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夥人五男四女,看衣着打扮,倒也不像是街頭隨意滋事生非的小混混,更像是工作到深夜臨時過來吃夜宵的公司男女。
那個穿白羽絨服的女孩子身材高挑、面容妍麗,幾個女同伴也漂亮得很。她給沈淮絆了一跤,人沒有摔出什麼問題,但一屁股坐到垃圾成堆的路牙子邊,白羽絨服在臀部位置子上,污了一大塊,還隱約有尿臊味。
在夜排檔棚子裡喝酒喝得膀胱漲大,也沒有誰會尋思跑老遠找廁所去,只要是男人,大多會隨意在街燈照不到的角落裡解決,日積月累形成衛生死角,自然是又腥又臭,摔一跤跌上面,能噁心半天。
白羽絨服女孩子爬起來,女同伴拿出衛生紙幫她擦身上的污垢,只是臭氣薰鼻,聞之慾吐——女孩子也是愛乾淨的人,給薰得要哭,但也曉得錯不在別人,只怨她側着身子走路太興奮,也不想那男的把事情鬧大,勸說道:“沒有什麼事情,是我不小心碰到他了,衣服髒了,明天送去洗就是,我們還是走吧。”
誰也不曾想到,那男青年聽到女孩子勸他息事寧人,就暴跳如雷的衝着她臉就破口大罵:“什麼叫沒什麼事情?要不是你這個小逼娘們沒長眼睛,我媽逼吃飽了撐着要教訓這幾個龜孫子。我媽逼吃飽了撐着是爲誰啊,你個小逼娘們,倒幫他們說起好話來了!這幾個龜孫子,敢衝老子動手,這事就沒完。”
沈淮看這青年也就二十三四歲,沒想到他的戾氣會這麼重,脾氣會這麼暴躁,滿嘴酒氣的就到處撒酒瘋;再看那穿白羽絨衫的女孩子,似乎也是長期給他的淫威壓迫,無緣無故地給兜頭臭罵了一通,淚珠子在眼眶裡打轉,也沒敢還嘴,給推到一邊不敢再吭聲。
“知道我是誰不?你媽逼的,也不打聽打聽,就敢在東華橫,叫你們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男青年滿嘴髒話,指着沈淮的臉,衝上來又想要動手。
聽着男青年戾氣十足的滿嘴髒話,沈淮也是惱恨,看到他手指隔老遠就作勢要戳過來,他從邵徵與楊海鵬兩人之間,一腳就踹上去,罵道:“你爸再厲害,也不會叫你這畜生把他老婆的生殖器官掛你嘴上!”
那男青年冷不防給沈淮一腳踹過來,給蹬得連退幾步,一屁股坐路牙上纔沒有整個人都摔倒,只是小肚子痛得叫他直吸氣。
他不再衝上前,指着沈淮的臉罵罵冽冽的叫不停,又招呼同伴:“孫德生,你媽逼的幾個,看着我給別人打也不幫忙,你們欠收拾對不?你給趙峰打電話,就說我在這裡要給幾個龜孫子打死了,叫他帶兩部警車,把這幾個龜孫子逮回去;今天不弄死這幾個龜孫子,我就不信潘。”
這羣男女對男青年頗爲忌憚,即使不想惹事,這時候也只能由着他發酒瘋;而那個叫“孫德生”、給楊海鵬揪過衣領的小個子,更是蹦得起勁,從公文包裡掏出磚頭大的大哥大就撥起電話來。
他人不敢湊過來,手指着沈淮他們叫囂得來勁:“你們幾個龜孫子,有種就不要走,不弄死你們。”
要是眼前男青年跟小個子喊其他幫手過來,沈淮說不定會好漢不吃眼前虧,與楊海鵬他們,撒腿先溜走再說。
沒想到這青年口氣囂張到竟然喊警察過來支援,沈淮倒想看看他究竟有多大的能耐,能請動多厲害的神出來收拾他們。
也不用男青年的同夥過來糾纏,沈淮與楊海鵬他們就自己退回剛纔吃羊肉的防雨布棚子裡——趙益成也只能先將自行車放在路邊,人跟着沈淮先進去。
趙益成剛走進棚子,就聽見他的那輛破二八自行車給人在外面踹倒,哐噹一聲響。
趙益成也只能無奈地笑,跟沈淮苦笑:“現在的小青年啊,脾氣大,戾氣重,仗着家裡有些權勢,在外面不管得不得理,就恨不得要騎到所有人的頭上拉屎撒尿。”
趙益成雖然這些年不是特別的如意,但也不會怕在街頭給幾個小青年尋釁,想着等警察過來,解釋一下事由,想必也不可能有哪個警察不開眼,真敢把他們逮局子裡去。
市民經常抱怨公安局出警慢,然而沈淮他們在棚子裡沒有坐幾分鐘,兩輛警車就拉響警笛開進巷子。
緊接着,幾名警察如狼似虎的掀開簾子衝進來,爲首是肥得快要將警服撐破的黑胖子,男青年就跟在他們後面,氣勢囂張的指着沈淮他們:“老趙,就是這幾個逼養的,故意調戲馨馨,還他媽先動手,在我肚子蹬了一腳。你今晚要不把他們弄死,仔細我在外面說你爲人不仗義。”
那個叫孫德生的小個人,在黑胖青年身後蹦來蹦去:“趙隊,好好收拾這幾個龜孫子;就是那個小白臉,還敢踹潘少的肚子!”
黑胖警察虎着臉過來,看着沈淮他們還悠然自得地喝着茶,一腳將摺疊桌踢飛,罵道:“眼睛都他媽長屁眼上了,誰都敢調戲?”
“你們是市局,還是哪個分局的?怎麼可以聽別人的一面之詞!”趙益成見闖進來的幾名警察,如此蠻橫,厲聲呵斥,“你知道我們是誰?”
“我管你他媽是誰?你田家庚還是譚啓平啊?”黑胖警察撩眼看了趙益成一眼,見他穿着灰撲撲的舊夾克衫,騎着自行車到這裡來吃夜宵的主,他還真不怕誰,一把揪住趙益成的衣領子,將他揪到跟前來,說道,“我不管你媽是誰,但今晚會叫你記住我趙峰是誰?”
黑胖警察趙峰猛地將趙益成一把推到地上,喝令身後的手下:“把這幾個擾亂社會治安的小混混,都他媽銬起來!”
看着沈淮乖乖地伸出雙手,邵徵、楊海鵬有樣學樣;趙益成屁股差點摔成兩掰,也索性不吭聲,伸出雙手叫他們銬上,看他們到時候怎麼收場……
沈淮他們給推搡着坐進警車,那幾個青年男女有車,就開車跟在他們後面。看着警車進了唐閘區分局的院子,沈淮嘆了一口氣,跟趙益成說道:“今天臉真是丟大了。”
趙益成苦笑一下,說道:“東華的治安,倒是要比前兩年好許多,不過這種事總是斷絕不了。也罷,半夜遊公安局的經歷,也不能算壞。”
“叨逼叨個屁,不許交頭接耳!”坐在前面的警察,聽到後面竊竊私語,拿手將隔離網拍哐哐直響,叫沈淮他們閉嘴。
下車給帶到詢問室,沈淮他們四人手銬也不給解開,就給喝令挨牆邊抱頭蹲下來,就看着男青年一夥人在問詢室外的過道里抽菸寒暄,壓根兒也不提記筆錄這事。
蹲了有小半小時,沈淮蹲得腳麻,想站起來活動身子,那個叫趙峰的黑胖警察在窗子兜頭就罵:“讓你們站起來了?都他媽老實蹲着,要老子給你們上措施是不是?”
好漢不吃眼前虧,不管腿多麻,沈淮也只能硬着頭皮蹲下來,瞅着外面的動靜,看他們是不是想拖一晚上再過來記筆錄——這會兒過道西頭有人走過來,就見黑胖警察趙峰還是那個男青年都往西邊迎過去。
給牆擋着,看不到他們的人,不過聽得見男青年在外面說話:“袁叔叔,你怎麼這麼晚還在局裡啊?”
楊海鵬頂了頂沈淮的背,小聲問:“是袁熊?”
沈淮不大確定來人是不是唐閘區分局局長袁熊,不過他認識的以及認識他的唐閘區分局幹警還真不多,說道:“最好是袁熊,不然蹲一晚上真他媽累。”
楊海鵬嘿嘿一笑,又說道:“那個姓潘的,該不會湊巧是潘石華的兒子吧?”
“誰曉得?”沈淮聳聳肩,他對潘石華的家人一點興趣都沒有,這時候扭頭看過去,正是唐閘區分局局長袁熊穿着警服走進來。
“小潘,你這麼晚跑到我們局子裡來做什麼?”袁熊邊往問詢室裡走,邊側着頭問男青年;男青年的同夥這時候纔跟着一起進問詢室來。
倒是黑胖警察趙峰搶着回答袁熊的問題:“小潘陪女朋友吃夜宵,遇到幾個小流氓調戲他女朋友,還動手動腿。這不,小潘報了警,我親自跑了一趟,把幾個小流氓給逮了回來,打算關幾天給個教訓——袁局,現在的治安,不嚴打不行啊!”
“哦。”袁熊看了看身後的這一夥男女青年,也不像是給欺負的樣子,不過他也沒有多問什麼,趕巧趙益成就在他腳邊,仰頭看過來,他擡腳輕輕踢了一下,呵斥道,“蹲老實點。”
袁熊走到裡側,還想讓那個小青年往牆邊蹲過去一點,就見沈淮擡頭看着他:“袁局長,你是不是衝我也來一腳啊?”
袁熊腳剛擡了起來,腦子咔的就斷在那裡,都忘了把腳放下來;跟着後面的趙峰不明緣故,還只當這小子不老實,衝過去擡腳就要踹,嘴裡也還不忘訓罵:“你媽,到局子裡還不給老子老實點!”
袁熊眼疾手快,跨腳過去,急忙將趙峰踢來的一腳擋下來,厲聲呵斥:“趙峰,不得對沈區長無禮。”也顧不得別人怎麼震驚,他磕磕巴巴的就問沈淮:“沈區長,你怎麼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