衆而出。他年約七旬。面容枯黃,雙目卻瑩然有光。顯是內家高手,只見他禮數週全地向周芷若合十行禮,昂然道:“貧僧圓真,有幾句話想請教峨眉派周女俠。”
周芷若急忙回禮道:“不敢,禪師但說無妨。”
周芷若對來人一無所知,在她身後的劉煜卻是一聽到圓真之名便已微微挑眉。在劉煜的關注下,圓真開口質詢:“未知在周女俠心中正邪之分是輕是重?那魔教教衆濫殺無辜、奸/淫擄掠無惡不作可是實情?貧僧只怕他日若是真由魔教教主坐了龍庭,天下百姓受其苦毒更甚!”
圓真話音剛落,廣場上原本沉凝的氛圍重又熱烈起來。
有的說:“還是圓真禪師的話有理,那魔教中人如何會真心爲國爲民?”
有的說:“既是魔教中人又有何臉面自稱義軍?只怕天下百姓受其苦毒尤甚韃子!”
更有的說:“韃子我們自己會打,何必非魔教不可?”
情勢急轉直下,在劉煜暗歎這“圍攻光明頂”果然是天道大勢時,圓真又得意洋洋地言道:“恢復漢室江山,實不必魔教中人擔此重任,峨眉派的劉掌門如今不也是參與其中了嗎?!在貧僧看來,劉掌門當皇帝可要比魔教中人勝任多了……”
這方世界雖然有朝廷,但其根源卻是“武俠”,而非“爭霸”,故而人們對於絕世武功的追求更勝於龍庭皇位,聽到劉煜有可能成爲皇帝的話語,雖有個別人不滿,但更多欽佩劉煜的江湖豪俠卻是大聲附和起來。
周芷若目瞪口呆,再說不出反對的話,劉煜搖搖頭,上前一步爲周芷若挽回局面:“我家芷若倒也不是爲魔教說話,只是希望各位英雄手下留情,此次圍攻光明頂只除首惡不問脅從!想那魔教足有數萬教衆,卻也未必人人都是奸邪之徒,多半是爲魔教一衆首領所蠱惑。我等只需除了魔教首惡,讓那些不曾有惡行的教衆明辨是非,讓他們繼續反元事業,豈不是比將他們盡數殺了更爲有益於天下?”
不等圓真答話,空聞大師已然口宣佛號言道:“阿彌陀佛,劉掌門心存善念,少林豈甘人後?”
劉煜頓笑了笑,輕聲應一句:“空聞大師繆讚了。”
如此,這圍攻光明頂之議便成定局,空聞與各派掌門忙着定下圍剿魔教的詳細計劃,劉煜只提出了三個需要注意的事項:“第一傳承,唯有正道昌盛方能邪不勝正,各門各派中學藝未精的弟子便勿需前去送死了;第二傷藥,圍剿魔教難免受傷這傷藥尤其要緊,六大派可互通有無,若是缺少哪味藥,峨眉亦可資助;第三銀錢,若有門下弟子不幸犧牲,總要安排好他的後事安頓好他的家小,這些可都是要花錢的。”
大部分豪俠聽的不由連連點頭,可這番話說來鮮于通卻是不愛聽,他與劉煜仇怨頗深。之前見周芷若幾次三番爲明教開脫已是打算出言嘲諷,好在終是不願自降身份與小輩計較,這才按耐住了衝動。如今聽了劉煜的言辭。仗着他不會在這樣的大會上發難,立刻朗聲道:“咱們平素習武爲的便是掃蕩邪魔外道,若是有人私心作祟,大可避而不去!此次圍剿光明頂若能一戰畢竟全功,華山派就是一舉覆滅又豈足道哉?百年之前何來華山,百年之後自有後來人!”
鮮于通雖是奸險小人,但這番話卻說的慷慨豪烈。只聽得不明真相的衆人熱血沸騰不由紛紛叫好,華山派的弟子更是無上榮光,大聲回道:“弟子誓決死戰。不與妖魔邪道兩立!”
然而這場面雖熱鬧,劉煜的這番好意提醒各大派掌門終究是聽進去了,一個個神色有異顯是另有打算。最終六大派與各路英雄定於八月十五齊聚崑崙山,按鮮于通這位鼎鼎有名的“神機子”的計策。傾六派之力先取坐鎮明教總壇的光明左使楊逍。然後逐一掃蕩妖魔餘孽。
回到峨眉山,將少林大會的詳情回報給滅絕師太,這位太上掌門沉吟片刻便有條不紊地吩咐劉煜道:“此次圍攻光明頂,爲師與你靜玄師姐、紀師妹就留守山門,從門下四代弟子中選三十武功高強者隨行……嗯,帶上靜虛,她精研醫道,必能給你不小的幫助!”
劉煜笑着點點頭。問道:“師父靜修了那麼多年,不想出去鬆快鬆快嗎?鮮于通那廝我還一直給您留着呢!”
看了劉煜一眼。滅絕師太不屑的說道:“鮮于通那小人何曾被爲師放在眼裡過?你們找個機會隨手斬殺了便是,沒的讓他繼續活在世上噁心人……”自從接受修羅之力的改造以來,滅絕師太的心態也漸漸的變化,除了振興峨眉派這個執念之外,別的心思都淡化了,鮮于通這個“仇敵”,在慢慢適應了“天國神族”這個身份的滅絕師太的眼中,真的和螻蟻沒什麼區別,要她專程爲了報復一個無關緊要的“小角色”而親自出馬,她真覺得沒必要!
與會的靜玄、靜虛等四代核心弟子一起躬身領命。見滅絕師太再無叮囑,劉煜才又轉頭對參與會議的兼顧了巴蜀軍政代表和峨眉外門弟子兩重身份的萬貞兒言道:“你即刻下山,去成-都找你哥哥萬勝,讓他通過我們的秘密商社運送兩百匹蒙古馬往崑崙光明頂下的秘密據點。”
萬貞兒也是一個通透的姑娘,聽完劉煜的話,她眉心一跳,忍不住問道:“主公這可是未慮勝先慮敗?!圍攻光明頂之事當真如此險惡,我峨眉又爲何……”
劉煜一擺手打斷萬貞兒下面的話,斷然道:“正道武林六大派原是守望相助共同進退,此次圍攻光明頂,我峨眉若是閉門不出日後如何在江湖中立足?此事不必再提!”
他總不好直說自己覬覦明教的氣運,打算親自過去渾水摸魚吧?只能暫時以掌門、主公的威嚴,強行壓制住萬貞兒等門人手下的疑慮。好在這方世界是以武俠爲本源的,世人重視“江湖事”勝過“國事”,所以萬貞兒也沒有多說,當下恭恭敬敬地點頭稱是。頓了頓,又出主意道:“可要調遣船隻往疏勒河附近以爲接應?”
“也好。”劉煜當即點頭,原著劇情中,六大派被朝廷的人圍攻捕獲,除了輸在朝廷以逸待勞,便是輸在沒有接應突破不了朝廷人馬的包圍。蒙古人不善水戰,江河至今仍是漢人的天下,只要上了船朝廷便再也奈何不了他們。
兩人話音方落,滅絕師太已皺着眉問道:“煜兒,你安排馬匹船隻接應卻是何意?”
解釋的事情自然有劉煜去做,萬貞兒當即就準備下山趕往大華政權在巴蜀之地的治所成-都,表示要早些爲劉煜打點好行裝。劉煜聽她提起行裝一事又忽然想起在源星時的經歷,這沙漠之地晝熱夜寒、風沙又大,往往一陣沙暴過去周遭景物便再不復從前,連方向都極難辨認。中千世界的構築能量雖然低於大千世界,但想來環境的差別卻不會太大。
想到此節,劉煜當下喊住萬貞兒道:“你下山後速速趕製一批鬥篷用以阻擋風沙,面料便用土黃色。方便隱匿行藏,司南和水囊也要多備幾個纔是。”
萬貞兒領命而去後,劉煜又倒了杯茶遞給滅絕師太。這纔開始解釋他的意圖:“師父以爲六大派圍攻明教之事朝廷會不會知情?又會不會插手?”
滅絕師太眉心一皺又緩緩鬆開,順手接過劉煜遞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沉聲道:“詳細說說!”
笑了笑,劉煜輕聲道:“師父以爲朝廷中人會完全無視我們和諧擁有極強個人武力的江湖人嗎?你認爲他們願意承認我們這個‘江湖’和他們的‘朝廷’有着平等的地位嗎?”。
滅絕師太搖搖頭,沉聲道:“雖然江湖歷來就獨-立於朝廷之外,但無論哪一個朝代無不想要將‘江湖’納於‘朝廷’的統治之下,這一點。無論是前朝還是元蒙,都無例外!在元朝建立之初,朝廷和江湖就有過數次激烈的交鋒。這些年義軍四起,元廷愈發坐不穩這江山,他們才一時半刻顧不上江湖……”說到此處滅絕師太的面色忽然一凝,肅聲道。“我武林正道與魔教的恩怨由來已久。少林卻偏偏在這個時候提出圍攻光明頂……莫非,這背後還有朝廷的手筆?如此說來,這少林之中……”
劉煜淡淡的一笑,言道:“是或不是如今尚無定論,只是如此良機,朝廷怎能不好好把握?我若是朝廷中人,便至少能做三件事!第一便是待六大派與明教中人打地兩敗俱傷,再將雙方人馬一網成擒。第二。如今六大派高手傾巢而出,這門派之中可是極爲空虛。若是就此毀了門派根基豈不是斬草除根乾脆利落?這第三嘛,即便六大派有幸逃過一劫,只需將六大派圍攻明教剿滅義軍根基的事宣揚出去,再由朝廷做一番封賞,我們武林正道的名聲在平民百姓中間可是比魔教還不如了!”
劉煜所說的三條中的前兩條,原著中的趙敏便已做地十分漂亮,若不是殺出一個張無忌她已經成功了。至於這第三條卻是劉煜自己的想法,對武林正道而言“名聲”二字與武功傳承同樣重要,卻不知爲何冰雪聰明如趙敏竟從不曾想到?想來是甘於爲蒙古人賣命的江湖人武功雖高卻見利忘義,名聲爲何早已滿不在乎。趙敏平日裡接觸的便是這些恬不知恥的武林敗類,早已是久入鮑魚之肆而不聞其臭,又如何能想到這一條?
滅絕師太沉吟良久,終是緩緩道:“如此說來,魔教不但不能滅,更不能傷了根基?!”
“只除首惡,不問脅從。楊逍等明教高層是何下場大可不必在乎,只是明教所屬的各地義軍首領卻絕不能殺戮過甚!”
與滅絕師太一席談話後的第二日劉煜便再下峨眉,準備在這些年峨眉外門訓練出來守衛地方的民團中挑選一千人隨他同去崑崙。
因爲有着峨眉派震懾宵小的緣故,多年以來,峨眉山附近的縣鎮相對於其它地方要好生活得多。爲了讓那些感恩峨眉、依附於峨眉的民衆治安自保,在劉煜主政峨眉派後,就命令弟子抽選難民之中身體強健、資質尚可者傳授峨眉派的精簡版武學。
和反元基地訓練的那些以團體協同作戰的民壯不同,峨眉民團中的戰士訓練以個人突擊爲主、協同作戰爲輔助,有點類似於現代的特種戰士。由於此行打的是身懷武功的武林中人,劉煜自然不會帶上普通的戰士,而是選取了這些單獨抽取出來也算得上是江湖好手的特種戰士來輔助作戰。
一月之期轉瞬即過,劉煜很快在門下四代弟子中選出三十名高手連同靜虛、周芷若等人一起出發前往崑崙與其餘五大派匯合圍攻魔教。
爲了順利的奪取明教的氣運,劉煜並沒有打算帶“世界之子”張無忌和“一線生機”殷離去,生怕天道借他們的特性扭轉乾坤。而他所用的藉口也算合情合理,畢竟張無忌和殷離都出身明教的分支天鷹教,置身於事外也算是“情有可原”。
若是換了幾年前,峨眉帶着這一千人的行伍上路必然引起各地官員的警惕,甚至會遭遇圍攻,可如今峨眉的勢力愈發壯大,卻是再無此顧慮。佔據了巴蜀之地的峨眉已成一方割據,峨眉不主動攻打城鎮擴張勢力那些官員便算是燒了高香,又哪裡敢過問峨眉的動靜?
因要趁機練兵,劉煜與周芷若、壽南山帶着這一千人的行伍上路,而其餘峨眉弟子則由靜虛和趙靈珠爲首的峨眉四代弟子翹楚帶領,騎着快馬先行一步。峨眉民團也算是劉煜這位“華王”的御林軍,裝備自然與其餘的華軍不同,一水兒的白帽白甲,頗有漢末白耳兵的風範,一路行來,倒是讓見者無不爲之動容。
“如今我們這支隊伍共有白甲軍一千人,每日消耗糧食十擔,滇馬二百,每日消耗乾草十五擔,滇馬載重共計七百擔。峨眉山與崑崙山相距千里,以我們如今的行程預計四十至五十日方可到達。芷若,我們這一路上該如何安排行程?到了崑崙之後這一千白甲軍和二百匹滇馬的飲食又當如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