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珠不動聲色:“可是晏小侯爺有這樣子天縱之姿,又怎麼會要與我合作呢?”
晏修嗓音甜蜜蜜的:“我自然是要找個靠山,否則周家請個殺手來,豈不是好生危險?更何況父親既然幫過周家幾次,必定是有一些利益糾葛,否則總不會因爲周芸芸將我娘侍候得好,所以這樣子的幫襯。九公主,你不知道我親爹多厲害兇殘。”
說到了這裡,晏修還順勢拋了個媚眼。
王珠對晏修說的話兒,卻也是並不如何相信。
這個晏小侯爺瞧着也是十分汲汲於名利,可是他身上似乎一直籠罩了一層淡淡的迷霧,瞧不出他的真面目。
至於這位晏小侯爺當真想要什麼,王珠卻也是瞧不明白。
從他提及周家謀算之前,王珠只當他與自己是各取所需。
可是如今王珠方纔知曉他是深謀遠慮,步步爲營,心機深沉是王珠見過的人之中最爲厲害的。
偏偏晏修總是甜蜜蜜笑着,姿容曖昧,總是讓人並不知曉晏修的真正心思。
寺廟之中,小沙彌見到楊家的馬車又來了,卻也是不覺嘆了一口氣。
這位楊家的公子哥兒自從面容受傷,卻也是總是會來尋林施主。
可是林施主也不是什麼華佗在世,又有什麼法子。
那般溫潤如珠玉一般的人兒,卻是被這位受傷的楊公子纏住了,那可是當真可惜、可惜。
這位小和尚也是悄悄見過楊煉一次,那面紗之下,面容卻也是說不出的難看。
如此醜容,又怎麼能再醫好?
小和尚卻也是不覺嘆息起來。
據說這個楊公子,當初也是個丰神俊朗的人兒。
鏡子面前,林墨初將那紗布一條條的摘了下來了,露出了楊煉的容貌。
楊煉臉頰上斑斑傷痕,瞧着當真是說不出的可怕。
尤其是那一道燒傷的痕跡,宛如一條蜈蚣一樣爬在了楊煉的臉上,瞧着更是說不出的噁心。
楊煉只瞧了鏡子一樣,就扭過頭去,再也是不樂意多看一眼了。
可這樣子的他,卻也已經是平靜之後的結果。
記得楊煉第一次摘下去自己的紗布時候,他也是被自己丑陋的容貌給深深震驚了。
從前是何等漂亮,可那樣子的面容,卻也是被徹徹底底的毀掉了。
楊煉閉上了眼睛,一時之間眼前似乎浮起了許多女子的面容,有王珠,有別人,最後卻落在了葉靈犀身上。
自從他受傷之後,葉靈犀連見都沒多見他一面。
原本楊煉內心還有微薄希望,如今卻是全沒有了。
葉靈犀,那賤婦,那賤婦居然沒多瞧自己一眼。
據說自己父親,向來淡薄女色,只好權柄,如今居然連納了兩妾。
而這兩個妾,據說都有宜男之相!
楊丞相不過四十,再調教兩個聰慧的兒子,那也是極不錯的。
想到這裡,楊煉心中恨意更濃。
楊夫人也是說要回京,只是父親一時不允,說如今回來又損楊夫人的名聲,而自己也是需要楊夫人的照顧。
楊煉頓時死死的捏住了手掌,掌心也是不覺流轉了痛楚。
他從小被楊夫人視若珠寶,可是一旦容顏被毀,沒了前程,母親都是有些不那麼在意他了。楊夫人如今居然想拋下自己,回去固寵,其實心裡已經是分了幾分高低。
“林兄,我原本聽你說了,若有一塊絕好的美玉,調和在藥材之中,塗抹在我面頰之上,說不定對我面上之傷有用。這樣子的話兒,卻也是不知曉真還是不真?”
楊煉說到了這兒,目光輕輕的閃動。
“這不過是那異志之上有所記載,有用沒用,我原本也並不是十分清楚。只是據說,那美玉碾碎之後輕輕抹在臉頰上面,能除掉面上傷疤,只是這絕好的美玉,自然是難求。”
“這一塊美玉,乃是戴家送來給楊家的聘禮,你瞧如何?”
楊煉這樣子說着,輕輕摸出了一塊玉佩,晶瑩剔透。
林墨初容色微微一凝,面上雖然不露,心尖兒卻也是不覺冷笑。戴家那位公子年紀大了,足上又有殘疾,脾氣也不好。他以前有過妻子,卻死得很早,兗州都說戴家以前那個夫人死得有些奇怪。別人說親,見戴家公子沒了夫人,說了些門第不如的女子,卻均被戴公子給逐出了。
如今楊薰說給戴家,卻也有些糟蹋這花兒一般的閨女兒。
若是平常,楊家當然是看不上戴家的門第,更不會將楊薰給許過去。
可是任誰都知曉,戴公子父親生前愛玉成癡,更喜愛美玉,收藏的玉石也是絕好。
楊煉素來喜愛完美,對自己那一張臉皮更是愛惜無比。如今他爲了能醫治好自己這張臉蛋兒,將親妹妹的婚事許出去,林墨初也是一點兒也是不奇怪。
林墨初笑了笑,什麼話兒都沒說。
可是什麼美玉醫治面容,那也是一點兒用都沒有的。
“葉大小姐如今和九公主打賭,輸得十分難看,客人也是不見了。楊兄,你的未婚妻子,當真是厲害。”
林墨初一邊給楊煉臉頰上抹藥,一邊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兒。
楊煉沒有說話,心裡對這兩個女人都是充滿了憤恨之意。
這兩個女子,都不是什麼好貨色,自己面頰上傷痕,是都拜他們所賜。
“不過那葉家大小姐,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她必定是會想要對王珠大肆報復,可是這位葉大小姐縱然是動手,也是絕不會沾染了自己的手,她必定會挑一個替死鬼。楊兄,你如今吃了暗虧,可是不能再上葉靈犀的當了。”
林墨初給楊煉敷藥了後,又用紗布輕輕給楊煉纏上。
可是他心裡也是默默加了一句,其實自己,也是這樣子的人。
楊煉聽了林墨初的話兒,雖沒有說話,一雙眸子卻不覺漣漣閃動。
只因爲此時此刻,楊煉想起了一個接近葉靈犀的絕妙主意。
葉靈犀既然是自己的女人,如今容貌有損,那麼葉靈犀絕對絕對,也是不能成爲別的男人的人。就好似,他的那隻手,狠狠的卡在了五公主的脖子上,將自己糟蹋後的身軀扔入皇宮的荷花池中,激盪起了那一蓬水花。
暑熱濃濃,周芸芸走到了走廊上,頭上卻也是不覺透出了汗水。
她慢慢的送上了一碗湯藥,盈盈而來,心中卻浮起了許多念頭。
那個九公主,明明有未婚夫婿,卻是對晏修親近起來。整個兗州,誰不知曉晏修就是王珠身邊的狗腿?
反而自己,晏修卻並不上心。
周芸芸輕輕咬住了紅潤的脣瓣,心中卻也是若有所思。
自己出身卑微,雖然是兗州富商,可是也不算如何出挑。
她中等姿色,小侯爺又是一個十分有自己主意的人。縱然自己用心,恐怕也是拿捏不住晏修。既然是如此,侯府的正妻,縱然不可能是王珠,那也一定會是別的人。
可自己這個小妾,倘若小心謹慎,侍候好侯夫人,未嘗也是不會沒有機會。
想到了這裡,周芸芸內心也是多了幾許歡喜之色。
容秋娘的身子一向都是不好,縱然是盛夏酷暑,別人渾身燥熱,容秋娘卻是手足冰涼。
所以就算是夏日裡,原本容秋娘也是會喝一些溫補的藥材。
可是藥三分毒,這些藥吃得多了,對身子也是不見得有什麼好處。
周芸芸年紀雖小,卻很有心思。
她取了一些溫補的食材,慢慢的燉入食物裡面,喝湯吃肉,卻沒有什麼藥味兒。如此一來,不但能夠補身,而且還少了對身子的損壞。
這些年來,容秋娘體弱多病,自從周芸芸來了,容秋娘這身子也是好了許多了。
快到了容秋娘的門口,周芸芸正準備推門進去,卻聽到了容秋娘身邊的張嬤嬤正和她說話兒。
“夫人,奴婢大膽,原本小侯爺的事情,我也是並不該說。只是如今,他與九公主的事兒,傳得沸沸揚揚的。九公主雖不見得就一定跟他有什麼私情,可是小侯爺自己卻似乎是情根深種了。這麼一樁緣分,卻也是不知道是好是壞,是對是錯。”
張嬤嬤這樣子的話,句句都是說準了周芸芸的心口。
在周芸芸看來,晏修看似不馴,卻是孝順的人。如今如果侯夫人不喜歡王珠,那麼晏修也是一定不能順利和王珠好起來。
故而周芸芸乾脆也都沒進入,就在一邊聽起了牆根兒。
“我自然並不樂意,可是修兒既然喜歡,我又還能說什麼呢?這孩子命苦,小時候就被送出了府去了,好不容易回到我的身邊,我怎忍責備於他?別說和九公主廝混,這也算不得十分大錯。縱然是他當真犯下大錯,我也是會順了他的心意。這個孩子,生來就十分的命苦,當孃的若是不疼愛他,還有誰會疼愛他呢?”
容秋娘一臉天真,可是說起了這些話兒來時候,卻也是理直氣壯。
可見她平素雖然好心,一旦原則和兒子有所違逆,她就一點都是不在乎。
張嬤嬤嘆了口氣:“我原本以爲,夫人安排下週芸芸,總是讓小侯爺有了那麼一個歸宿。卻也是沒想到,小侯爺回到了家裡來,居然是個十分有主見的人,一點兒都沒瞧上週家姑娘。這件事情,也是一樁難事。”
張嬤嬤一邊這樣子說着,一邊小心翼翼的瞧着容秋娘:“不過此事,若是說難,其實也並不十分的爲難。男兒哪個不三妻四妾,小侯爺就算有了正妻,也是可以納妾的。”
可容秋娘卻不覺搖搖頭,嘆了口氣,不覺說道:“縱然是爲妾,也要我兒喜歡。若是他不喜歡,平白塞給他一個妾,豈不是難受?我雖然喜歡芸芸,可是總不能因爲我的喜歡,就讓我的兒子受了這份委屈?不錯,這兩年芸芸侍候我,那也是有些功勞的。可是有這麼些功勞又如何,我兒子的快活,也不是用來論功欣賞的。”
容秋娘愛子情深,自然也不容自己那飽受折磨的親兒,受到了那一絲委屈。
可是卻不知隔牆有耳,外邊偷聽的周芸芸已經是聽得淚流滿面,手掌也是輕輕發抖。
若不是周芸芸心機深沉,頗會剋制自己,只恐怕手裡這碗精心燉煮的肉湯就會撒出來。
她原本以爲,就算晏修很有自己的主意,可是容秋娘性子十分溫潤柔和,一定是會更喜歡自己。
可是自己錯了,這個晏家,一家子都是冷血無情的怪物!
容秋娘瞧着雖然是溫柔仁慈,可是實則何嘗不是冷酷得很?
這兩年自己對容秋娘可謂十分用心,侍候得比自己親孃還要周到一些。可是縱然是這個樣子,容秋娘爲了討親兒的歡心,居然也是半點沒將自己放在心上。
一想到了這裡,周芸芸也是不由得覺得酸楚難當。
“我早就想好了,既然修兒不喜歡,尋個好些的機會,就讓芸芸不要上門了。如此一來,也是免得外邊的人議論紛紛,說些壞了她名節的話兒。此後她成婚,我必定要給她添嫁妝,不但給她一筆錢財,擡若干櫃東西,還將一個莊子當陪嫁。”
容秋娘如此溫溫柔柔的說道。
此時此刻,既然周芸芸也是沒在跟前,那麼容秋娘所說的話兒,那也是自然並非假的。
可是就算是這樣子,周芸芸的內心之中非但沒什麼感激之情,反而不覺平添一縷惱怒之意。
就算容秋娘說得是真的又如何?這晏家究竟有多大的產業,自己不是不知道。
容秋娘也讓她接觸過晏家的賬本兒,這件事情,也是沒誰比周芸芸更爲清楚。既然是這樣子,周芸芸的內心頓時升起了酸楚,越發難當。
這點東西,那可當真是打發叫花子?
卻渾然忘記了一點,那些她瞧過的侯府的東西,是從來也沒有屬於過周芸芸的。
張嬤嬤頓時奉承道:“夫人你當真是菩薩心腸,誰不知道你的仁慈大方呢?那周芸芸不過照顧你兩年,這女孩子未必沒有別的心思。可是你呢,全然不跟她計較,縱然是計較也只是記得她的好。這樣子的好心腸,也不是誰都能有的。你送這麼些個東西,買不知多少個調教體面的丫鬟照顧你,那也還是綽綽有餘。”
平心而論,張嬤嬤這樣子的話兒雖屬於奉承的話兒,卻也是不見得沒有真心,沒有道理。
周芸芸雖然服侍周到,可是容秋娘給出的東西,那也是十分的豐厚了。若是旁的人,原本應當是感激滿足的。
可是周芸芸卻不以爲意,也許並不是太如何上心。
她反而是覺得憤憤不平,只覺得自己所得到的東西,實在是太少了。
耳邊,她甚至聽到了張嬤嬤的話兒:“實則夫人,這樁事情,在我瞧來,也是可巧了。如今夫人你身子好了許多了,其實原本不必讓周家小姐這樣子殷切的服侍。倘若別的人瞧見了,心裡有了別的心思,還會覺得咱們侯府作踐人呢。”
容秋娘頓時也是點點頭:“你若不說,我竟然是沒想到這一點兒了。她一個好人家的女孩子,在咱們的府裡,端茶送水,熬藥熬湯,做那下人的活兒,當真也是沒趣。別人若是聽到了,不但說咱們縉雲侯府不慈,還會損及芸芸名聲。這件事情,我自然也是會好生安排,免得讓別人說不是了。”
其實從前容秋娘未必沒想到這一點,只是那個時候周芸芸那是處處主動,容秋娘也是不好推拒。更何況,她覺得爲兒子準備好一個女子,自然也是不似尋常客人相待了。
如今她對周芸芸看法不一樣了,自然也是覺得自己從前對周芸芸態度也是有些不好。
周芸芸一瞬間,那張清秀的面頰頓時流轉了幾縷恨意。
如今她心緒難平,這樣子的一碗肉湯自然也是再也送不出去,轉身就走。
回到了廚房,周芸芸將一碗肉湯喝得乾乾淨淨的,心中卻也是氣苦。
自己這碗肉湯,是費盡心思爲了容秋娘所燉煮的,可是這又有什麼用呢?
人家一顆冷冰冰的心,自己就算是用盡了手段,也是捂不熱的。
周芸芸的內心,頓時也是不覺充滿了絲絲的酸楚之意。
就算如今她覺得頗爲受辱,可是最想要的,還是留下來,繼續享受這侯府的榮華富貴。
有些人越不想讓她留下來,周芸芸的內心之中,越發覺得不可干休。
而就在這個時候,有侯府的丫鬟進入了廚房,一邊走着,一邊說話兒議論。
“據說那位九公主,要來咱們侯府了,這兒也是不知道是真還是假。”
“嘻嘻,這自然是真的。咱們那位小侯爺,可是十分殷切準備。哎,想想咱們這位周姑娘費盡心思,如今只能做妾了。”
“你當真傻了。我瞧就算做妾,那也是沒她的份兒。小侯爺想討九公主歡喜,怎好在家中胡搞?那位周姑娘,也不是什麼傾國傾城。你道九公主又沒什麼豔名在外,卻討小侯爺喜歡?一多半就是因爲九公主身份尊貴。難道,還當真笑納那位周姑娘,那不就是個商人之女?這個周家,那是暴發戶出生,據說十多年前,還是窮光蛋一個呢。”
“這倒是有幾分道理,可是我聽說那位九公主的命很硬。既然是這個樣子,也不知道咱們縉雲侯府,能不能將她給壓一壓。”
這兩個丫鬟一邊議論着,最後踏入了廚房。
她們瞧見了廚房的周芸芸,頓時也是吃了一驚,面容更不覺有那麼幾分尷尬。
這私下議論,到底也不是什麼好事。
不過周芸芸心計頗深,就算一個字不漏都聽到了,臉上卻也是半點不露,卻也是不覺含笑告辭了。
等到周芸芸方纔踏出廚房,她的面色頓時也是陰沉無比。
此時此刻,她忽而想起張嬤嬤的話兒,說正是因爲夫人身子好了,所以也是用不得她了。
還有就是這些個小丫鬟說的,這個九公主是個命硬的人。
想着這些,周芸芸的內心更是不覺添了幾縷的怨毒。
周芸芸伸手抹去了額頭上汗水,心中一股子煩悶,心忖這鬼天氣,居然也是越發悶熱了。她一擡頭,天邊的烏雲暗沉沉的。
這見鬼的天氣,這樣子的悶熱,烏雲也是有了,卻居然也是遲遲不下雨。
過了兩日,一輛馬車從木蘭行宮輕輕的行駛出來,最後卻也是聽到了縉雲侯府。
王珠輕輕的從馬車中下來,旋即就被迎接入府。
她妙目流轉,輕輕打量。
縉雲侯好大的名頭,卻也是府邸並不算如何的新。
庭院雖打理得乾淨,可有些地方,卻也是不覺透出了絲絲破舊之意了。
好在這府裡的下人舉止有禮,可見平時倒是管束得極好。
容秋娘年逾四十,卻仍然是溫婉秀麗,瞧得出性子的溫和柔順。
而如今,容秋娘也是不覺打量這個兒子喜歡的女子。
眼前的女郎姿容不過清秀,卻有着一股子宛如冰雪的清亮味道。
若沒王珠眉宇間的神韻,王珠至多也不過是中上之姿,可有了這般風韻神態,那就頓時宛如錦上添花。
容秋娘打量王珠,內心卻不覺嘆了口氣。
王珠容貌清凜,模樣兒尊貴,瞧着性子也英氣。若兒子的口味是這樣子的,難怪也是瞧不上週芸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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