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怎麼了?
半夏爲難地看着我,最後將我拉到一邊,偷偷說:“半夏也不清楚,只知道小姐練舞的這段時間,公子經常出門,去了哪裡我們也不知道。今天小姐你過來的時候,公子剛剛從外面回來。臉色很不好看,所以半夏才說公子歇息了。”
“有這樣的事?經常出門?”我悶頭想了半會,忙往他的房間衝,“我知道了,我哥哥定是在外面讓人欺負了,所以臉色難看還不讓我知道。”
顧不得換換鞋子,我就急急忙忙往裡屋衝,看到衛咎正坐在案邊,正看着面前的那張紙一言不發。連我進來了都沒有聽到。
“這是什麼?”我好奇地從他面前拿起,卻發現是一張琴譜。
“你做什麼?”衛咎反應過來,臉色很難看又很緊張地從我手裡奪去。
“不就是一張琴譜嗎?這麼大驚小怪幹嘛。”
他盯着我:“誰讓你進來的?”語氣是從所未有過的可怕。“半夏!我讓你看人你就是這樣看的?”他朝半夏怒道。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變化嚇了一跳。但想起來意,又挺直腰道:“你答應我秋天的時候和我去採柿子呢!你忘記了?”
衛咎眼神有所變化,意識到自己語氣太惡劣,扶了扶額頭,道:“這件事,以後再說。”
半夏忙進來,不甚惶恐地扯住我往外走,壓低聲音道:“四小姐,我們先出去吧。讓公子靜一靜。”
我被半夏拖離房間的時候,看到衛咎還保持着那個樣子,孤身長立站在屋中,手裡是那張緊張的不行的琴譜。表情莫測。
我想不明白,衛咎怎麼好像突然變了一個人,之前他還不是這樣對我的。
半夏很後悔讓我進屋去,大概覺得高估了我在衛咎心裡的地位。
我興沖沖地來,垂着頭回去。回去的時候,看到女師青站在門口等我。手裡拿着她常用來教訓我的鞭子。我心道不好轉頭就要跑。誰知女師青先開口了:
“四小姐,我不打你。你過來。”
我半信半疑:“你真的不打我?”
雖然平日裡練舞的時候兩位女師也不是真的打我,頂多意思意思一下,但看到鞭子還是莫名地有種恐懼感。
女師青點頭:“真的不打你。”
我慢慢地挪過去:“那你手裡拿着鞭子做什麼。”
女師青笑了笑,“當然是送給四小姐作禮物。四小姐,今日,是你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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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住了腳步,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你,你怎麼會知道?”
“當然是看出來的。”女師青邁着款款的步子走過來,將手裡的紅鞭遞給我,我第一次覺得她是如此親切。“從早上開始,你就魂不守舍,大概是想溜出去玩,怎麼又回來了?”
我垂着頭:“我想找出去玩的人他不理我。”
女師青笑了笑:“四小姐,你長大一歲了,再過幾年,就要及笄出嫁了,怎麼還是一副小孩子心性。教你練舞也是如此,三心二意,總定不下心來。”
我吐吐舌頭沒有說話,愛不釋手地把玩着手裡的紅鞭。
女師青又說:“我與姚商量過了,既然你不愛練舞,那不如從今日起,跟隨姚練武。”
我擡起頭,驚訝:“真的?”
女師青點頭:“自然是真的。”
“可是,習武不是應當從小開始,如今我無任何武學根基……”
“誰說你無武學根基,這三個月來,我與姚日日鍛鍊你的身體,力圖讓你身姿柔軟,收放自如。如今,已經差不多了。”女師青笑地高深莫測。
“你!你們……你們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教我練舞?你們是刻意過來教我習武的?”聞此言我大驚失色。
女師青笑笑:“自然如此。”
“爲何?”我費解“不是因爲上次我在宴會上丟了面子,所以老夫人讓你們來教我的嗎?”
“是,也不是。”女師青笑道:“的確是老夫人請我們來不假,但我們來的目的卻不是老夫人的目的。不過小姐無需擔心,老夫人當時不過一時心血來潮,如今三個月過去,老夫人已然將此事忘記,所謂的冬日宴上獻舞,恐怕也輪不到你。所以小姐只需要安安心心跟着我們將鞭子學好就是了。”
“你們究竟是誰的人?爲何要教我習武?”我心裡存着戒備。
“真是囉嗦!”從女師青身後傳出不耐煩的聲音,女師姚走出來,眼神犀利目光逼人:“我只問你到底學不學?”
被她的目光掃視,我縮頭:“你不說爲什麼要教我,我就不學。”
“不學拉倒。”女師姚不屑地從鼻子裡發出哼的一聲離開。
女師青看着我,略有遲疑:“四小姐好好想想,晚上再給我們答覆。”說完也追着女師姚而去。
我拿着鞭子進了院子,見我回來,阿孃高興地拉着我進屋。
“姐姐,生辰快樂。”
“小姐,生辰快樂。”
衛寧和堆錦一齊出聲,臉上掛着笑容,可我卻心事重重。衛咎的變化,兩位女師的變化,令我覺得心生不安。
晚上的時候,女師青和姚又出現在飯桌上,同時出現的還有謝楚。
看到他出現,我一點也不奇怪。瞟了他一眼,道:“我就知道是你。”
謝楚頗爲無奈地看着我:“我還以爲這份禮物你會喜歡的。”
“我喜歡這份禮物是不錯,但送禮物的人意圖不明,我便不能收。”我正色道。
謝楚眉毛一挑,“哦?是嗎?爲何你小小年紀老是將人想得這般壞,不過一樣禮物。你覺得我有什麼意圖。”
我看着他,認真地看了很久。謝楚在這樣的目光下依舊不爲所動。好像這不過就是他真心實意送我的一件禮物。
月光下,我與他正面相視。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謝公子,不如進屋來吃晚飯。有什麼話,吃完飯再談也不是不可以。”正僵持着,娘出來了。她對謝楚發出邀請。臉上滿是歡喜。
我以爲謝楚會婉拒,沒有想到謝楚轉過臉就對我娘溫和地笑:“那就麻煩了。”
堆錦忙爲他添上碗筷,他亦端端正正地坐下,拿起筷子興致勃勃地要吃飯。
我氣呼呼地坐到他身邊,“真是好不要臉。”
謝楚夾了一塊子菜:“又不是你做的飯,又不是你的屋子,還不讓我進來坐了?”
“我是絕對不會答應幫你辦事的!”我恨恨道。
謝楚的筷子一頓,偏着頭笑:“說得好像你多麼厲害一樣。”
“我厲不厲害,可不是你說了算。”
謝楚不再和我說話,反而向阿孃誇讚起好廚藝來,看着阿孃被哄得高高興興的樣子,我不由地更加生氣。
謝楚想做什麼?他究竟需不需要我?如果需要我,那爲什麼等了三個月纔過來攤牌?如果不需要,那爲什麼要買通兩位女師教我習武?
我恨我上一世只愛好珍貴器物名家字畫與添香樓裡歌喉非凡的姑娘,從來沒研究過人心。
但一頓飯吃完後,我的想法又改變了。
和他一同離開的還有兩位女師,我知道若是今夜不答應,那麼便沒有這個機會了。
“謝楚,我與你約法三章。”
依舊是月光下,皎潔的月光灑在他臉上,讓人看起來有種朦朧的美感,除去他的壞心思,其實看上去他是個不錯的美男子。
“我答應幫你做事,可是,你得告訴我,那位住在宮裡的人,究竟是誰。”我理直氣壯地看着他。
他似乎愣了一下,像是不可思議我會想到那上面去,隨後他看了看身後,兩個女師立刻往後退一步,隨即轉身,消失在黑夜中。動作與速度與江湖傳聞中的刺客無二。
我在心中咋舌,謝楚他的勢力還真大。
“你知道了?”他臉色有些難看。
我大大方方地承認:“以我的聰明才智,有什麼是不知道的呢?不過是你宮裡有一位佳人,你色膽包天,想和皇帝的女人暗中來往,你說,是也不是。
”
謝楚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怪異,像是想笑出來,又極力忍住的樣子,我哼了一聲:“難道不是嗎?我可是看過書的,你們的暗號我已經從詩書裡找到了。伐木,對嗎。”
謝楚最終還是笑出來,但是是安心的笑:“真沒想到,這樣也能被你猜到。”他將手伸到我的頭上,目光溫柔:“不錯啊,在宮中有一個和我關係很好的女人,可是她入宮了,我再也見不到她,所以我很想她,上次的確是拜託你送信給她的。既然你已經猜到了,我也不能隱瞞,不過,我不能告訴你她是誰,我不能讓其他人捲入這件事中,你只要利用你的身份,幫我送送信就好了。我保證沒有任何危險,而且,你想要什麼,也可以從我這裡拿。只要我有的。這樣解釋,四小姐可還滿意?”
他語氣這樣好,目光也這樣溫和,一時間讓我竟有些羨慕那個在深宮裡被他如此對待的女人。撇撇嘴:“你膽子可真大,被發現了,可是砍頭的大罪呢。
”
謝楚看向天空,天上明月如銀盤。
他語氣裡帶着男人特有的篤定:“人生在世,如果不大膽些,畏首畏尾縮手縮腳,還能成什麼大器?”
我望着他,剛想說點什麼,突然院子外傳來一聲響動。
“誰!”謝楚目光犀利,瞬間移動到門邊。我暗暗咋舌謝楚的動作如此之快,一邊也好奇地跑過去看。
院外風聲輕輕,並沒有別人。
謝楚目光幽深幽深的,轉過頭看向我,又變成了平日裡的嬉皮笑臉,很不在意地說:“那,今日過後,我們就是盟友了吧。”
“那,今日過後,我想幹什麼,你都不許干涉,不止不干涉,還要幫我忙。對了,我想要幹什麼,你還得協助我。”可不能放過這樣的機會。我一口氣說了許多要求。
謝楚脣角一勾,一雙桃花眼裡瀲灩光澤,他薄脣一啓,恭敬笑道:“是是是,都應你。”
我聽了,見他如此聽我的話,本來很是高興,但突然想到他答應我這麼多是爲了另外的人,這高興就打了折扣了。
我哼了一聲:“以後沒事少來找我。”然後就袖手往屋裡去了。
這一夜,我睡得異常安穩。
睡夢中,牀下的小丫鬟爬起來,躡手躡腳挪到我牀邊。偷偷看了我好久,極小聲地說了句:“小小姐,生辰快樂。”
然後她窸窸窣窣地掏出一樣東西。塞到我的枕頭底下,這才放心地睡着了。
等她的呼吸聲平穩後。我從枕頭下掏出東西一看。藉着窗外的月光,我得以看見手裡的東西——一個小小的、一看就是一針一線縫製的、平安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