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彤箬只要聰明的話,她現在定然已經得手了吧……”
喃喃自語一聲,柳墨言空着的左手按在心口的位置,八月裡他還穿着一襲的單衣,本來內力深厚不應該覺得冷,這個時候,怎麼就是覺得這麼冷呢?
是愧疚於自己對於段錦睿另一種意義的背叛?還是後悔於自己任由一個女人碰觸屬於自己的男人?
”我怎麼可能後悔!”
搖頭嘆息一聲,自嘲地笑着,這是他已經想過了多少遍的事情,這是他已經決定的事情,而且,他便是現在去阻止,又哪裡還來得及?
柳墨言沒有發現,他的眼中,是深深的痛楚。
五指不受控制地合攏,再張開,淡粉色的糕點沫子,灑滿了手心,袖子一甩,那淡粉色的一片像是一簾夢幻的珠簾,在幽幽的暗色中閃爍飛揚,直到盡數散落於塵埃之間。
外面夜空幽幽,月色冉冉,點點星光像是調皮的孩子,調皮地眨動着眼睛,自古如此,千年不變的幽雅寧靜。
柳墨言站在臺階之上,擡頭仰望,俊美絕倫的容顏之上,沒有一絲表情,冷的像是冰塊一般。
左手按在腰間,手心中是咯手的劍柄,使勁兒一按,方纔的那些許空茫頓時被實在的痛楚感覺所充斥,低嘯一聲,一襲月白色長袍的男人,宛如一隻展翅飛翔的鳥兒,縱身躍起,而左手之中,已經亮起了一泓秋水長波,劍芒飛舞,劍星閃爍,男人絕麗的臉,在銀亮光芒的照耀下,越發冷硬如冰,漠然如霜。
偏偏,那灑逸無雙的劍法,卻是映照着飛揚灑脫飛姿勢,翩翩然間仿若姑射仙人。
軟劍與空氣相互接觸,發出陣陣清脆而又優美的鳴聲,劍氣如虹,劍影無雙,庭院中的桂花樹已經開放,樹勢優雅,姿態秀麗,亭亭玉立於岩石歲晚間,散發着優雅的芬芳。
哐噹一聲,當軟劍脫手飛出,直直地扎入桂花樹樹幹之上直入三分的一刻,那漫天的桂花花瓣花葉旋轉飛舞而下,真真的是應了一句”葉密千層綠,花開萬點黃!”
靜寂幽靜的夜空間,下起了一場夢幻的花雨。
柳墨言直愣愣地盯着那被他無意間狠狠扎入樹幹的軟劍,這只是一棵桂花樹,若是這裡站着的是個人,想來,方纔那突如其來的一下子,定然會殺死當場吧!
冷漠的容顏之上,越發地失去了表情。
一聲低啞的哼聲,猝然自脣邊溢出,柳墨言面上驀然失去了血色,他的手按在腹部的位置,殷紅的鮮血慢慢地自雪色的五指指縫間溢出,臉上冷硬的面具脫落,一絲苦澀的笑意在嘴角浮現。
幽幽的嘆息,今夜是誰在遺憾,今夜的那星月,又是在誰的心底沉寂?
柳墨言第二日起身的時候,一絲半毫都沒有泄露出昨夜的糾結情緒。除了腹部惟有自己知道的又開始劇痛的傷口之外。
倒是李賀領着人來伺候的時候,聽到院子中修剪花草的雜役來稟報的時候,跟着過去,對院子中桂花樹上那個猙獰的口子,他不是沒有見識的人,應該說,跟在太子貼身大總管身邊的人便沒有一個是簡單的,自是一眼便看出了那是利器扎入的痕跡,而且,必定帶着強烈的情緒或者功力,這個院子會做這樣子的事情的,也能夠避開所有人耳目做這些的,應該只有柳墨言了,只是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柳墨言那樣整日裡笑意瑩然,將情緒僞裝的極爲完美的人,居然會破功,李賀心底暗自揣測。
不過,暗中揣測也只是暗中揣測,先不說身爲一個合格的下人應該知道什麼,做些什麼,單說是李賀伺候柳墨言的時間雖然加起來不長,這位新主子的一些禁忌也是知道的。
沒有聲張,也交代那個花匠也不要多與人言,像是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去服侍柳墨言用早膳,他的事情也是很多的好吧?
李賀服侍着柳墨言用膳的時候,一直遵守食不言寢不語規矩的人突然開口:”李賀,你到我身邊有多久了?”
柳墨言開口比較突然,李賀卻是不慌不忙:”回少爺的話,小的到您身邊伺候堪堪一年了……”
柳墨言手中捏着調羹,將一勺甜湯咽入喉間,他其實是比較嗜好甜食的,只是,往日裡喝的慣了的甜湯,今日入口,卻是有些不是滋味兒,脣齒間,不知是苦還是甜,眉頭微不可查地蹙起,也沒有多加品嚐的心情了,那一口甜湯囫圇着完全嚥了下去,便將看起來宛若沒有動過的那一整碗甜湯放置到了一旁。
白瓷調羹啪嗒一聲輕響,重新落入了湯碗間,柳墨言拿起放在手邊的帕子,拭了拭脣角,擡起頭,看向低眉順眼站在那裡的李賀:”一年了呀?確實不算短的時間了,不知你是否想念你的師傅?”
李賀心領神會,憨厚的面上一片真情:”師傅待小的便像是親生孩兒一般,小的這樣一想,真的是愧疚,居然一直沒有機會前去盡孝,請少爺成全,讓小的前去探望,和師傅盡孝……”
柳墨言覺得李賀那張憨厚的臉,從來沒有像是現在這樣一刻順眼過,方纔因爲不合口的甜湯而蹙起的眉頭,都跟着撫平了去:”你到府中之後,也算是用心,這樣吧,今日準你一日假,去太子府中見見你師傅吧!”
李賀做事很是速度,柳墨言暗示過之後,他便匆匆離開了柳府,往太子府而去。
柳墨言滿意地點了點頭,柳墨言手下有的是高來高去的死士探子,不過,段錦睿府中現在想來戒備的肯定比往日更加難以滲透,比起讓那些人犯險去刺探些**之事,有可能被發現,從而引起段錦睿懷疑的這個結果,還不如讓李賀這個有着光明正大理由的人去探探情況。
李賀到的時候,沒有專門稟報,直接從角門兒進的太子府,太子府中的人本來便是那些跟在段錦睿身邊的老人兒了,大家都認識,胡橫是太子身邊得意的人,而李賀,則是胡橫本來備着給自己當個副手用的,自然是很有些人脈的。
他一進府,從方纔守着側門的人那裡便感受到了的一種奇怪的氛圍,隨着爲他帶路的人一步步引領,越往府中走去,便越是明顯,那似乎是一種緊張,還有,壓抑……
眼睛眨了眨:”小方,不用走那麼急,今日我們少爺放了一日的假,儘可以慢點兒走,我也好好看看這新建成的太子府……”
他上前一步,和小方聊了起來,帶路的小子能夠有時間偷懶,也自然是樂意的。
”哎,李大哥你離開太子爺的身邊,確實是可惜的很,這新建成的太子府邸呀,那可真的是大氣豪華,精美無比,反正是誰見着誰羨慕……”
小方這個人,最是喜歡八卦,只是他平日裡知道自己是爲太子辦差的,很是剋制,一般人都不知道,李賀這樣共處的夠久夠熟的人搭話,卻是忍耐不住了。
”李大哥,其實你別看這現在的太子府比起原來的東宮也是不差什麼的,其實規矩什麼的,差遠了呢,我告訴你,就是昨個兒……”
八卦正到要緊的地方,突然有喧譁聲傳來,小方馬上擡頭向前,目不斜視地閉上了嘴。
李賀和小方都不好也不敢多留,匆匆離開原地,不過,臨走前,李賀還是偷偷地望着遠處聲音傳來的地方撇了一眼,將該看的盡收眼底。
”滾開,你們憑什麼不讓我出去!”
”我告訴你們,本太子妃現在腹中還不一定有了太子爺的孩子了,你們若是敢碰撞了,本太子妃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遠處傳來女子的斥罵聲,還有威脅聲,本來清脆悅耳的嗓音,因爲聲音主人不加控制地揚高情緒而有些刺耳的尖銳感覺。
”太子妃娘娘,不是小的爲難您,而是太子殿下的命令,小的們不得不從!”
楊彤箬刻意拱起自己還是纖細如同柳枝的腰肢,將平坦的腹部突出,硬是讓幾個本來強硬執行命令的侍衛心底發慌。
”太子的命令?”
楊彤箬冷笑一聲:”我是太子明媒正娶的妻子,自問沒有做過任何需要讓人如此對待的事情,便是不論這個,我也是皇上堂堂敕封的從一品欲郡主,誰敢對本太子妃不敬!”
冷笑一聲,自腰間抓下鞭子,擎在手中,蓮步輕移,一步步向前逼去:”讓開,本太子妃要去見太子!”
”你們既然說是太子的命令軟禁我,那麼,我親自去問太子!”
面貌嬌豔的女子滿面的驕傲與高傲,她的有恃無恐,讓本來便有些憂慮的侍衛們,手中的動作不自覺放輕。
”哼!”
冷哼一聲,手中的鞭子在一個離得近的侍衛腳下一掃,塵埃飛揚,噼啪聲作響,若不是那個侍衛閃的快,恐怕要受些傷害的,楊彤箬斜睨了衆人一眼,紅裙飛揚,向着他們已經閃開的那條路徑過去。
”彤箬!”
一聲冷喝,一襲黑衣的男人大步行來。
”參見太子殿下!”
”參見太子殿下!”
嘩啦啦跪倒了一片,在衆多矮了半截的人中,唯一站着的紅衣女子,便是顯眼的厲害。
”彤箬,本宮現在來了!你不要再胡鬧了!”他的意思很明顯,將彤箬軟禁,是他的命令,沒有任何誤解,沒有一絲一毫的轉圜餘地。
方纔還像是高高昂着頭的孔雀般的女子,身子一顫,面上現出些許懼意,只是一瞬間,她便將自己的頸子昂的更加地高,昭示着她的絕不後悔:”太子哥哥!”
草草行了個禮,彤箬看着面前自己喜歡的人,自己一輩子的倚靠,想到清晨起身之後男人的冷漠乃至那一絲隱怒,想到男人像是再也不願意見她一眼般匆匆離開,她苦苦等待,來臨的,卻是執行太子下達的將自己軟禁的命令的這些奴才們,貝齒緊緊地咬住了脣,眼底有怨艾之色出現。
”太子哥哥,彤箬沒有錯,只是你一直冷淡我,我纔會……”
面面相覷,楊彤箬先承受不住壓力,辯解道。
”好了!”
段錦睿擡手,止住了女子的辯解,沒有再多看她一眼,冷冷地面對着那些跪在地上的侍衛:”太子妃近來身體不適,還不請她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