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煜笑着搖搖頭,道:“除了聖人,誰能逃開名繮利鎖,師父切不可妄自菲薄!”
了明大師呵呵一笑,道:“劉世侄苦戰之後,正應多做休息,師兄怎的與劉世侄談起佛理來了?還有那位邊大長老未曾發落哩。”
劉煜抿抿嘴脣,回首望向邊步福,此刻,邊步福已能勉強站起,他的肩頭、大腿、及肋下,各有鮮血透過衣衫沁出!
釋常久大師也將視線落在邊步福身上,語聲平和的說道:“冤家宜解不宜結,邊施主,今日之事,可否就此作罷,老衲保證不會對施主有所留難,只要施主日後不再前來尋釁滋事,老衲定將此事一筆帶過……”
邊步福冷冷一笑,緊跟着又是幾聲嗆咳,他沙啞着聲音,勉強提起中氣道:“小禿驢,這些話你收回去,本大長老年過八旬,該享受的早就享受過了,不會將這條命看得太過珍貴,在修行界中混生活,生死原不足論,勝敗更屬常事,如本大長老不能生還,自有陰葵派的後人來此爲本大長老討債,如若能以生還,本大長老一旦痊癒,亦定當至此再行討教!”
了明大師面色一寒,厲聲道:“邊步福,你真以爲我佛不能超渡於你麼?”
邊步福朝了明大師翻了一個白眼,怪聲怪氣的道:“連應戰也不敢的懦夫,不配與邊大長老說話!”
了塵大師暴吼一聲。怒喝道:“好一個張狂的老匹夫!”
了覺大師唸了一聲佛。笑嘻嘻的道:“邊施主,閣下真是好膽量,在如此形勢之下,餘威猶在,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啊。”
釋常久大師微微擺手,道:“邊施主,還請三思。”
邊步福又吸了口氣,緩緩地道:“不用考慮,本大長老之意已如方纔所言。”
了塵大師踏上一步。向釋常久大師合什道:“住持師兄,了塵請命超渡眼前的孽障。”
釋常久大師銀髯拂動,垂眉無語,顯然。他是在深深考慮此事了,這件事的處置十分簡易,但又異常艱困,原因很簡單,此刻若殺邊步福,未免多少有失修行界道義,但若任他而去,則又後患無窮,想絕後患,還要顧及道義。則恐怕難有兩全之策……
正在釋常久大師默默沉思之際,劉煜已大步行了過來,他先朝邊步福優雅的一笑,再轉向釋常久大師:“師父,請恕弟子打攪一句。”
釋常久大師慈和的笑笑,道:“說起來,對於邊步福的處置還需要你這個戰勝者做決定纔是,你不用顧忌我們,按照你的意思辦吧。”
挑挑眉,劉煜古怪的一笑。轉身朝邊步福道:“邊大長老,俗語說得好,冤有頭,債有主,今天全是我與閣下週旋。不論你我雙方孰勝孰負,架樑結怨閣下似乎也應該衝着我來。邊大長老,閣下以爲然否?”
邊步福驀地仰天大笑,笑得他全身抽搐,劇烈的咳嗆,半晌後,他方纔暴烈的道:“劉煜,不要忘記,本大長老是栽在靈隱寺!”
劉煜哧哧一笑,道:“當然,閣下更不可忘記,我是代表靈隱寺出戰!”
邊步福愣了一愣,狠毒的道:“這麼說,劉煜,你是準備一手包攬了?你可知道,按照修行界的規矩,你若是伸手架樑,那麼下次我再找上你的時候,可就不會是單槍匹馬的一個人了!”
劉煜撇撇嘴脣,平靜的道:“只要你不牽扯到旁人,我是很歡迎你來找我較量的,無論多少人!”
邊步福神色慘白的哼了一哼,道:“劉煜,你等着瞧!”
劉煜眉梢子一挑,道:“自然!”在邊步福準備離開時,劉煜又叫住了他,深沉的道:“邊大長老,你不是很講究修行界規矩的嗎,怎麼就想這麼走了?”
邊步福恨透了的盯着劉煜,冷冷地道:“你想怎麼樣?”
劉煜道:“像你這種挑戰方式,輸了之後,我似乎可以要求你留下一樣隨身物品、甚至是你身上的某一件兒零碎的吧?”
邊步福喘息了一陣子,握着金蛇劍的手不但發白,而且青筋暴露。他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沉聲道:“你想要什麼?”
劉煜看着金蛇劍,不禁笑了一聲:“你的劍不錯,留下吧!”
邊步福面孔上的肌肉猛然抽搐了一下,他艱難的問道:“你想我留下金蛇劍?”
劉煜用力頷首:“一點不假。”
邊步福悽然一笑,道:“難道你不知道劍對於一個真正的劍客來說有多珍貴嗎?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挑挑眉,劉煜不屑的一笑,冷冷的道:“邊大長老,你是講規矩的人,既然你照規矩遞戰帖,又照規矩要求靈隱寺輸了後跪拜封寺,那麼你輸了之後自然也是要按照規矩來,就算你再怎麼不捨,就算你再怎麼在乎你的寶劍,你也必須給我留下它!”
邊步福看着劉煜,良久之後,他的眼神充滿了決絕,一字一頓的說道:“的確,按照戰帖的規矩說,我是應該無條件的留下金蛇劍。不過,那是在我乞命求活的情況下才可行的!按照規矩講,我還可以爲了無禮的要求拼死一搏……”
“無禮嗎?”劉煜挑挑眉,冷冷的道:“既然你是如此認定,那就不必廢話了,我們再戰一場吧,以分出生死爲目的……”
劉煜倒不是要故意置邊步福於死地,只是他對於金蛇劍非常的眼饞。要知道,劉煜在香江港曾起獲了羅三炮的寶藏,其中就有一本《金蛇秘籍》。
要知道,這《金蛇秘籍》可是和劉煜修習的《玄功要訣》同一等級的武學秘錄。雖然不像《玄功要訣》那樣是內功專修秘籍。但作爲綜合型秘籍,其中收錄的武技也相當的不凡,縱然在絕對威力上較之《二十諸天手》和《十二圓覺指》這樣的靈隱寺鎮派絕技稍微遜色,但在詭異陰狠方面,卻又要遠遠的超出。[]
只不過,《金蛇秘籍》中最爲狠辣奇妙的“金蛇劍法”需要配套的金蛇劍才能施展出來,只可惜海盜王羅三炮收藏的那把金蛇劍是他在得到《金蛇秘籍》後仿製的,雖然較之一般的寶劍契合“金蛇劍法”,但所發揮出來的威力也僅有該劍法的五成而已!
因爲張曉峰的武器就是一把金光劍的緣故,稍微有一點戀父情結的張鄭琪對於金蛇劍是情有獨鍾。她所挑選的主修秘籍自然也是《金蛇秘籍》。身爲武癡的張鄭琪不止一次的在劉煜面前抱怨,說如果她能擁有真正的金蛇劍,那麼她就有信心擊敗已經成爲罡氣級高手的父親張曉峰。
以前是沒有機會,如今真品就在眼前。劉煜自然要爲張鄭琪謀算到。當然,劉煜也不敢保證邊步福手上的金蛇劍就是和《金蛇秘籍》相配套的那把金蛇劍,不過他卻可以保證,這把金蛇劍的品質要比張鄭琪手上的那件“仿品金蛇劍”高出很多,絕對當得起“神兵利器”的稱謂!
見劉煜似乎拿定了注意,釋常久大師移近一步,低聲道:“小煜,你可有受傷?”
劉煜撇撇嘴脣,輕聲道:“無妨,就中了兩道劍氣。不過早已被我迫出體外了。”
釋常久大師唸了一聲佛,真摯的道:“罪過罪過,這都是敝寺上下累及你了……”
劉煜忙道:“師父言重了,我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釋常久大師正色說道:“小煜你剛纔大戰了一場,你還是先休息一下吧,金蛇劍這件事,由老衲解決行了。”
笑了笑,劉煜泰然說:“師父,沒關係的,我已經調息了一陣。不會影響到戰鬥力。再說,這位邊大長老可是很講規矩的,我們可不能給他任何藉口。”
見劉煜堅持,釋常久大師也就不再勸說,只凝重地道:“那你小心應付。陰葵派不但武功狠辣毒絕,據說還繼承了魔門緣故流傳下來的一些神通術法。”
對面。邊步福也在神情莊重的對兩位看起來像是他門人弟子的陰冷中年人交代道:“徒兒們,爲了劍客的榮譽,爲了武者的尊嚴,爲師今日必須死戰到底!等一下的拼戰,我會服下潛元丹,激發所有的潛力,全力以赴,儘可能重創劉煜,但是,如果我萬一在劉煜手中喪生,你們不準盲目衝動去送死,你們可將我的屍體帶回陰葵派,然後轉告掌門師姐,請不必以我爲念,在一統魔門之前,不要動給我報仇的念頭。
另外,你們稟告掌門師姐,請她好好的調查一下劉煜的背景。只看靈隱寺禿驢們對他的態度,我就知道他的身份絕對不止‘徒婿’這麼簡單!而且,劉煜這個人也極其了不起,不過二十上下的年紀,居然就已經成就了新武者的至高境界,這樣的天縱奇才,在我們沒有絕對的實力之前,不可與之爲敵,千萬不能將本派幾千年的基業毀於我們這一代……徒兒們,你們必須記住,我如果遭遇不測,你們就馬上晝夜兼程趕回陰葵派,將我叮囑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回稟給掌門師姐,決不能讓掌門師姐得到錯誤的信息,從而給本派帶來大禍……”
“師父,我們……”
一揮手,邊步福道:“徒兒們,我意已決,你不用多說。爲師剛纔所言,你們務必牢記,不要讓我在九泉之下也不安心。”邊大長老明知此戰他是凶多吉少,但作爲一個真正的劍客,一個有自尊的武者,他有不得不戰的理由!
人生中最悲慘的境界,就是到了這種無可奈何,別無選擇的時候。因爲人們明知選擇的是一條凶多吉少的路,但他仍然要往前走,這不止是最可悲的事,也是最可憐的事。邊步福目前的處境,正是這人生中最悲慘,最可憐的時刻。
兩位陰冷中年人望着邊步福凝重的神情,都沉重的一點頭。他們也同樣無可奈何。
“如此。爲師便可安心放手一搏了。”邊步福長噓了一口氣,嘆然說道。然後手持金蛇劍,走向劉煜。在距劉煜七米左右,邊步福亮劍擺出攻擊之勢,殺氣極爲凌厲,劍勢也十分奇特。
劉煜斜舉血夜刀,冷酷的迎戰道:“邊大長老,進招吧!”
邊步福沒有客氣,手中金蛇劍突然金光暴熾,劍鳴似龍吟。彎彎曲曲的劍身好象活了過來,就像一條具備着生命,有着靈性的金蛇。邊步福眼中神光暴熾,從他神功御劍的氣勢。可知他不出手則已,出手必是威力無匹。
“嗤”的一聲劍氣破空異響,邊步福身劍合一,狂野的衝了上來,劍發狠招飛星射電,招式平凡,卻威力驚人,完全有化腐朽爲神奇的神效,但見一絲絲劍氣銳嘯驚魂,一星星電芒連續飛射。只此一招。劍勢便已將劉煜控制在威力之中。
猛烈的劍氣迫出的無形劍罡,形成的潛力如狂濤怒涌,一劍連一劍,一共九九八十一劍,在剎那間攻出,威力萬鈞,瘋狂進擊。
劉煜的身形急劇的閃動,在方園兩米的地面旋轉挪移,手中的血夜刀便隨看他身形的移動,帶起一溜溜、一道道、一片片的血色流光。在連續射來的金色劍影中旋舞吞吐。這一瞬間,不但是地面上塵土翻滾,就連夜空中的雲朵也在氣機的牽引之下發生變化。
四周觀戰的衆人全感到毛骨悚然,面對這比和秦冰萱對戰時還要駭人的聲勢,龍紫珊也忍不住花容失色。
煙塵在十米方圓內翻涌。風聲呼呼中,不見人影。只有血光金芒閃爍不定,還連續傳出勁氣迸爆聲,震耳的轟鳴殷殷不絕。
片刻,劉煜的身形在正東出現。血夜刀寒光暴射,森冷鋒利的刀刃望之令人心悸。“邊大長老,你的魔門神通‘塵飛影遁術’不過如此而已。”劉煜舉刀沉聲說:“現在,你得施展你的真才實學來保命了!”他將血夜刀舉起,冷肅有如諸天魔神當關,一雙虎目涌發奇異的光芒,像是星光下獵食猛獸的兇睛。
叱聲震耳,血夜刀向前一伸,驀地風吼雷鳴,但見一片暴漲的血光化虹迸射,人影消失,旁觀的人只看到血光幻化爲一道血矢,射入翻騰洶涌的煙塵中。
“錚錚……”一陣急劇得令人耳膜難以承受的金鐵交鳴聲,罡風怒吼,煙塵飄浮四射,濃度漸減,已可清晰的看到兩人快速移位閃動的身影,血夜刀與金蛇劍正以令人無法看清實體的速度纏鬥不休,兵刃與身軀混爲一體,各展所學全力狠拼。
在旁觀者的感覺中,劉煜和邊步福兩人似已纏鬥了一段漫長的時光,其實兩人交手不過片刻工夫。人,往往會在全神貫注心神無比緊張中,失去時空的感覺,甚至會覺得時光已經停頓,不知身在何處。這就是所謂渾然忘我的境界,讓人在不知不覺中進入失神入幻的不可思議的境界。
這場激鬥,比不久前的那場戰鬥更緊張,更扣人心絃,這不是輸與贏的比較,而是生和死的爭鬥,其兇險程度,不知高出多少。
劍影綿綿密密,刀罡漫天徹地,驀地,刀芒暴漲,只見劉煜的身體猛然掠起,一片暴熾的血光奪魄散魂地猝然閃射,溜溜道道的血色瑩光環繞着劉煜的軀體迸閃耀現,他整個人彷彿成了一個製造並噴灑萬千血雨的光體,玄異奇詭極了。
刀身縱橫閃錯,似怒浪掀空,狂濤涌地,將四周的空氣激盪得滾滾回旋,發出陣陣驚心動魄的呼轟之聲,彷彿天地即欲傾頹,人處身其中,直可令心膽俱喪、魂飛魄散。
面孔肌肉扭曲着,鼻孔大大的張開,邊步福緊握手中金蛇劍,在雙目怒睜中,傾出藉助“潛元丹”這種功效類似於“天魔解體大~法”的神奇丹藥激發的磅礴修爲來抗擊敵人的狂攻。他激發出渾身每一塊肌肉所能發出的力量攔擋架截,金蛇劍在狂亂的揮舞中,被震出千百道金色的光彩。
“咔……”是骨格被利刃破斷的可怖聲音。刀罡劍芒停歇,血光又暴現,血腥氣味揚空而起,邊步福無法抗拒血夜刀的凌厲攻擊,他的胸腔被血夜刀斬入至少半尺。一時之間,一切歸向沉寂。
無聲的悲哀是最傷心的悲哀,無言的仇恨是最深最可怕的仇恨。兩位陰冷中年人默不做聲,走出一位來至邊步福的屍體旁,一把背起餘溫尚存的屍體,轉身就走,雖然沒有放出一句狠話,但那種怨毒至極的眼神卻是讓劉煜印象深刻。
圍觀黨也不再沉靜,議論紛紛中,混雜着崇拜、敬服、畏懼等情緒的目光都凝聚在了毫髮無傷的劉煜身上。對於這些受邀前來觀戰的人物,沒有一個是簡單的角色,至少都很清楚邊步福的身份和實力。
對於成名幾十年的邊步福被一個二十上下的小青年斬殺當場的事情,他們在一種“長江後浪推前浪”的情緒中,卻也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種“敬畏”的情緒。畢竟在修行界中,實力高強的人物總是會受到矚目的。
而劉煜也在此時發現,他居然像在片場那會兒一樣,收穫了幾十道信仰之力,看來強力的武者,也是會受人崇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