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公主腦子壞掉了?

王珠眸子擡了擡,一派柔潤剔透。

“葉大小姐,我可是聽不懂你那言外之意了。據聞你周遊列國,和各國頂尖的兒郎交陪。就是到了兗州,也是建立摘星閣,會兗州的年輕俊彥。怎麼你就是瀟灑過人,而我帶個男子進入這裡,光天化日的連話兒都沒讓他多說幾句,怎麼就壞了人家名節了?莫非,這標準在葉大小姐這裡居然是好生不同?”

葉靈犀一時頓時無語。

她所見的大夏貴女,無不十分在意名聲,愛惜羽毛。

越是身份高貴,越是如此。

好似王珠這樣子的將名聲踐踏入泥地裡,再狠狠踩了兩腳的,再沒別的誰了。

一旁陳蕊已經被丫鬟扶起來,並且用帕子輕輕擦去了面頰血污。

瞧見那飛天雕的屍首,她驀然打了個寒顫,內心越發是不是滋味。

自己一身血腥味道,陳蕊自然也是不習慣,可內心除了恐懼,還隱隱有些興奮之情。

聽到了王珠言語,陳蕊不知怎麼的,居然是有些痛快的。

她雖已經定了婚事,可眼見葉靈犀成爲那兗州青年才俊追捧對象,卻也有些不歡喜的。

就是那深恨王珠的賀蘭月,也不由得覺得王珠的話兒解恨。

王珠紅脣冉冉說道:“只是葉大小姐也是一片好心,有意提點。我閱遍了書籍,方纔知曉各國風俗各自不同。近處的雲國也不似咱們這般民風拘束,西漠的女郎更能騎馬打仗,還有女將軍。葉大小姐既然不是我大夏女子,自然也不必守我大夏風俗。難道還照着我們大夏規矩,說你下賤不成?”

葉靈犀擡頭,美眸之中頓時充滿了濃濃怒火!

而她脣角卻也是流露一絲諷刺笑容:“坐井觀天,卻不知天下之大,只知曉用這些規矩約束女子,攻訐品德之事,當真是,夏蟲不可語冰。”

她眸子之中透出了空靈之色,反而透出幾許超脫味道。

然而葉靈犀將話說完,見着周圍大夏貴女無不臉色難看,忽而也是察覺有些不對。

這雖是她心裡話,可是卻萬萬不能說出來。

她雖諷刺的是王珠,可是這裡的這麼些個蠢物,說不定也是會感同身受。

葉靈犀心裡忽而心煩意亂,她原本就是瞧不上這些人的。

就在這時,耳邊卻聽到了一連串叮叮噹噹的聲音。

原來江雲海按捺不住,拔劍向着姚蛟刺了過去。

姚蛟看似漫不經心,卻應付自如。

等葉靈犀望過去時候,只見姚蛟身子從半空輕輕一折,輕輕巧巧的回到了地上。

葉靈犀回過神來,心忖自己與王珠鬥口,卻反而避重就輕。

說不定這就是王珠用意,刻意擾亂自己心神。

葉靈犀慢慢的壓下了自己腦海之中一縷煩躁之意。

她柔柔說道:“別的事兒也許不必提了,只是這姚蛟似乎還幹過殺人妻子,淫辱婦女的事情,想來九公主喜愛與這等人爲伍。”

王珠認認真真的說道:“自然不是這樣子的,讓姚蛟女扮男裝,實在也是事宜從權的舉動。”

葉靈犀料不到王珠這樣子說,卻是生生的被逗笑了。

如今整個兗州無不知曉姚蛟是什麼貨色,王珠卻是睜着眼說瞎話。

王珠臉都不紅一下,不覺說道:“姚公子原本是純善之人,只不過說話輕浮,卻被人污衊,遭受這不白之冤。他秉性純良,方纔不是還出手救了陳家的嫡女?”

陳蕊雖身上有些血污,神色已經是平復了許多。可聽到王珠這樣子說,她臉頰卻不覺紅了紅。姚蛟雖然救了她,可陳蕊之盼別人不要提及。那樣子一個軍漢,又哪裡配沾染一根手指頭。

葉靈犀肆無忌憚的向着陳蕊望去,看着陳蕊那如花兒一般嬌豔的面頰。

“陳家小姐容貌這般可人,也是兗州一等一的美女。”

言下之意,姚蛟救了陳蕊,不過是因爲陳蕊容貌美麗可人,姚蛟喜愛美色而已。

葉靈犀說得肆無忌憚,陳蕊面頰卻是紅了。

此時此刻,陳蕊內心也是頗爲委屈。

王珠和葉靈犀鬥口,卻偏偏拿自己做筏子,全然不將自己名聲放在眼裡。

她素來都是規規矩矩,十分謹慎的性子,哪裡想得到有一日自己居然成爲別人嚼舌根的對象。

“姚蛟救陳家姐姐,明知曉自己在兗州人人喊打,這位韓統領還虎視眈眈,卻也肯出面救人,難道還不夠高風亮節。”

王珠一邊這般說着,一邊向着韓飛流等望去,就是韓飛流一時也是說不出話兒來。

江雲海卻雙目通紅,死死的盯住了姚蛟:“如今在人前,他自然也是要惺惺作態。”

姚蛟被這般測度,卻不見半點慍怒,反而不覺淺淺含笑。

他向着陳蕊說道:“陳家大小姐,你又怎麼想,可是要報答我一二?”

陳蕊想起他的輕薄,越發惱恨無限。

陳蕊瞧來,那些人自然說得不錯,姚蛟之所以救自己不過是刻意爲之。

只是這等下賤的人,她也是懶得理會,只冷冷一哼,也不多理會。

姚蛟輕輕一聳肩膀,不覺說道:“九公主,你瞧瞧陳大小姐好生無情,若非我救了她,此刻她已經被那個淫賊帶走,先奸後殺。”

陳蕊更覺氣憤,只覺得姚蛟當真說得好生粗俗。

什麼先奸後殺之類的話兒,也虧得他居然能說出口。

卻沒去想想若她當真被帶走了,又當會如何。

王珠紅脣輕輕一抿:“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以後這些事兒,必定也還是能清清楚楚。”

葉靈犀嗅到了空氣之中那麼一股子血腥氣息,不覺輕輕皺起了眉頭,面上不覺透出了幾許厭惡。

她素來好潔,自然不喜這污穢。

略略示意,那地上的屍首頓時也被收拾了。

房中再添了薰香,透出清涼氣息。

一扇屏風隔開,男女也是分屏而坐。

陳蕊衣衫上染了血污,故而下去換了衣衫。

想到了姚蛟的輕薄,陳蕊卻也是頗爲不是滋味。等她回去陳家,指不定還被傳出什麼話兒。

只要想一想,陳蕊頓時不覺心煩意亂。

“那個姚蛟,那般可恨,阿荷,你瞧會如何?”

阿荷面上浮起了淡淡的鄙夷:“九公主不是喜歡他,說不定也是沒有事兒的。只是九公主當真是不知道惜福,楊公子待她那樣子的好,她卻偏偏喜歡那等輕浮無恥的人。”

陳蕊輕輕拔下了髮釵,略略遲疑:“她說姚蛟是冤枉的,也不知道真還是不真。”

王珠雖然那樣子說,可就連陳蕊身邊的婢女也是一點兒不信。

阿荷不覺說道:“若當真冤枉,更應當送去官府處置。賀蘭知府不是挺奉承九公主的,難道還怕不能秉公處置?只恐怕,是沒什麼證據吧。不過小姐,真也好,假也罷,是是非非,總跟咱們沒什麼關係。”

陳蕊輕輕的嗯了一聲,卻不覺心尖兒涌起了一陣陣的煩躁,究竟是煩躁什麼,她一時也是說不出來。

不過自己素來是小心謹慎不招惹事情的人,就算王珠鬧得天翻地覆,說來說去,總是與自己無關的。

陳蕊匆匆換好衣衫,等她出去時候,外頭還是爭執不休。

“九公主當真是欺人太甚。姚蛟若當真無辜,也應當去官府自首,躲在那木蘭行宮,只恐怕對公主名聲有損。”

韓飛流目光灼灼,當真是咄咄逼人。

若非知曉王珠是個難纏的女人,說不定就已經去捉姚蛟。只是若衝撞了公主,回頭王珠不知曉說什麼,陛下多疑,必定不容。

想到了這裡,韓飛流內心之中的煩躁之意不覺更濃了些,心裡也是不是滋味。就因爲王珠出身尊貴,就可肆意妄爲?

不但韓飛流這樣子,在場的人都是這樣子想。

楊煉面容卻有些會晦暗。

王珠不顧名聲,包庇一個男子,雖是爲了立威,可也是鬧得沸沸揚揚。

而如今王珠的名聲,更是與他楊煉不無關係。

今日不知道怎麼了,他對王珠已經是沒了往日耐心,越發是煩躁不安。

耳邊,卻聽到王珠清脆說道:“韓大人何必如此着急,你瞧如今,江老闆不是來了?”

一名中年男子頓時前來,赫然正是江家家主江餘!

江餘雖是中年,卻也是容顏俊美,並且多了一份成熟男子纔有的韻味,更多了幾分說不出的魅力。

王珠眸子輕輕掃過,卻也是漫不經心。

誰不知曉,江餘和陳後那是關係匪淺。

當初陳後父母膝下無子,故而收養了江餘爲義子。未等改姓,陳後父母就雙雙去了。

只不過這些年來,江餘素來也是安分,從未攀附過陳後謀利,兗州風評更是不錯。

故而看到江餘,衆人頓時也不由得覺得,江餘必定是來幫襯王珠的。

王珠身邊,一名容色冷漠的少女忽而擡起頭來,死死的看着眼前這道身影。

就是這個江餘,這個畜生,逼死了她的有刀,養父養母,逼死了她相依爲命的姐姐安如意。這一刻,墨柔也不覺眼眶微微發紅,若是她手中有刀,必定也是會將江餘刺個對穿。

王珠如衆人所言,柔聲說道:“這一次方纔來到兗州,江老闆就殷切有加,並且還送上母后喜愛的香料,當真是有心了。”

王珠是大夏皇族,身份尊貴,並且江餘也並未改姓,所以也不必稱呼江餘一聲舅舅。饒是如此,王珠語調也是十分親呢了。

更出乎衆人意料之外的則是,王珠居然柔柔的說道:“從母后那裡論,我也該稱你一聲舅舅,以後更應該多多走動,關係更爲親近一些。”

江餘似怔了怔,微微有些侷促,旋即苦笑:“草民愧不敢當。”

上次碼頭之上,江餘並沒有細細去瞧王珠。

如今他仔仔細細的瞧了去,屏風上描畫仕女婀娜,屏風後少女身影也是隱約綽約,並不能瞧得多清楚。

江雲海忽而怒道:“九公主,你這是什麼意思?”

韓飛流不覺皺眉,江雲海這般反應,莫非此事是另有別情?

“不錯,當初我是家裡貧困,母親染病也是無藥可醫。是江老闆贈了銀錢,不但給我家裡瞧病,還賞錢買了棺材。也是江老闆一片好心,請人教導我習武,讓我混入軍中有口飯吃。他不過名字沾個江字,就認了我當同宗,如此仗義,實在是兗州一等一的大善人,對我更是有再造之德。”

江雲海雙目通紅,說得也是十分激動。

那兗州貴女們聽見了,也是頗爲動容。

早聽說江餘是兗州有名的大善人,不但資助窮苦人家,而且還不求回報。

如今聽來,竟然是真的。

如此心善,想來必定有善報。

墨柔也是恨得心口滴血。

是了,別的人都不會相信自己,不相信江餘看着仁善,卻是心如蛇蠍。

不知此人明明有人的臉皮,卻是禽獸不如。

爲什麼,明明自己滿心仇恨,處心積慮,仍然是不能動江餘一絲一毫?

莫非這世上,當真只庇護這等惡徒?

江雲海擡起頭,嗓音也是有些顫抖:“可是九公主,好端端的,你將江老闆這個大善人叫來,到底是爲了什麼?”

王珠仿若漫不經心一般說道:“又有什麼爲什麼,此事豈不簡單。我瞧你與姚蛟必定有什麼誤會,專門挑個你信得過的人,與你說一說。江老闆,我給你的書信,想來你必定是瞧過了,這書信之中,也是說得清清楚楚的。如今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我也沒什麼可隱瞞。我無非告訴江老闆,此事是個誤會,姚蛟沒有殺人。這個軍漢不知禮數,對我這個公主無禮,糾纏不休,原本可惱,可我見着江老闆的面子,也不與你計較,免得江老闆爲難。”

楊煉卻不覺皺眉。

王珠不是蠢人,他是有所察覺,卻並不知曉王珠居然打算這般處置這樁事情。

這倒是另闢蹊徑了。

可如此解決法子,到底也是受人詬病。

楊煉不快,覺得王珠雖然聰明,也沒自己想的那般聰明。

他不覺輕輕的側過頭,向着那邊的葉靈犀望了過去。

方纔葉靈犀的容貌又再次浮起在楊煉眼前,葉靈犀容貌姣好,竟是極美。平素這些兗州貴女都是紛紛戴着面紗,可葉靈犀仍然是落落大方。

就算是被王珠諷刺了幾句,葉靈犀卻也仍然是這般肆意,絲毫不改自己的作風。

楊煉一顆心兒,頓時也不覺怦然心動。

這容色美麗,倒是十分可人。

這般姿容秀麗,端是出挑得很。

原本有些偏頗之心,更有些傾斜了。

他知道以葉家的家世,倘若自己要攀附,也是需要費盡心思,葉靈犀必定也是眼高於頂。可是就因爲有許多人必定會與自己爭,楊煉方纔會覺得更有意思。

葉靈犀擡起頭,朝着楊煉淡淡一笑。

稍過片刻,王珠必定也是會聲名掃地,這些都是計算好之事。

可就算這般當衆打臉,她還是會覺得不夠痛快,不夠給力,不夠狠狠出自己心裡那一口惡氣。

總要將王珠踩到了泥地裡,方纔能讓葉靈犀內心之中平添幾許快意的。

此時此刻,王珠爲何約了江餘來此,用心自然也是昭然而揭。

不必說這些兗州兵士十分動怒,就是這屏風後面的兗州貴女,一個個都覺得王珠似有不當。這豪門大戶,私底下的污穢之事也是並不在少數。可是無論這些事情有多麼的污穢,總是不應當弄在臺面上來的。

“只是公主,這般好端端的,我卻被人污衊,一番受辱,豈不委屈?”姚蛟這時候反而十分輕佻的說道。

陳蕊聽到險些罵他蠢物,卻生生嚥下去這句話兒。

這個蠢物,卻分明色迷心竅,又沒腦子,簡直是九公主的豬隊友,生生要將王珠給氣死。

陳蕊不覺暗中攪緊了自己手帕,十分關注起來。

豈料王珠非但沒有生氣的樣子,反而輕柔嘆了口氣:“人生在世,未嘗不是得饒人處且饒人。便算你受了些委屈,那又要什麼打緊。江老闆與我母后素有交情,瞧在母后面子上,我總是要容情幾分。”

王珠感慨無限,一副寬容大度的樣兒。

姚蛟更是趕緊說道:“既然九公主如此說了,我便也是不與他計較,總是要給九公主些許面子。”

這一番一唱一和寬容大度的話兒生生將周圍的人給噁心了一圈,細細想來,這世上哪裡有這般厚顏無恥的人?

原本只道王珠做出這等事情,還收着藏着,如今見王珠如此言語,方纔也是讓人開了開眼界!

正所謂,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屏風以內,那些兗州貴女瞧着王珠如雪面頰,更不覺心忖,這九公主果真是不要臉的。

王珠非但不知侷促,反而落落大方的說道:“江老闆,你與我母后素來有情分在,以後也要長長久久的交情。”

這分明是利誘江餘!

楊煉是最愛惜自己名聲,不容一絲一毫瑕疵的人,此刻也是有些受不了王珠了。

能如此突破自己底線,做出這樣子的事情,也許因爲王珠許許多多的東西都唾手可得,所以不知珍惜。

江餘一時之間,倒也沒有說話。

看他容色遲疑,必定是猶豫不決,倒是讓人不由得同情這位江大善人起來了。

誰能想得到,王珠居然將心思動在江餘的身上。

如今瞧來,王珠這個公主,那就活脫脫是個流氓公主。

若拒了王珠,不但傷了情分,也添了要挾。

江雲海的面色也是十分的難看,忽而就咚的一下,不覺就跪倒了江餘跟前。

他咚咚磕了兩個頭,頓時也是鮮血淋漓。

“大哥,若沒有你的幫襯,我江雲海怎麼會有今天,恐怕早就死了。你的恩情,也不是一個夫人能比的。既然如此,就算是我死了,又怎麼忍心讓你爲難,受那絲毫的委屈?今日你若勸我一句,我必定什麼都不追究,什麼都沒看見,那姚蛟也與我夫人之死並無關聯。”

他說得滿臉猙獰,面頰上的血污那是觸目驚心!

衆人瞧着江雲海額頭上的鮮血,內心之中卻也是不覺浮起了一絲絲的涼意。

這是逼人太甚啊,到底是皇親貴族,有權有勢,碾壓死一個無權無勢的軍漢,那也是輕輕鬆鬆的。

這王珠,手段也是未免太狠了些了。

可那些異樣的目光掃在了王珠的身上,王珠卻似是恍然未覺,彷彿什麼都沒感覺到一般。

聽到江雲海這字字泣血的話兒,王珠卻是笑得溫婉:“是了,韓大人,如今你可是聽得清楚了,江雲海他已經不認是姚蛟殺了他夫人。嗯,那方瑤黃好好的一個女子,卻是被如此殺害,這可真是一樁人神共憤的事兒。還是快些找一找,將那兇手給找出來。”

陳蕊等人已經是說不出話來。

王珠這樣子,又能讓人再說些個什麼?

去找兇手?衆人面色已經是十分古怪,這兇手不就是眼前這個貪花好色的姚蛟?

若非是他,還能有別的誰不成?

江雲海已經是氣得發抖,不覺閉上了眼睛,兩行淚水緩緩落下。

卻也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江餘一時之間,卻也是並未言語。

廳中頓時一靜,無數道目光落在江餘身上,暗暗都有許多猜測。

細細想來,王珠雖然張狂,可江餘必定也是會順了她的意。

江餘不過是個商戶,又得了陳家的養育之恩,並且皇后何等權柄,九公主又這般張狂?就是那苦主江雲海不是也已經認命。

說來說去,只要江餘輕輕點下頭,就能不得罪權貴,指不定就有天大的好處。

別人說來,也只會說王珠跋扈,精心算計,總不會說江餘的不是。

這樁事情,居然還當真被王珠壓下去了。

可細細想來,這也還當真的憋屈。

這可當真是公道無存!

一些有血性的兵士,眼睛裡甚至不覺有那一抹狠色!

然而王珠卻冉冉含笑,不置可否的樣兒。

楊煉默然,王珠此刻雖佔了那上風,卻聲名盡毀,以後後患無窮。

他原本以爲王珠聰明,可沒想到王珠到底還是個蠢的。

葉靈犀卻忽而輕品一口酒水,面頰上浮起了一絲笑意。

接下來,方纔是那最最有趣,最最有意思的地方。

方纔是今日所有事情的高潮所在。

一想到了這裡,葉靈犀一顆心居然因爲過於興奮心尖兒隱隱生痛。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江餘身上,王珠的目光也落在了江餘身上。

衆目睽睽,江餘忽而就伸出了手掌,輕輕的浮起了江雲海,甚至不覺嘆了口氣。

“陳家對我也何嘗不是有再造之恩!”

“皇后娘娘何嘗不是對我恩重如山!”

“只是九公主之命,卻恕我萬萬不能遵從!”

一番話,出乎衆人的意料,擲地有聲!

“雖有恩德,雖有權勢,雖有利益,可這世上卻絕不容缺了那麼一份公道和正義!若是如此,兗州百姓,豈非覺得水深火熱。”

江雲海嘆了口氣:“我何嘗也不是自幼孤苦,嚐遍了人情冷暖,正因爲如此,卻也是知道百姓心中,所求的無非是一個公道,一個希望。九公主,正因爲我深受皇后重恩,所以方纔決不能見你泥足深陷,犯下大錯,爲了一個卑鄙小人,毀了自己清白名聲。”

他言語殷切,充滿感情,宛如一道陽光涌入了許多人的心頭。

便算那些兗州貴女也是如此。

就算她們也見慣了家中一些極黑暗的事情,就算她們也見識了權利政鬥,就算她們也並不是那麼純良——

可是——

可是她們到底年紀尚幼,如花兒般年紀,正是鮮潤的時候。就算內心已經不再單純,可到底還有一些柔軟的地方。

她們內心,居然也盼望正義能夠伸張,兇徒得到懲罰,苦主不必憋屈。

所以這一刻,她們居然也是樂見其成,內心爽快。

好似夏天吃了一口涼水,居然是分明一股冷激激的快意。

好似,生生吐出了胸口一絲濁悶之氣。

葉靈犀擡起頭,不覺看着王珠。

王珠看來也變了了臉色了。

這纔是有趣,有趣得很。

以權壓人,其實有時候不是那麼很大很大的罪過,可沒有壓得過,那就是十分微妙了。

就不知道這個禮物,王珠喜歡還是不喜歡?

墨柔卻陣陣暈眩。

她忽而想起許久以前,自己還是小孩子時候的事情。

那時候江餘也是在公堂之上深情款款,卻襯得安如意是個不知好歹的瘋子。

那樣子無助的感覺,當年她記得非常深刻。

過了這麼久了,那樣子的感覺卻也是再次涌上心頭。

都過了那麼久,終於有一個九公主肯幫襯對付江餘。可是現在,九公主也被江餘算計了。

這裡每個人,都好像站在正義的旗幟下,都覺得九公主該死——

也許九公主,那也是已經出乎意料了吧。

墨柔瞧着王珠擡頭,錯愕無比的說道:“江老闆,你,你原本可不是這樣子回了我的話的。”

墨柔頓時抓住了什麼,必定是九公主這次和上次一樣也救助於江餘,以爲江餘爲了攀龍附鳳,還是會幫襯一二。

早就說好的事情,江餘卻反悔了,還打了九公主的臉。

是了,細細想來,必定是這樣子的。

九公主還是太稚嫩了,覺得江餘是個商戶,就可以輕視的。

墨柔內心忽而一陣絕望。

耳邊,卻聽到江餘語重心長的說道:“我沒有立刻回話,實則也是心生猶豫,卻終於抵不過兩個字,那就是我自己的良心!公主若覺得我有罪,草民寧可受罰。就算公主不怪罪於我,我,我也是不能原諒自己,心中更是難受之極!”

王珠卻冷笑:“都是成精的狐狸,江叔叔這般言語,就是跟我鬧這個虛的。我這可是瞧着咱們以前長輩的情分,所以方纔也是處處退讓,然而卻怎麼都沒想到,江叔叔不知怎麼失心瘋了,居然還反咬我一口。想不到人生在世,人心居然是墮落如此,好生讓人覺得可惜之極。”

她紅脣冉冉,嗓音清脆。

可這樣子言語,卻讓許多人紛紛皺眉。

王珠此時此刻,居然還說這樣子的話兒,難道沒覺得自己是挑樑小丑。

她如此言語,如此心思,如此行徑,無一可取,簡直笑話。

葉靈犀輕垂頭,沒錯,王珠就是個笑話,就是個挑樑小丑!

恐怕這個笑柄,也就要長長久久的在兗州傳下去。

江餘則悲憫無限的說道:“九公主也許覺得,這公道兩字俗氣了些,可這,卻到底還是有的。”

韓飛流更揚聲說道:“不錯,所謂公道兩字到底還是有的,兒郎們,你們說是不是!”

他隨行士兵更齊呵呵的說道:“不錯!這公道兩字,到底還是有的!”

江雲海更揚聲說道:“不錯,今日我就是要求個公道,就算九公主要讓我這混蛋粉身碎骨,我也要討個公道!公主就算不允,我也要捉住姚蛟這廝,就算公主要將我殺了,我也要將這廝抓住!”

一番話,更是宛如火上澆油,頓時讓羣情激奮!

隨行的侍衛,似也已經壓制不住這些蠢蠢欲動的兵士。

隨楊煉而來的衙役,一時也是遲疑不定。

若然說來,他們是要維護九公主一二。楊煉是九公主的未婚夫婿,必定也是會幫襯九公主。

可該不該與想不想,究竟還是兩回事情。

他們到底還是有良知的人,心中也不覺猶豫,該不該幫襯這九公主爲虎作倀。

細細想來,到底還是令人不覺遲疑猶豫的。

只在此時,一道清銳無比的嗓音頓時響起:“放肆,你們想要做什麼,莫非要激起兵變不成?韓大人,你行事還是應該知曉一些分寸的,莫要如此糊塗。”

此時此刻,衆目睽睽,站在衆矢之的面前的,卻赫然是楊煉!

那些兗州貴女也是不覺一驚,是絕沒有想到,此時此刻楊煉居然也還是站出來站在王珠身邊。

“好個楊煉,我看你倒是毫無良知,此時此刻,居然還爲虎作倀。”

“理會他做什麼,他也不過是九公主裙邊的一條狗,養來只會叫罷了,又能有什麼用處?”

“人家九公主早便是有了姘頭,他頭上綠油油的,仍然這般維護,當真是毫無骨氣!”

楊煉泰然自若,聽到那些辱罵自己的聲音,卻不爲所動,神色不變。

而他這番情態,落在女子眼中,卻有另外一番感受。

這女人,有時候卻也是覺得對錯比情分更要緊些的。

好似如今,就算那九公主是團爛泥,楊煉可還不是將她護着?

這些嬌滴滴的貴女們只暗罵這個楊郎君是瞎了眼珠子,卻仍然不覺有些酸意。

到底還是吃醋的,只覺得王珠何德何能,居然配得到楊煉這樣子一個好兒郎的傾心相互。

王珠她出身尊貴,又得有情人愛護,什麼都有了,偏偏她卻不珍惜。

別人千求萬求的東西,落在了王珠的手裡,卻是被王珠輕輕拋開了去,並不如何珍惜。

楊煉目光掃過眼前這些兗州士兵,他目光也許並不如何鋒銳,卻不自覺有那麼一股子的威壓之勢:“姚蛟逼奸不遂,怒而殺人,應當送去衙門,賀蘭知府自然會秉公辦理。不是該你們吵吵嚷嚷,如此動用私刑,不知其中輕重。”

“如今全程矚目,衆目睽睽,所謂徇私之事,怎敢爲之?還未審訊,你們有何資格,說賀蘭知府是徇私枉法?這豈不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我楊煉來的兗州雖是不久,可捫心自問,斷案戰戰兢兢,從無徇私之舉。”

“我楊家向來有清名,整個大夏誰不知曉。我敢以楊家清名擔保,必定不會包庇姚蛟。”

“九公主年少氣盛,何嘗想徇私枉法。她冰清玉潔,更沒有什麼私情之事,不過是你們妄加猜測,步步逼迫,方纔惹得她行事糊塗。捫心自問,你們這衛所兵士難道就沒有絲毫錯處?不但私自圍攻行宮,更讓九公主惡名滿城,難道九公主就不該有怒氣不平?”

“今日你們若要行事不端,私下行刑,冒犯公主,不如就從我屍體上踩過去,也全了你們名聲,就瞧你們敢不敢了。”

楊煉這一句句話,簡直是擲地有聲!

原本嘈雜的人羣,此時此刻卻也是安靜了許多。

楊煉所言,那也是有幾分道理。

旋即楊煉轉身,放柔了語調:“九公主,如今你就交出姚蛟,官府必定是會公平處置。”

那些兗州貴女卻也是無不感慨,有夫如此,爲妻何求。

王珠哪裡來這麼大福分,居然能有這樣子好的一個未婚夫婿。

如今王珠都已經是捅出了這麼大簍子,楊煉卻也還爲她收拾。

如此一來,王珠總是有個臺階下,總還能挽回幾許面子。

楊煉慢慢的垂下頭,心中不覺暗暗在想,王珠必定還是會同意的。

事到如今,衆怒難犯,王珠還能怎麼樣呢?

其實自己這般擋一擋,並不會讓王珠名聲好些,卻能爲自己博得些清正名聲,更十分巧妙讓自己從王珠污穢的名聲之中摘出去。

他可是無可奈何,只爲王珠收拾而已,並沒有摻和王珠那些爛事。

王珠自己被算計了,自己也不能陪着。

不過如今王珠名聲如此,對於想要擺脫王珠的自己,也是有些好處和助力的。

楊煉垂頭,心中盼望別的,漫不經心的等着王珠答應好下臺。

可就是在這個時候,他卻聽到王珠笑笑說道:“楊公子,這可是不行的。”

楊煉頓時擡頭,一時之間,也疑惑自己許是聽錯了。

他素來淡定,此刻卻不覺脫口說道:“公主糊塗了,怎麼居然說出這般言語。”

王珠卻眸光柔柔,淡淡說道:“楊公子,你可是沒聽錯,我說了,這可不行。如今我的事兒,不必勞你爲我做主。”

“我方纔已經是說了,我不與江雲海計較,是瞧在了江老闆的面子上。可哪裡能想得到呢,人善被人欺,居然被如此計較。這可當真是令我痛心疾首,覺得也不能做做好人。”

王珠這些話迴盪在每個人耳邊,只是每個聽到王珠這樣子話的人,都不覺流露出不可思議之色。

這個九公主,莫非已經瘋了,居然說出這樣子的話。

此時此刻,王珠居然還看不清楚形勢,看不明白癥結所在?

就是葉靈犀,面上也不覺流露出意外之色。

怎麼也沒想到,王珠居然會這樣子說。

細細想來,莫非是王珠已經氣瘋了,故而口不擇言?

葉靈犀眸色流轉,悠然的想,是了,必定就是這樣子。

這個九公主,必定是惱羞成怒,故而才這般言語。

仔細想想,王珠這樣子檔次的人。事到如今,如此情態,也是一點兒也不奇怪。

原本就宛如自己足下泥土,也不配讓自己玩一玩兒。

衆人心裡無不同一個念頭,這個九公主莫非腦子壞掉了。

楊煉更是惱怒之極,他固然是想踩着王珠賣名氣,可是未嘗沒有解圍之意。

然而王珠,她居然是拒絕了?

這女人莫不是瘋了?觓還是自己委實太高看她了,以爲她能有那幾分智慧,實則卻十分愚笨。就因爲受不得這一時之氣,居然就如此發作?到底有沒有腦子?

也許王珠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聰明,只不過運氣好些,否則一個好好的公主也不會打發到兗州來。

楊煉眸色沉了沉,決定再無言語,冷眼旁觀,看看王珠準備如何收場。江雲海更不覺揚聲道:“九公主如此作踐,就恕我冒犯。”

一時之間羣情激昂,一觸即發,王珠更宛如衆矢之的。

原本離王珠近些的人,此刻卻也是不覺離王珠遠些,生怕遭遇了池魚之殃。

------題外話------

原本這一章讓男主打個醬油,結果應該下章吧哈哈,明天會早點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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