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安擦乾了眼淚,接起電話,卻不說話,因爲不知道自己會出什麼樣的聲音。
溫遠陌語氣溫和:“存安嗎?怎麼不說話?”
“是我,沒事。”存安開口,才現自己嗓子完全啞了,她幾乎嚇了一跳。
顯然溫遠陌也嚇到了,“怎麼了?我剛纔在洗澡,你電話來的時候我頭上身上都是泡沫,該不會因爲這個就哭了吧?”
存安立即想到他滿身泡沫的景,不禁笑了起來,心裡也暖暖的,她拿起桌上的礦泉水喝了幾口水,覺得嗓音有所緩和,才說:“誰哭了,我就是因爲飛機坐太久,嗓子有點啞。”
溫遠陌也不追究這事兒,問:“怎麼樣,以前去過上海嗎?”
存安其實想跟他說自己的孤獨,想問他叫韓冰帶的話是什麼意思,不過她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只得回答他的話,“沒有來過,我不喜歡旅行,除了九江和北京,還有南昌,其他地方都沒去過。”
她想也許溫遠陌會問她爲什麼不喜歡旅行,那麼她就可以講自己不喜歡旅館的事,可是溫遠陌說:“上海有幾處地方不錯,可惜你明天要回來了,沒空過去。”
存安有點被噎住的感覺,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可是又捨不得放下電話。終於溫遠陌輕輕的問:“剛纔怎麼哭了?”
他這麼一問,存安立即又要哽咽,連忙止住,也輕輕答道:“想我爸爸媽媽了。”
溫遠陌沉默了一會兒說:“給我講講你爸爸媽媽。”
存安想了一會兒說:“我爸有點文青範兒,雖然是個工人,可是特別喜歡看書,八十年代的小說詩歌家裡有一堆,最愛的是王朔,那個時候我來北京,他還跟我說要是碰到王朔記得幫他要簽名。他平時沒事喜歡做手工,我們家裡好多他做的鐵藝品,他還做過一個我的肖像,腰細細的,肩窄窄的,像紅樓夢封面上的林黛玉,一點都不像我。我媽就比較囉嗦,愛管我跟我爸,晚上看電視都不能超過11點,我們根本沒辦法,只有聽她的;但是她做菜特別好吃,我小的時候,我爸愛去長江裡面抓魚,那個時候還有河豚,別人家輕易都不敢吃,怕中毒,我媽特別會做,不僅能夠巧妙去毒,而且做出來肉味鮮美。”存安說着說着不禁笑起來,可是眼淚同時也流了下來。
又是大段的沉默,他們能夠在電話裡聽到彼此的呼吸,以及存安流淚的聲音,“對不起,存安,本來這個時候我應該講個笑話把你逗笑的,可是你的話讓我想起了我的父母,我現我對他們的記憶全都模糊了,我的心裡和你一樣難過。”溫遠陌說的很無奈,同時也很傷心。
存安這才現她與溫遠陌竟然是如此的同病相憐,他們有着同樣的傷痛與孤獨,她真的恨不能現在就在他身邊,那樣他們就可以彼此取暖,互相安慰。她不自覺的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溫遠陌笑了,他說:“存安,兩個一樣孤獨的人是沒辦法互相取暖的,就像我們現在這樣,也許你不跟我說這些話,你此刻已經睡着了,明天起來頂多也不過是一個不夠愉快的夜晚而已。可是我們兩個現在的談話,卻使這種難過變得深刻,也許明天想起來,心裡會更疼。”
存安確實更加難過了,因爲他的話,他不住的將她往外推,可是她卻愈加的深陷其中。她固執的追問:“那你爲什麼還要給我打電話?”
“我現在要掛了,晚安,存安。”
存安覺得很突然,她的心一下空了,可是她不知道該如何挽留他,也只得說:“晚安。”
可是他們誰都沒有掛電話,聽筒裡傳來彼此的呼吸聲,微弱的,可是同時也是驚心動魄的。
“存安,聽話,睡覺去。”溫遠陌的聲音所散出來的吸引力與他的說出來的話是矛盾的。
“你讓韓冰來給我傳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存安的聲音卻突然冷靜起來。
溫遠陌心頭一跳,他覺得自己這次可能不是對手了,他也很懊悔自己的反覆無常,他說:“存安,那天回去以後,我忽然現,其實我最希望你能好好的,平安快的活着。存安,不要再想着復仇了,你能答應我嗎?”
“溫遠陌,當初是你把我帶回來的。”
“我知道,是我錯了,我現在後悔了。”
存安心頭一跳,她希望他能說多一點,她想他承認喜歡她,她追問道:“你後悔什麼?”
溫遠陌卻突然氣餒,“算了,不說了。存安,我其實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不要對我抱太多的幻想,你會失望的。早點睡吧。”他說完就掛掉了電話。
存安聽到電話裡的盲音,覺得自己就像是沙漠中飢渴的旅人,看到遠處一片美麗的綠洲,一路奔跑着過去,最後卻現那不過是一幢海市蜃樓。她失落極了,她能感覺到溫遠陌對她的那種膠着的感,可是他卻又總是前進一步,然後再退回兩步,她連伸出手挽留的機會都沒有。他們之間,主動權在他手裡,她什麼都做不了。
存安又想,也許他根本就不喜歡自己,可是因爲責任,是他帶她回來的,所以又不能徹底推開自己,所以纔會顯得這麼矛盾。
不喜歡就不喜歡吧,存安忽然這麼跟自己說,反正系統君說不能跟他在一起。她完全沒有現,在這件事上,系統君變成了她的底線和退路。
第二天存安跟張志遠一早就去新紡織材料大會,一整天都忙着聽報告,跟行家交換名片和信息,下午的又去了上海紡織集團參觀,張志遠不停問對方各種問題,都是跟他們的新項目相關的,存安在旁邊一邊錄音,一邊飛快的記着筆跡。她最近因爲跟着張志遠熟悉企劃書,對這一行的專業知識也掌握不少,覺得這一趟來接觸全部都是有用信息,簡直可以立即用到他們的企劃書裡去。
他們從上海紡織集團出來,存安興奮的說:“我們晚上回去可以再重新修改一下企劃書。”
張志遠也很興奮,“我也是這麼想的!”
他們叫了車去酒店拿上行李奔赴機場,在車上的時候兩人用各自的筆記本電腦整理今天得到的信息,快到機場的時候,張志遠的電話突然響起來,他接起來說:“夏白,什麼事?”
夏白在那邊都快要哭出來,“張總,17層的電腦集體中毒,我們的企劃書沒了!”
“什麼?”張志遠的臉都白了,“你再說一遍!”存安看到張志遠的臉色,立即緊張起來,知道肯定是他們的企劃書出了問題。
“就在剛纔,我正在對着電腦熟悉企劃書,突然電腦就黑屏了。不止我一個人電腦黑屏,全辦公室都這樣,陳總叫了it部的人來看,他們說整個17層電腦集體中毒了,他們可以修,但是需要時間,今天肯定是不行了。怎麼辦,我們的企劃書。”夏白說着說着就帶上了哭腔。
因爲新項目企劃書屬於公司機密,所以只能存在公司電腦上,其他任何人不得備份,現在公司電腦中毒,等於企劃書就沒了。張志遠問:“知道電腦是怎麼中的毒嗎?”
夏白說:“我不知道,就用着用着突然黑屏了,完全沒有任何徵兆。問了技術部的人,他們也說不清楚。”她已經完全六神無主了,這兩天她全身心的在準備這個事,現在突狀況讓她絕望。
張志遠沉着的說:“你別擔心,我和存安馬上趕回來。你回去好好吃個晚飯,睡個好覺,你得明白,即使我們的推介做不成,你也不用承擔責任。”
夏白這才慢慢平靜下來,答應了張志遠。張志遠掛了電話,簡要的跟存安說了狀況,存安立即說:“是陳燁在搗鬼!黑掉整個辦公室的電腦,她居然敢冒這樣的險!”
張志遠點了點頭說:“有存芳支持她,她纔不怕。爲今之計,只有我們儘快回去,看看還有沒有其他辦法。”說着對司機說:“開快點!”
他們到了機場,換了登機牌,等在登機口。張志遠先打給溫遠陌,溫遠陌顯然已經知道況,非常的生氣,他說:“你跟存安今晚無論如何,都要給我回來!”張志遠說我們已經在登機口。
接着張志遠打給it部副經理汪國雷,是他經常一起打球的同事,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汪國雷說這個事不是我在管,現在生什麼事我都不好說,張志遠說那再聯絡。
等他打完一通電話,卻找不到存安了,他忙又給存安打電話,存安說:“我在服務檯,登機提示上說飛機晚點了,我來問問什麼況。”
“什麼?”張志遠忙去看登機口的提示屏幕,上海飛北京,晚點,而且晚點時間不詳。他忙去服務檯找存安,只見存安急的滿頭大汗,跟服務人員大聲說:“今天能不能飛你們不能給個確切的答案嗎?”
那服務人員依然勻速的說:“小姐,不好意思,由於北京大霧,我們的飛機還未能從首都機場起飛,所以這邊能不能飛,我們確實不能給出確切答案。小姐不要着急,如果今天實在不能飛,我們航空公司會給大家安排住處的。”
存安握起拳頭在服務檯上砸下去,“誰要你們安排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