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候場廳的大屏幕上,春節聯歡晚會的節目,一個一個地走着。
今年的春晚換了導演,樑曉的水平比起之前一位,不見得高,畢竟能當春晚導演的,都是高手。但是節目顯得很有新意,一晚上看下來,葉落覺得還不錯。
駱老先生一早就走了,隨着節目的進行,候場大廳裡的人,也越來越少。只有少部分人,在晚會最後還要登場亮個相,有個大合唱。其他演完就趕緊走人,還得回家過年呢。
宋嫣今晚也要上臺,但是葉落和楚沫兒在候場大廳等了大半晚上,也不見她來。
春晚的節目單,葉落一早就看過,十二點之後,沒有個人節目,都是合唱合奏串燒之類,圖個熱鬧。好節目都在十二點之前,宋嫣的那首大歌,比自己和楚沫兒的節目早一點,十一點一刻左右。
等到將近十一點,大廳門外響起高跟鞋聲,宋嫣來了,身後跟着一票工作人員。
還是一身紅,火紅的一套露肩魚尾裙,臉上已經上了妝,豔麗無比。
跟葉落和楚沫兒一個照面,宋嫣點點頭,也沒說話,行色匆匆地走進了候場廳的側門。
這道門,直通春晚舞臺。
這時候有工作人員來找葉落:“葉老師、楚老師,你們趕緊上妝吧。”
“好。”葉落點點頭,“時間推得怎麼樣?”
“有點懸,幾個小品拖時間了,比原定時間晚了兩分鐘左右,在您之前的那個節目,可能要拿掉。”工作人員輕聲說道,“導演組還沒最後決定,看看接下來的四十分鐘裡,能不能把這兩分鐘搶回來。不過您不用擔心,導演說了,您的節目,時間我們一定會給足。”
……
楚文軒這天晚上,喝酒很有節制,就喝了一小杯,早早把碗筷收拾了,跟妻子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看到晚上十一點多,蔣婉秀不知不覺有些困了,但是女兒還沒上場,她自然捨不得去睡。看了看身邊聚精會神的丈夫,蔣婉秀想找些話說,壓一壓睡意。
正好電視上,宋嫣登場,演唱一首民族唱法的大歌,歌名叫做《春暖人間》。
蔣婉秀說道:“老楚,這個宋嫣,你覺得比咱們女兒怎麼樣?”
“這個女孩兒很出色。”楚文軒點點頭,“歌唱得很好,聽說也是沫兒的好朋友。人以類聚,跟我們女兒應該差不多。”
“我聽說啊,好像她跟葉落之間,有些不清不楚的。”蔣婉秀說道,“貼吧裡,很多人都在說這個事情,我雖然不信,但心裡多少有些疙瘩。”
“這個,你就不要多慮了。”楚文軒搖頭道,“沫兒很聰明,葉落我看也很聰明,聰明人是知道未來的路怎麼走的。
宋嫣這個女孩子,我聽說有些背景,但是葉落眼下,已經不需要這種背景。宋嫣確實很漂亮,但是沫兒在容貌上也不比她差。
現在葉落跟沫兒,是全國都公認的金童玉女,就算不說他們之間的感情紐帶,只是以現在的輿論而言。葉落一旦因爲宋嫣,或者其他的女孩子,而跟沫兒出現感情裂痕,不用我們怎麼樣,全國人都會罵他。
一個公衆人物,他的生活,其實是處在放大鏡下面的,好事、壞事,都會被放大。公衆人物,最怕的是什麼?是在人格上被大衆否定,這樣他就會寸步難行。
所以,就算不說感情,說事實,葉落和沫兒之間,也不需要我們擔心。更何況,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我看比我們當年還好。”
“嗯。”蔣婉秀點點頭,“聽你這麼一說,我放心多了。”
老兩口聊了一陣,不知不覺,已近午夜。
電視機屏幕上,主持人說道:“今年,在中華大地上,颳起了一股原創音樂的風潮。而在這股風潮中脫穎而出,甚至可以說,目前正在引領着這股風潮的,就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
我們常說,努力,是不會背叛人的,只要努力,總會有回報。但是在這個年輕人身上,我們又不得不承認,天賦的重要性。他的音樂天賦,被中國流行樂教父閻無忌先生譽爲百年難遇。而他的努力,我們也看得到,他近半年的作品,不僅高產,而且無一不是經典。
那麼他,到底是誰呢?來,讓我聽到他的名字。”
說完,主持人把話筒遞向舞臺方向。
“葉落!”演播大廳裡的觀衆們齊聲吼道。
“好,我們有請,葉落、楚沫兒登場!”
此時,已經接近午夜十二點,楚文軒所在的小鎮,不算市區,居民們被允許燃放鞭炮和煙花。要是擱在往年,此時外面早就翻天了,火藥味能讓小鎮每個角落裡的人都聞到。
但是眼下,外面卻還很安靜,只有零星的幾聲爆竹響。
葉落和楚沫兒的出場,把絕大多數的小鎮居民,都牢牢摁在了客廳沙發上。
電視屏幕裡,葉落和楚沫兒兩人都是一身白,葉落白色的禮服,楚沫兒則是白色的連衣裙。
兩人皮膚都很白,長相又好,穿白色,愈發顯得俊俏和漂亮。
此時舞臺上,三維佈景已經開始緩緩展開。
這是一個尋常人家的院落,看樣子是深秋,院子裡的梧桐樹葉子,從樹枝上飄落下來。在葉落和楚沫兒身邊坐着的,是一對虛擬成像的老年夫婦。
老兩口都已經白髮蒼蒼,老頭兒躺在躺椅上,身邊的竹椅坐着老伴,兩人好像在說着什麼。
院子裡,梧桐樹下,有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子,五六歲的樣子,正在繞着梧桐樹嬉戲玩鬧。
這時候音樂前奏響起,院裡的兩個孩子,慢慢長大,不一會兒,變成了大人模樣。男的娶媳婦,女的嫁人,兩對夫婦在老人面前跪拜磕頭,然後離開了院落。
院子的景色,很快就變成了冬天,大雪紛落,兩個老人也進了屋,關上了院門,屋內亮起昏暗的燈。
這時候,整個舞臺就只有葉落和楚沫兒兩人站在院子裡,伴着紛落的雪花,和身後屋裡的燈光,楚沫兒緩緩舉起了麥克風。
“門前老樹長新芽,院裡枯木又開花。
半生存了好多話,藏進了滿頭白髮。
記憶中的小腳丫,肉嘟嘟的小嘴巴。
一生把愛交給他,只爲那一聲爸媽。
……
時間都去哪兒了?
還沒好好感受年輕,就老了。
生兒養女一輩子,滿腦子都是孩子哭了笑了。
時間都去哪兒了?
還沒好好看看你,眼睛就花了。
柴米油鹽半輩子,轉眼就只剩下,滿臉的皺紋了。”
歌名:《時間都去哪兒了》。
這是葉落和楚沫兒今晚的第一首歌,由楚沫兒主唱,葉落在副歌的時候,會作爲和聲,加入演唱。
楚文軒雖然是個文人,但生平有傲骨,從不輕易掉淚。
大年三十的晚上,一邊看着女兒在舞臺上唱這首歌,聽着電視機裡傳出來的旋律和歌詞,楚文軒不禁眼圈泛紅。
深深吸了一口氣,楚文軒看向身邊的妻子蔣婉秀。
蔣婉秀實在熬不住,此時頭靠在楚文軒的肩膀上,已經睡着了。
哪怕保養得再好,四十多歲的女人,總能在她臉上看到歲月的痕跡。
楚文軒不禁探出手,輕輕摸了摸蔣婉秀的眼角。
稍稍一觸碰,蔣婉秀就醒了,雙眼有些迷茫:“沫兒唱完了嗎?”
“還在唱呢。”楚文軒說道。
“哎,你怎麼哭了?”蔣婉秀問道。
……
舟山六橫島,半夜裡還熱鬧非凡的老葉家,此時划拳聲終於停了。
葉天明和他的幾個徒弟,半晚上酒喝下來,都坐得挺穩當。
漁夫冬天出海,喝燒刀子驅寒是常事,所以無論葉天明還是徒弟們,酒量都不錯。
舞臺上,楚沫兒一開腔,葉老爺子指着電視屏幕說道:“這個,是我兒媳婦。”
“師父,早見過了。”大徒弟笑道,“上次不是來過周山嘛。不過您還別說,在電視機上看,好像更漂亮了。”
“歌唱得也好啊。”二徒弟說道,“師父,什麼時候辦事兒啊?”
“葉落還沒到二十二呢,小姑娘也沒滿二十,估計要明年。”葉天明說道。
師徒幾人聊着聊着,漸漸就沒聲兒了,因爲舞臺上的楚沫兒演唱的這首歌,非常動人。
漁民們雖然大多初中都沒念完,但都成了家,上有父母,下有兒女,這種歌聽着,沒法不被感動。
只是當着師兄弟還有師父的面,一個大男人抹眼淚不像話,所以大家都控制着自己的情緒,都繃着。
葉天明吸了吸鼻子,強笑道:“這小子,寫出來的玩意兒,真矯情。”
幾個徒弟都沒搭茬兒,一片寂靜。
大徒弟三十多歲,文化雖然不高,但很活絡,等到電視機上楚沫兒唱完了,他觀察着師父的神色,發現師父眼圈裡有淚花在打轉,只是強忍着沒掉下來。
徒弟總看不得師父掉淚,於是大徒弟便說道:“師父,來,喝酒。”
“等會兒,等會兒。”葉天明擺了擺手,“下午那小子打電話過來,說第二首歌,是給我的,我得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