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靈犀原本就喜愛俊俏的兒郎,此時此刻,內心也是不覺有些不快。想到楊煉容貌受損,她心中不悅之情更濃。如果不是楊煉容貌被毀,其實葉靈犀也是絕不會對楊煉如此涼薄。
想到了這兒,葉靈犀更不覺秀眉輕皺,恨上了林墨初。
這個林墨初,不是專門爲了葉家做事?不是要毀掉整個兗州?怎麼到了此時此刻,林墨初反而是什麼事兒都是沒有做?
想到了此處,葉靈犀眸子之中,卻也是不覺流轉恨恨之色。
什麼我很貴,葉靈犀卻並不知曉林墨初貴在了哪裡。
此刻另外一邊,庭院之中,謝玄朗不覺有些惱恨的瞧着眼前的晏修。
他素來是個心計深沉的人,可是卻不知道爲什麼,對晏修頗有一些惱恨之情,深深不喜。
也許是察覺王珠對晏修那麼一絲說不出的曖昧,謝玄朗心中不悅漸升。
王珠已經有了婚約,可還是跟別的男子曖昧,可見這個愚蠢的九公主,已經不像從前那樣子單純了。
晏修低低一笑,和謝玄朗擦身而過,不輕不重的撞了謝玄朗的肩膀一下。旋即他彎下了身子,就這樣子瞧着周芸芸。
周芸芸一張面頰雪白俏麗,還掛着兩行淚珠子,盈盈生輝,可是一張臉上卻不覺有些怨毒之意。
她一臉不甘,神色頗有些倔強之意,更添了縷縷幽幽之色。
別人瞧在眼裡,覺得晏修也許會對周芸芸說那麼幾句軟話。畢竟周芸芸服侍容秋娘許久,對容秋娘也是十分用心。這個妙齡女子,也許只差些許,就是晏修的妾。
周芸芸瞧着要修離自己近些了,忽而不覺心口砰砰一跳。
她不知道晏修若是柔言軟語,自己是否能原諒他?
晏修嗓音仍是甜蜜蜜的:“芸芸,縱然你不肯,縱然兗州周家不肯,這衛所士兵,隨行侍衛,也是不由得你們不肯。人家如狼似虎,你這樣子柔柔弱弱的,好生令人擔心。”
周芸瞬間面頰蒼白,沒什麼血色,咚的一下就軟倒過去了。
可她縱然暈倒,卻也沒誰有什麼同情之心,憐憫之情。
謝玄朗瞧着王珠,王珠脣瓣輕輕翹了翹,似乎笑了一下子。
她的動作弧度,也是不大,笑意也並不是很明顯。
可是因爲謝玄朗盯着王珠,偏偏就瞧在了眼裡。
王珠笑時候眼底流轉幾許狡黠之意,身上冰冷之氣稍減。這樣子的舉止自然談不上雍容大度,反而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謝玄朗胸口輕輕的起伏,側過頭時候,面頰卻也是不覺涌起了一片潮紅之色。
他的內心之中,自然很是不快。王珠從前雖然魯莽,卻是心高氣傲。陳後也爲她挑了別的男子,王珠卻瞧也不多瞧一眼。
可是如今,王珠眼界低了,反而瞧上了一個兗州流氓。
晏修不過去了京城一陣子,可是整個大夏京城都知道這廝是個無賴。
想不到——
想不到王珠如今居然是這樣子的眼光。
“賭約之事,我也略有耳聞,這些資產如何救濟兗州的傷兵,想來九公主早就胸有成竹。”
謝玄朗壓下了面頰一片潮紅之色,負手而立,眸光流轉。
言語之中,卻隱隱有些挑釁味道。
王珠雖是聰慧,可到底是養在深宮之中,未必就懂這州府政事。
至於晏修,他雖然是個廢物,到底是縉雲侯府的種。
若是讓縉雲侯府出面施惠,豈不是有收買人心之嫌?
當今的陛下,卻也是心思深沉,頗爲多疑的。
晏修只要膽敢沾染此事,那就是自尋死路,滿門抄斬那是或遲或早的事兒。
就是太子王曦,也不能出面此事。
唯獨王珠,她是一介女流,又是公主之身,又是大夏血脈。
只有王珠,方纔是最爲合適的人選。
可是王珠雖是最合適的人選,她可有這個本事,就不得而知了。
謝玄朗這樣子詢問,自然也是有那逼迫的意思。
王珠倒是並不意外,謝玄朗本來就對自己頗爲厭惡,刻意刁難,也一點兒也不例外。
這個男子,不過覺得自己曾經連喜歡她的資格都沒有,都厭惡萬分。
如今王珠對他卻渾然無感。
重生之初,她見到謝玄朗,都不覺回憶起前世刻骨銘心的恨意。每次見到了謝玄朗,內心之中就頗爲鬱郁。
可如今不知怎麼的,伴隨重生日子久了,前世的記憶居然不自覺慢慢的淡去。
如今她對謝玄朗非但沒有喜歡,連厭惡都沒有。
對方於她而言,也不過是個對手。
謝玄朗目光灼灼,盯住了王珠那嬌嫩的容顏。
陽光下,王珠一雙眸子好似黑石漫過的清泉水,清凜而淡漠。
謝玄朗內心驀然不覺流轉幾許惱恨。
他就不信,不信如今王珠對自己絲毫無感。
王珠福了福:“謝小侯爺說得是,我自然早有籌謀,否則豈不是對不住父皇那一片好心。紫枝,去取筆墨紙硯,既然今日滿城的官宦俱是在這兒,這豈不是很好的機會。此事,還多些謝小候爺提點。”
衆人興致不覺已經起來了,對王珠更是添了幾許好奇。
朱亭之中,青石桌上,如今已經輕輕鋪了一層雪白的宣紙。
王珠手指輕輕執筆,沾染了香墨。
“田地、店鋪,均重新招聘長工、掌櫃,每年十成收益,聘請之人可以佔據四成之利。”
“原先周家之人,優先考慮,但須考量品行,相互之間,可以舉證人品。原先周家主事的人,均是不留用。”
此語一出,一旁悄然跟過來的周宇面色卻也一變。
周家在兗州,也是許多人的衣食父母。一旦動了,不知多少人,會丟了飯碗。到時候若小小挑唆,恐怕就會造成民變。周宇雖然性子怯弱,那陰狠的性子卻也是和周芸芸一樣子,並不甘心將手中家產雙手奉送。
到時候自己只要放出謠言,這些周家的夥計長工必定會鬧一鬧。
如今這些底層的下人有了留下來的希望,必定會千方百計討好王珠。而上層的掌事一個不留,他們雖沒有飯碗,可若唆使底下的人鬧,底下的人必定也是不允。
人心已經不齊,又如何還會鬧起來?
王珠小小的手段,就能順利吞下週家的產業。
這樣子的年紀,王珠怎麼能這麼有心?
更何況周家一向壓榨得極狠,這些佃戶只能得三成半的收成,王珠稍微放了利潤,這些蠅頭小利更會蠱惑那些賤民。
周宇心裡跟吞了蒼蠅一樣子的不舒服,卻不敢發作。
王珠冉冉一笑,紅脣盈盈:“正因爲父皇仁慈,周家名下的產業均是免了稅收,所以也是能得利更多。”
一句話,更讓衆人如吃了一顆定心丸。
如果王珠強橫霸道,非得鬧得雞犬不寧。
這些當地的鄉紳,也是不樂意見到州府不寧。
謝玄朗眸光輕輕動了動,卻不覺若有所思。
這不過是一些威逼利誘的手段,大夏的貴女,應當也是學過些個管理內宅的手段。
以王珠的心計,倘若做了周家主母,一轉眼將這些家產弄來自己掌控,那也是一點兒都不麻煩。
王珠縱然聰慧,可仍然是不脫內宅手段,如今如何安排這些兗州傷兵,方纔可見手段。
這也絕非一個區區女子,弱質女流能做得到。
謝玄明明知曉王珠絕不擅長如此,反而不覺咄咄逼人。
“九公主既是得了周家資產,怎麼不將這些田地分給這些傷兵?莫非九公主雖然是金枝玉葉,卻生恐得罪了人?”
王珠筆鋒微微一頓,淡淡一笑:“謝小候爺雖然有仙人之姿,卻並不明白這些曾經的大夏傷兵。這是因爲謝小候爺你高高在上,並不懂別人心思。曾經征戰沙場,又怎麼會對耕田之事有興趣?就算分了田地,他們也不如這些有經驗的佃農,能更好產出糧食。”
卻諷刺謝玄朗出身尊貴,不懂這些俗務。
“更何況倘若士兵受傷,就分以田地,試問征戰頻繁的時候,大夏哪裡來這麼多田地來分。倘若有些士兵能分田地,有些沒有,這又如何能。這世上之事,不患寡,而患不均。謝小候爺一口一個分田地,那是要我大夏大亂嗎?”
王珠冷冷的看着他,眼珠子黑漆漆,脣角浮起了清凜的笑容。
“我也是才疏學淺,可卻知曉此事應當小心以待,細細尋思,絕不會如謝小候爺這樣的輕狂。”
以謝玄朗的驕傲,自然也很少聽到人這樣子議論於他。
如今被王珠當衆這樣子損了一道,他自然也是心中不悅。
只是王珠說得有理有據,他也是實在不好說什麼。
眼前的少女侃侃而談,卻也是讓謝玄朗神色微微有些恍惚。
這個清秀可人的少女,從什麼時候,居然能有這樣子的風華氣度了?
王珠卻不覺垂下頭,筆鋒輕輕在那雪白宣紙之上一點。
“但凡傷兵,每月均能領米半鬥,錢五十文,上了五十歲的傷兵,領米一升,錢一百文。”
“開設社學,設置藥鋪,請會識字的讀書人啓蒙,縱然不成爲飽學的秀才,也能識文斷字。至於這些傷兵與家眷瞧病的藥材與診金,均從周家店鋪所取利潤之中所出。”
“每月出銀出糧,讓這些沒在軍隊之中兵士,搭建新村,伐木砌石,以安住處。新住處修建之後,就是他們住所。如此緩緩修建,照着兗州附近需安置的規模,斷斷續續,約莫三五年,大約能夠功成。等到他們住處修建完畢,就以比尋常工匠豐厚一些的工錢,聘請他們修河築堤,建塔修寺。”
“後輩中有樂意從軍者,由衛所士兵組成連團,傳授武藝,協助鄉里的捕快捉拿盜匪。閒時爲民,亂時爲兵。”
王珠侃侃而談,一氣呵成,手中的筆鋒輕輕滑落,寫下了一個個端正的小楷。
謝玄朗也是聽得不覺心驚,明明是個養在宮中,不知世事的公主。可是如今,王珠句句鋒銳,哪裡好似什麼不懂庶務的無能女子,反而比那些任上的官員都精通這些門門道道。
這個女子,自從那次落水,似乎總能給自己一些驚喜之事了。
其他的也還罷了,尤其是挑選新兵,還有出錢修堤這兩樁,簡直是神來之筆。
要知曉如今大夏雖然免了王珠手中這些資產的賦稅,可是如今一舉兩得,也是代替了官府的一些事兒。
如此一來,大夏國家的資產,其實並沒有真正損失。
此時此刻的王珠,已經沒有人留意到她並沒有戴面紗。
葉靈犀總是不帶面紗,可人家留意到的是葉靈犀絕美容色。
然而換成了王珠,頓時也是有那麼幾許不同。
別人之所以忽略,是因爲王珠展露了她的才能,讓在場這些男子恍惚覺得是對着一位上位官員,而頓時少了幾分輕忽之心。
很快,一張宣紙也是被王珠寫得密密麻麻的,王珠方纔也是罷了手了。
她輕輕擱下了筆:“這不過是我的初想,還需在場諸位鼎力協助,才能完成了這樁善事。”
江採站在了一邊,目光略略一動。
王珠今日如此,出盡了風頭,可是全然忘記了,今日江家方纔是主客。
江採這樣子想着,眼底卻也是不覺頓時有那麼幾分的玩味。
不過江家之事,原本也是沒什麼大不了的。這位九公主的光華,原本也是遮掩不住的。
謝玄朗的眼底已經是不覺流轉了一絲忌憚之色。
原本他所忌憚的人是王曦,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眼前的王珠也是對他有一種莫名的壓迫力量。眼前這個女子,說不定以後還會是十分讓人忌憚的對手。
王珠落落大方的態度,更是讓人不覺將她和葉靈犀相比較。
葉靈犀看似不同尋常女子,可是言語之間,仍然不過是和男子那些事兒。
反而王珠,卻分明是顯得內心之中有些丘壑存在的。
至於跪在了一邊的周芸芸,早就是被衆人拋在了腦後。
這樣子無足輕重的人物,又哪裡還值得別人費心去關注?
周芸芸膝蓋跪得痠痛了,終於也還是忍耐不住,緩緩的站了起來。
瞧着王珠好似衆星捧月一般,出盡風頭,她內心一陣子恨意流轉。
沒誰多瞧周芸芸一眼,周芸芸也是不樂意留意在這兒。
她一步步的頓時離開,卻也是渾然不覺,這暗中頓時有那一雙眸光悄然關注。
而這樣子一雙眸光,也是更陰更冷!
來到了僻靜之處,周芸芸更是不覺惡狠狠的說道:“王珠!你這個賤人!賤人!我一定一定,絕對絕對,是不會放過你的。”
此時此刻,周芸芸簡直想要吃了王珠的肉,喝了王珠的血。
人前那溫溫柔柔的樣兒,自然也是蕩然無存。
可是就是在這個時候,周芸芸的耳邊卻也是不覺響起了那麼一道無比諷刺的嗓音。
“你要對付王珠?也不瞧瞧你那蠢樣兒,居然也是還敢大言不慚。周芸芸啊周芸芸,此生此世,我竟然沒曾見過比你更爲愚蠢的人。”
那女子冷冷含笑,輕輕的走出來,一張清秀的面頰卻不覺有些陰冷。
賀蘭月如今沒了憔悴之色,容色淡淡的,面頰之上似乎打了一層淡淡的胭脂,所以有那麼一層十分奇怪的暈紅。
周芸芸卻是不忿:“賀蘭月,你被王珠鬧得如此悽慘,莫非你的心中,竟然是沒有半點怨恨?說來說去,我卻也是一點兒也是不相信的。你不過是沒有骨氣,所以才心甘情願做王珠的走狗。”
對於賀蘭月,周芸芸卻是沒有半點懼怕之意,一個沒骨頭的女人,那又有什麼好害怕的。
賀蘭月不覺垂下頭去,似乎是被周芸芸的這麼幾句話兒給堵住了。
只是賀蘭月既然是來了,周芸芸也是頓時覺得留下來頗爲無趣。
她懶得理會,側身而走,與賀蘭月擦肩而過時候,卻忽而一股子的巨力頓時不覺傳了過來。
咚的一下,好大一蓬水花,卻是周芸芸被推落下水。
周芸芸又驚又怒,掙扎着準備起來,可是一擡頭,卻也是可巧見到賀蘭月那蹲下來的,和自己面面相覷的面容。
那張面容十分冷漠,微微扭曲,透出了森森的寒意。
一片手掌伸出來了,按住了周芸芸的腦袋,忽而就深深的一按——
咕隆咕隆,水裡面傳來了咕咕的聲音,週週芸芸的脣中吐出了一連串的氣泡。
可惜賀蘭月按住了周芸芸的頭頂,讓周芸芸一點兒力氣都是使喚不上,縱然是拼命掙扎,那也是於事無補。
她的手指狠狠的去挖賀蘭月的手腕,可惜縱然是被抓得鮮血淋漓了,賀蘭月也是沒有放手的意思。
賀蘭月容色也是十分僻靜,縱然是已經受傷了,她那一張臉兒,卻也是沒有半點波動。
可她眼睛裡帶着快意,心裡面也是在笑。
周芸芸不是想要找王珠報仇嗎?其實這個樣子,自己大可以幫忙周芸芸一二。這樣子的蠢物,就算鬧騰一輩子,除了讓王珠當傻子玩,恐怕也是傷不了王珠一絲一毫。
賀蘭月心裡默默的想,其實她也是非常厭惡王珠的。
水裡的掙扎,此時此刻也是漸漸變小,分明也是因爲賀蘭月沒有力氣了。
賀蘭月不覺眯起了眼珠子,倘若此時此刻周芸芸死了,別人自然也是會懷疑王珠。
既然是如此,這個卑微的女子之死,倒是有些卑微的用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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