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方嘉南安置在沙發上坐好, 餘祈便進廚房泡了一大杯濃茶。出來後,發現方嘉南已經醒了過來。
大概是還有些難受,方嘉南怔怔地看着地板, 眼神似乎沒有着落點。
“感覺還好吧?”餘祈將裝着濃茶的杯子遞給他。
方嘉南接過, 緩緩搖了搖頭。
事實上, 雖然他今晚被灌下去不少酒, 但也沒有醉到完全不省人事的地步。該知道的事, 自然知道了。
什麼時候起,他們又攪和在一起了呢?
方嘉南看着仍舊無知無覺卻最是傷人的餘祈,忽然覺得牙根發癢。酒精的刺激讓他心底猛地躥出一股衝動來, 咬咬牙,藉着蠻勁翻身壓上坐在他旁邊的餘祈。
已經說不上是親吻了。嘴巴狠狠地撞上身下人淡色的嘴脣, 用力吮吸舔咬, 似乎是想借此來發泄他心中早已潛滋暗長的不忿。
明明, 一直陪在你身邊的人是我。
眼底的瘋狂與絕望一瞬間被放大,心臟像是被一隻手狠狠攥住, 抽疼起來。
餘祈反應過來,雙手抵着他的肩膀,用力往後推去。“你在發什麼瘋?”如同吐石子般狠狠地說出這句話,眼神裡詫異與震驚交織,匯成一片黯淡的光亮。
方嘉南發泄一番後, 此時也有些冷靜了下來。配合地順着餘祈的力道往後倒去, 後腦勺卻撞到了桌角, 發出沉悶的聲響。
餘祈半蹲着給方嘉南被磕到的地方小心地塗上藥水, 撥開頭髮, 可以很明顯地看到頭皮隆起了一個大包。
想了想,餘祈有些彆扭地問他:“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不用。”方嘉南表情仍十分淡定, 彷彿受傷的人不是他,連眉頭都未曾皺過一下。
擰好藥水瓶蓋,將它放回醫藥箱,餘祈在他旁邊坐下,“我說,你是不是把我當成誰了?”
方嘉南笑了一下,笑意卻不曾到達眼底,有種涼薄的味道,“是啊。”
餘祈鬱悶了,“我有那麼像女生嗎?”擡手摸摸頭髮,好像是有些長了。餘祈尋思着要不明天去剪頭髮好了。
方嘉南剛想說些什麼,手機便響了起來。沉默地聽完電話裡的人所說的話,方嘉南放下手機,“我媽讓司機來接我回去了。”
“那我送你下去。”
“不用了。”方嘉南轉過身朝着他笑了一下,“晚安。”
堅持着去外面跑了一圈回來。洗漱的時候,餘祈看了下鏡子裡自己的嘴巴,現在還紅腫着。嘴角大概被咬破皮了,沾水時會有些微刺痛感。
無語地擡手觸摸了下嘴角,餘祈撇撇嘴,心想方嘉南也真夠狠的。
直到在牀上躺好的時候,餘祈才突然想起了被他忽略掉的一個問題——
他怎麼沒感覺出來方嘉南喜歡上班上哪個女生了。記憶中無論對誰,方嘉南好像都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模樣。難道是其他班的?
帶着疑惑,餘祈漸漸地沉入了夢鄉。可就是在夢中,他也沒有找到答案。
無事一身輕。第二天下午,餘祈換了一身輕便的行裝,打算出門到處走走。只是,陸跡卻出乎他意料找上門來。
一進門,陸跡便注意到了餘祈嘴角邊上的小傷口,皺了皺眉頭,“你嘴角怎麼了?”
“這個啊,沒什麼。”陸跡的目光太具有壓迫性,餘祈不自在地笑笑,轉移了話題,“陸先生,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陸跡在情場混了這麼多年,自然不會認不出那個小傷口,分明就是脣齒交纏過力纔會導致。心裡似乎有一簇小火苗,隨着空氣中的沉默,不斷催發壯大,猛烈燃燒起來。
陸跡一向自恃控制力過人。不想在餘祈面前失禮,也擔心會嚇跑他。陸跡用力閉合上眼睛,深呼吸,控制住自己不斷飆升的怒氣,再睜眼,面目已經平淡如初。
想起餘祈剛纔的問話,他好整以暇道:“沒事,我就不能來找你了嗎?”
“……不是。”餘祈大概能感覺到陸跡情緒的不對勁,只求快點送走這尊大神。
餘祈結結巴巴地向陸跡說明自己打算出去理髮,潛臺詞便是我現在要送客了。然而陸跡卻充耳不聞,不由分說地帶餘祈去了他常去的那一家店。
單是這樣還不放心。強迫症發作般,坐在一旁,淡定地看着理髮師Tony手指間剪刀紛飛,邊吩咐着Tony按照他心中所想來動剪子。
陸跡小的時候,曾經養過一隻薩摩。有時候興致來了,便會給薩摩梳理毛髮,打扮齊整。當時那種照顧自己心愛寵物的愉悅心情,與現在別無二致。
只不過,有些人,實在太礙眼了點。轉眼看到餘祈嘴角邊明顯的小傷口,陸跡的一雙黑眸愈加深沉。
約摸過了十來分鐘,拂掉碎髮,Tony帥氣地打了個響指,“搞定。”
餘祈聞言睜開眼睛,看到了鏡子中的自己,一瞬間無語凝噎。雖然剪短了不少,在夏天很是清爽,髮型也微微凌亂得很有層次。但無論他怎麼看,都覺得很有小.白.臉.的嫌疑……
坐上車後,餘祈還是有點不習慣,擡手摸了摸短及耳廓上方的頭髮。陸跡注意到,輕笑了一聲,“不喜歡嗎?”
餘祈鬱悶道:“有一點。”其實他想要的是Man一點的髮型,好讓自己看起來更有陽剛氣概。
“我看着挺好的。很適合你。我——很喜歡。”伸長手在餘祈額前摸了摸,陸跡話裡帶着笑意。
餘祈想着木已成舟,糾結了一小會便將這事就此揭過。轉念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在餘祈的計劃中,選擇好去哪個大學後,他便會提前去到那個城市,找些兼職來做。
而在他離開A市之前,於公於私都得請陸跡吃頓飯,好好答謝一番他對自己的照顧。
不一會兒便回到了住處樓下。在下車之前,餘祈躊躇了下,“陸先生,我想請你吃頓飯,你看什麼時候有時間?”
陸跡聞言,似笑非笑地不答反問道:“怎麼,你要感謝我啊?”
餘祈點了點頭,隱隱約約覺得這對話有點莫名的熟悉感。
思考狀手指摩挲着下巴,陸跡嘴角微微上揚,“既然要謝我,就由我說了算。怎麼樣?”
不給餘祈時間回答,陸跡接着說道:“至於我要你做什麼,明天——”語氣頓了頓,陸跡換了個姿勢,脣邊的笑意有些許微妙,意味深長地說道:“明天,我再和你說。”
自從陸跡說完那句話後,餘祈心裡就隱隱有了些許焦慮。不知爲何,他有種感覺,陸跡會將他原先計劃好的生活全部打亂掉。
在牀上輾轉難眠,餘祈將手背搭在額頭上,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黑糊糊的天花板。腦海裡就像是被一隻大手胡攪過一般,亂糟糟成一團。
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都拋諸腦後,將“睡覺”倆字唸了又念,餘祈才終於緩緩睡去。
誰又曾想到,他竟一“念”成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