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啦,我可是太子。”重明得意地說。
我應付他兩句,和他走了一段路,便回了座位。
宴會上,重明一直幫我擋回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小姐們挑起的事端。
於是一個冬日宴,讓各路人員都知道了,衛家的四小姐是被太子罩住的人。
我對此也沒有別的意見發表,反倒是衛咎,神色間很不自在。
我知道他擔心的事情是什麼,便笑嘻嘻地安慰他。這次宴會上,皇子澤又牽着音公主出來了一回,然後皇子澤顯然很喜歡和衛咎一起談天說地。見到衛咎,就待了好一會纔回去。
我打趣他說,恐怕該擔心婚事的人不是我,而是他呢。音公主如今才四歲,若是相中你了,恐怕你還要乖乖等上十餘年才能娶上親。
衛咎懶得理我,又跟着皇子澤看那五十弦的瑟去了。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就來到了上元節。
我來不及吃晚飯,趕緊偷偷溜出府,生怕元岑多等了我一會。
酉時未到,我就已經出現在了石榴林裡。
上元節又是燈節,阜城河兩岸燈火通明,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比肩接踵。熱鬧非凡。
我站在上次和元岑吃過糖葫蘆的地方,張望着來來往往的人,心裡高興地要命。
總算可以再見上元岑一面了。上次有許多還沒對他說的話,這次可以一併說出來了。
我這樣想着。卻遲遲不見元岑的身影。
河岸邊有許多小販支起攤子賣吃的,我見元岑遲遲不來,肚子有些餓了,便一邊買了碗餛飩一邊躲在地上吃。
吃着吃着,突然看到一個穿着黑衣服眉目如畫的少年,正撥開人羣往這邊看過來。
他神情中透露着極大的不情願與不耐煩,厭惡地盯着人羣,又舉步艱難地從人羣裡慢慢往前走。
他張望着,好像在找人。
我夾進嘴裡的餛飩生生吞了下去。
“這是元岑?”我不確定地發出疑問。然後又給了自己一耳刮子。“他不是元岑,難道是鬼啊。”
我暗罵自己沒出息,未來夫君才半年就出落地如此標緻居然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把碗放地上一放,站起身就是一個吆喝。
“嘿!我在這。我在這裡。”
我用力地朝他揮手,他聽見了我的呼喚聲,然後尋着聲音找到我,朝我看過來。
然後他怔住了。
我們中間隔着穿梭流動的人羣,隔着五顏六色流溢四光的花燈,如夢如幻。
他怔怔地看着我,好像有許多不確定,又有許多遲疑。
我料想他必定是和我一樣,半年不見我覺得變化太大了。於是我忙不迭地擠開人羣朝他奔去。
“小元岑~”
我撲到他懷裡,剛打算蹭一蹭,然後……然後就被他一把推開了。
“你做什麼?!”他有些震驚地看着被推到地上的我。
我一邊想元岑什麼時候力氣這麼大了一邊從地上爬起來。笑眯眯地對他說“我想你了呀。我們都半年沒有見過面了呢。”
小樣,他還是這麼容易害羞,不過我可不會因爲他害羞改變我主動的本質。這可不是別人。是我未來夫君啊。
他略頓了頓,表情有些彆扭。然後轉過頭。說:“是,是有半年沒見面了。”
“我們別站在這說話,人好多,走,我帶你去吃東西吧。”我拉着他往小攤子邊走。
“我記得你上次喜歡吃糖葫蘆還有水晶包,今天我們再去吃一回怎麼樣?”我興致勃勃地提議,扭頭卻發現元岑死死地盯着他的袖子,我的手抓住的地方。
“怎麼了?我抓痛你了嗎?”我略鬆開些。
他似乎很不自在,“你能放開我,自己走嗎?”
我噗嗤一笑,然後偎依地更緊,“不要,我就要牽着你走。”
這時賣餛飩的大嬸笑着說:“你看這小姑娘和這小公子,打小就這麼黏糊,感情這麼好。長大後肯定是一雙壁人。”
我驕傲地擡起頭。“那是自然,他以後是我夫君。”
聞此言元岑飛快地和我拉開距離。“誰是你夫君。”
我又湊過去,“你啊。你上次說好要以身相許的,可不許賴賬。”
“什麼以身相許?”他皺着眉頭看着我。
我心裡一個疙瘩,“不是吧?才半年你就忘了?”
我十分緊張地看着他,這該不會就是所謂的變心吧。才過了半年,山盟海誓都瓦解了?
幸好元岑及時想起來了,他表情有些煩躁,然後繼續往前走,“沒忘,記得呢。”
“哈哈,我就知道你沒忘。”我歡呼一聲,繼續扯過他的胳膊往前走。
我絮絮叨叨給他說起許多我攢了半年的話,而他則面無表情地聽着。
他比半年前的確不一樣許多了,個子變高了。話也變少了,可能男孩的成長遠遠要比女孩快吧。我望着他和半年前一模一樣卻換了表情的臉,感慨道:“元岑,我還是喜歡半年前的你。那時候你好像比現在要喜歡我。”
他的步子一頓。然後轉過頭盯着我。“既然如此,那我們的約定可以作廢了?”
他這是生氣了?我忙說:“不不不,其實我覺得現在的你更好看更有男人味更英俊瀟灑。兩個你我都喜歡。”
他腳下一跌,然後扶直了繼續走,隱約中好像聽到他說了一句,“女人真麻煩。”
我笑嘻嘻地更加貼近他。
“反正以後是我的夫君,我就不在意這麼多啦。”
他又停住了腳步,像是終於忍受不住了一樣,說:“你能不能別把夫君二字掛嘴邊?”
我吐吐舌頭,“能。”
今天的元岑略有奇怪,但究竟是什麼地方奇怪,我又說不上來。
大概半年的時間裡,元岑真的長大許多吧。
略逛了逛阜城河,他就鬆開我的手,語氣淡漠地說:“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頓了頓,又說:“我送你回去。”
我驚奇地看看他,又看看掛在天上的月亮。“現在只怕纔剛剛酉時過了兩刻,怎麼就要回去了?”
“你一個女孩家出來這麼久,你家人不會擔心麼?”他氣道。看來他的確很想回去。
我本來想說,我出來的時間不受限制,可是他一臉不耐煩的樣子,又讓我把話嚥了下去。“那好吧,我們回去。估計你家裡也正四處找你了。”
我跟在元岑後面慢慢地往回走,心裡一千個不願意,怎麼就這樣回去了?我還沒有猜燈謎,還沒有和他一起放河燈,還沒有乘小船遊河。什麼都沒幹就要回去了。
我悻悻地想着,然後不經意間擡頭一看。嚇得我趕緊躲到元岑的背後。
“你又幹什麼?”
“我,我看見熟人了。”我緊張萬分地說,對面盈盈走過來的,不正是衛芷嫿和謝楚嗎。他們居然也在這時候出來逛燈借?
“怎麼,你不是想多待一會。”元岑盡情地嘲笑我。“現在躲什麼呀。”
“我是無所謂啦,大不了被她訓斥一頓。可是你,到時候被他們看見你跟我走在一起,你就慘了。估計這幾年都不得安生了。”我一邊說,一邊把元岑往大柳樹後面扯。
元岑側過臉來看我,表情有一絲絲動容,“想不到,你還挺爲人着想的。”
“你這是什麼話。我一直都很善良,上次你不是已經見到過了嗎?”我留神着謝楚和衛芷嫿,冷不丁謝楚一個目光不經意往這邊飄過來。
“我的媽呀!”我趕緊撲在元岑懷裡,緊緊地把他的手按在我後腦勺上,“抱緊我,假裝我們是情人,別讓他們看見了。”
一聲嗤笑聲響起,“你是不是魔怔了?有十二三歲就摟在一起的情人?”
“哦,對哦,我忘記我現在只有十一歲了。”我順口一說,說完後猛然意識到不對。
元岑他,他不會聽出些什麼吧。我在他懷裡靜靜等了一會,只聽到他一聲疑問,“怎麼是他?”然後閃身連我一起帶到人羣中。
我鬆口氣,看來他沒有注意我剛剛說的話。
隨後又好奇他說的話,“你剛纔說怎麼是他,怎麼,你也認識他們嗎?你是認識男的,還是認識女的?”
他眉間似乎有疑惑,聽我這麼一問,便好笑道:“認識女的。如何?”
“不如何。”我氣鼓鼓地說,然後又偷偷瞄了人羣裡的衛芷嫿一眼,爲了掩人耳目,她今日打扮地分外簡單,換下盛裝,卻更加顯得她容光煥發。自有一種氣質在身。如今她已經十四歲,發育地玲瓏有料,而我還是個十一歲的豆芽菜,怎麼看,衛芷嫿都是吸引人的那種。
我心裡一緊,“你該不會真的喜歡她吧?我跟你說,她可是有喜歡的人,看到她身邊的男的沒,你不覺得他們天生一對地設一雙嗎?你可不要去破壞別人感情,這是很可恥的行爲的。”
他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問“你剛纔說,那個女的喜歡她身邊的男的?”
我用力地點頭。“沒錯。”
他突然笑了笑,然後往前走。
“喂,你笑什麼呀?”我不解。
“想笑就笑。這你也要管。”他一手拉着我,一手往謝楚他們來時的地方回去。
“我們這是去哪呀?”人實在太多了,我個子矮,看不到前面是往哪裡去。
“回家!”
他言簡意賅回覆我,然後就不再說話,一直往前走。
我時刻注意着人羣裡會不會再冒出什麼熟悉的人,手由他拉着,就這樣走到了丞相府門口。
一路走我一路覺得不對,等站到丞相府大門口的時候,我吃驚地問他:“你怎麼知道我是丞相的女兒?”
他下意識回答:“你還沒有告訴阿岑你家住哪嗎?”
“什麼?”我一時沒聽懂他這話的意思。
他頓了頓,然後風輕雲淡地說:“沒什麼,我是說你上次不是告訴過我你家在哪的嗎。”
“有嗎?明明是我先送你回你家然後再自己回家的呀。”難道是我記錯了。
他面無表情的臉上出現一絲裂縫,然後甩手道:“我說有就有,你怎麼這麼囉嗦?”
“哦。”我遲鈍地哦了一聲,然後抓着後腦勺往路上走。
元岑看看丞相府的大門再看看我,疑惑:“你到家了,不進去?”
我還沉浸在到底有沒有跟他說過我家住哪的疑惑,聽到他這句,更加哭笑不得,“你以爲我和你一樣可以從正門進去啊。我要是從正門進,我和你一樣是偷跑出來的,當然要走後門。”
元岑覺得吃驚,想也不想就說:“你一個丞相嫡女,還要走後門?”
我頓住了,擡頭看着他,語氣不確定,心裡甚爲不安:“丞相嫡女?你一直以爲我是丞相嫡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