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有戎國刺客夜襲霍王府,令霍王世子身受重傷的消息,頃刻之間便在整個帝都掀起陶然大波。
更甚至一向待人寬厚的霍王和王妃從鹹州歸來之後,對着帝都的府尹發了好一頓脾氣,勢必要讓他給個說法。賊子都公然跑到他府上去肆意猖狂,這帝都的治安究竟是如何維繫的?!
霍王妃邁進大廳,便看見重重捶着桌面,氣得雙眸通紅的霍王,和弓着身子不敢吭聲的鳳城府尹李周全。連忙上前紓解,深怕王爺控制不住,將這上好的金絲桐木桌案給震碎了。
“王爺消消氣,也別責怪李大人了,那戎國賊子定然是計劃周密,纔敢對王府下手的。”
帝都的捕快雖然夜夜都有巡邏,可若是武功不俗的刺客,就算他們能發現也是招架不住的,何必如此爲難人家。隨即對李周全說道:“李大人趕緊回去,勢必要將這夥賊子的行蹤查清楚!”
“是……是……下官告退。”李周全連忙退下去,深怕霍王火爆脾氣發作自己,抽自己幾鞭子。
霍王妃撫摸着霍王因爲怒氣而繃直的背脊,直到他的氣息平靜下來才溫婉一笑。“好在灝軒的傷勢並無大礙,你這般生氣,若是氣壞了身子該如何是好?”
“灝軒?”霍王尾音微揚,眼神略帶嫌棄:“裝得倒是挺像。”他還能不知道自家兒子的功力,憑他氣息吐納,便早已知道那孩子早已青出於藍,昨夜那般容易就吐血了,恐怕也就只能騙得過那位一心記掛他的阮姑娘。
霍王妃不禁嗔笑的看着他,“有其父必有其子。”
調笑之語讓霍王眼神微囧,似乎是想到當年剛成婚時,自己乾的那些蠢事,佯裝咳嗽了幾聲,趕緊把話題移到兒子的身上,“看阮姑娘如此細心照顧的模樣,灝軒多半要躺上好一陣子了。”
灝軒能遇到讓他如此鍾情的女子,倒是十分不易。只是可惜……霍王神色便有些遺憾,長嘆口氣。
看他眼眸轉變,霍王妃連忙問道:“怎麼了?”
“只是可惜了意茹。”
這沒頭沒腦的話讓霍王妃疑惑,“可惜意茹什麼?”腦中忽然想到前陣子,自己睡得迷迷糊糊之時,王爺似乎說過想把意茹配給灝軒的話,倏然站起身來瞪大眼睛,“你還真打過那個主意啊?王爺,可別亂點鴛鴦譜啊!”
如今綺羅回來,自己正想着怎麼讓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呢?王爺這邊可別弄什麼幺蛾子出來~
“本王知道。”霍王看着霍王妃難得的怒樣,似乎隨時要和自己理論一番,頓時無奈輕笑。他何嘗不知感情之事看緣分,而非長輩所能控制。只是意茹那孩子懂事知禮,又是小妹和風骨的唯一血脈,自己能護便多護着一些,總不能讓她被人欺負。“如今看來意茹手裡的那東西不只是江湖人覬覦,如今更連戎國也派人搶奪,得多加小心纔是。”
霍王妃也擔心的皺眉,當王爺告知她,柳風骨臨死交給意茹之物爲何,她便知從此以後霍王府恐怕無法繼續平靜下去。這世上除卻知足常樂,不貪名祿之人,又有誰能抗拒那物的誘惑。
“如今該如何是好?”他們雖然可以多加派人手保護意茹,可防不了這一波又一波的覬覦者。
霍王正待開口,門外便傳來守衛的聲音,“王爺,刑部王大人求見。”
黑暗中勢力隱藏在暗處,並未離開帝都。綠眸男子臉色蒼白,滿身戾氣。哼!本以爲霍王府只有霍縉德那匹夫值得防備,沒曾想他的還有個武功如此深不可測的兒子,當真是百密一疏,不但未拿到那東西,反而被自己的內力反噬,傷了元氣。
“主子,如今該怎麼是好?”依拉拓半跪在地上,略顯擔憂。乾國的大軍正在邊城步步逼近,那東西已是勢在必得,可主子乃戎國統帥,絕不可能長時間停留在鳳城。
接到飛鴿傳書的大漢走到綠眸男子的面前,將手置於胸前頷首,匆忙稟報。“邊城傳來消息,三日前薛家軍已經攻入禹州,並且長驅直入兵臨玢城,玢城百姓不知何故,竟趁亂殺死守備,打開城門迎薛家軍進城,如今大軍已兵臨紹郡城下!”
綠眸男子聽着稟報越來越憤怒,狠狠的朝着木桌一擊,木桌立刻應聲而裂。
“好一個寧遠侯!好一個薛家軍!!”
自己來乾國不過才幾日,戎國的邊境竟然丟了兩座城池!看來那人的確是他生平最大的勁敵。
“依拉拓,你繼續留在鳳城,隨時候命!”如今他必須立刻趕回戎國邊境坐鎮。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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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忙進忙出的綺羅姐姐和躺在牀上裝虛弱的兄長,霍菡嫣不禁翻了翻白眼,嫌棄得脣角微撇。
昨夜綺羅姐姐扶着口吐鮮血的兄長出現之時,感覺自己的心臟彷彿都窒息了,柳意茹更是被嚇得大哭出聲,連說全是她的錯。
吩咐管家連夜宣太醫,便連皇上和太后都驚動了。若不是父王和母妃回來,替兄長把脈又偷偷對自己使了眼色,自己恐怕都被他矇在鼓裡。
這苦肉計雖好,可折騰綺羅姐姐如此辛苦,害她擔心,兄長真是太過份了。
“嗨~”屋頂忽然出現一道柔美的聲音,讓霍菡嫣緊張的擡頭。
來人坐在屋檐上,手臂彎起撐着頭看着她疑惑的模樣,嘟着嘴哀怨的搖頭。“不過區區兩年便不認得我了,哎~~世風日下。”
“……果兒?”霍菡嫣施展輕功飛身而上,果兒的真面目自己本身就沒見幾次,如今兩年過去,一時之間的確未曾認出。
‘果兒’杏眼一橫,不滿的叉着腰,紅脣嬌嫩欲滴。“哎哎哎~~別果兒果兒的對着爺瞎叫,爺可是納蘭公子。”
霍菡嫣看他身着紅衣,比女人還要白皙嬌媚的面容,紅脣嘟着時刻等人採擷的模樣,這聲納蘭公子還真是叫不出來。“不在極樂宮做你的宮主,又無聊跑來幫王大人破案了?”
方纔聽守衛說刑部王大人來了王府,如今正和父王在書房密談。這邊納蘭虢出現在這兒,定然是跟着王大人來的。
“你這話說得可難聽了,什麼叫無聊?小爺是正經八百爲名除害,除暴安良!”納蘭虢宛如被火燒着的兔子一般蹦起來,揚了揚寬大的袖子,不滿的說道:“小爺是看在和你好歹還有幾分交情的份上,來看看你死了沒有,別不識好歹啊~”
霍菡嫣聳聳肩,好吧,隨你怎麼說。撫了撫衣裙彎腰坐在屋檐上,凝視着如今滿是守衛的霍王府。
“喂,本公子如此英俊的站在你面前,你也能走神?”納蘭虢風騷的捋了捋鬢角,對這個女人簡直無話可說。
“我只是在想那羣戎人,跑到王府到底想做什麼?”並且他們的目標還是意茹。
納蘭虢看着她的眼神中帶着難以置信,“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知道什麼?”霍菡嫣愣神,自己是漏掉了些什麼重要的信息?
納蘭虢迎風而立抱着肩,滿臉鄙視的看着她嗤笑,“攬月山莊盤踞懷秀府,多年來備受武林同道和朝堂的重視,其中雖有柳風骨卓絕的武功的因素,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莊內傳說中的絕世之寶。”
“什麼絕世之寶?”霍菡嫣皺眉,無論前世或今生,自己都從未聽說過柳意茹身上有何寶物啊~
納蘭虢不屑的眉目微挑:“無人知曉?不過據說這寶物歷來由攬月山莊莊主世代守護。如今柳風骨已死,自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他的獨女,柳意茹的身上。”要不然大家發了瘋,跑到鳳城來劫個不會武功的小姑娘。凝視着從院子裡跑出來的小丫鬟,納蘭虢展開手臂往王府外飛去,“總之你自己當心些,別把自己玩死了。”
這納蘭虢……霍菡嫣苦澀一笑,看着院子裡到處找自己的素言,問道:“素言,何事?”
素言聞聲擡頭,暗自鬆了口氣,俯身回道:“郡主,宮裡傳信,貴妃娘娘邀郡主明日入宮一敘。”
暈黃的燭光,籠罩着內室,香爐中檀香燃氣渺渺輕煙,淡淡的香味若有似無,讓人心神寧靜。阮綺羅放下藥碗,悄悄坐在牀畔,低頭凝視着閉目熟睡,毫無防備的霍灝軒。不自覺擡手輕柔的沿着他的臉頰遊走。
他似乎憔悴了很多,眼睛也深陷了不少,可是這兩年朝堂上的事情讓他難爲了?
對她而言,與霍灝軒相識的幾年時光,便是她人生所經歷的一切,從惺惺相惜到情念叢生,再到後來的酸澀。當初質疑霍灝軒對自己的感情,藉由尋找往昔的理由離去,雖說若尋不着便會回來,可她卻從未想過歸來之日。
這兩年來,當她走過乾國與垣國,讓她感覺熟悉的地方,眼前總會不經意見出現他的身影。
呵呵,原來他並沒有困住她的人,卻是不着痕跡地困住了她的心。便彷彿他手中有條長長的線緊緊的攥着自己,無法逃離。
當他吐血倒在她身上,那時的感覺她永遠都忘不掉。便如同自己整個世界彷彿瞬間塌陷下來,眼前除了他的身影之外再也容不下其他。自己究竟還是輸了,輸給他的步步爲營,輸給他的精心盤算,也輸給了……自己的心。
灝軒,你對我可是真心?想着想着,自己也不禁黯然下來。在她柔夷離開他臉頰的剎那,被人猛地扣着手腕。
阮綺羅詫異的擡起眼簾,看着不知何時甦醒過來的他,見他目光清澈緊緊地盯着她。隨即掛起不在意的輕笑,“醒了,便趕緊把藥喝了。”如今她的心中五味雜陳,也不知如何對他開口。
“不要丟下我一個人,綺羅。”看着她的笑容,霍灝軒不禁微震,略帶灼熱的目光緊緊盯着她,眸間閃過一抹懼色。
阮綺羅胸口頓時似被利劍穿刺,眼眸中透着苦澀。當初對任何事,漫不經心的人是他;謀劃算計的人是他,彷彿所有人都是他棋盤上可以肆意擺佈的棋子,而如今呢?讓她不要丟下他的人還是他……
霍灝軒,到底哪個是真的你?
他眼中似乎藏有太多的情緒和無奈,終於還是心軟,慎重的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