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柘資質十分平庸,若不是崔清蕪眼睛壞了,也是輪不得劉柘。
想不到劉柘居然這般木訥,連崔清蕪都是保護不了,連凌雪梅都是阻攔不了,當真是可笑得很。
劉柘卻並沒有擡頭,甚至沒多瞧崔清蕪一眼。
崔清蕪這個樣兒,這個樣兒,倒也是當真讓劉柘覺得有些怕。
他不覺有些魂不守舍。
景輕衣只道劉柘嚇壞了,心中暗暗的啐了一口。
哎,師姐曾經也是何等驕傲的人,就因爲被人毀掉了容貌,居然是落得這個樣子。
而劉柘呢,內心卻不覺在想別的。
崔清蕪瞎了眼珠子,可是在他跟前一直柔柔弱弱,這般猙獰的樣兒,可是從來沒有見到過。
崔清蕪被扶着下去,劉柘也陪伴她一道。
他柔柔弱弱的陪小心,安撫崔清蕪。
若是往常,崔清蕪可能會在劉柘跟前做戲。可是今日,崔清蕪聽聞了王珠懷孕的事情,她卻也是怎麼都不能平心靜氣。
劉柘無論如何安撫,崔清蕪始終不能消氣,她甚至不覺遷怒劉柘:“阿柘,爲什麼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卻不能護着我呢。你連凌雪梅都是不能阻止,簡直是,沒什麼用處。”
她渾然忘記了,自己並不是平時那般清純可愛的樣兒。
如此模樣,已經是十分醜陋,更難以引起別人的同情。
以劉柘這般水晶般的心腸,自然是知曉,此時此刻崔清蕪大受刺激,實在是不能如何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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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蕪受了這樣子的傷痛,這樣子的可憐,已經是十分可惜。
既然是如此,自己更應該越發的溫柔體貼,用那一腔熱情溫存關懷崔清蕪。
他心裡自然是這樣子想的,卻也是不敢去看崔清蕪那張臉蛋。
安撫了崔清蕪一陣子,劉柘便是離開透透氣。
往日他在崔清蕪的身邊,膩也膩不夠,總恨不得將心肝掏出了讓崔清蕪歡喜。
可是今日,劉柘卻並沒有待那麼久。
只因爲他發覺,自己似乎是要付出更多的熱情,才能化解崔清蕪內心的怨恨。
劉柘脣瓣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氣,爲什麼人生之中就有這麼多醜陋與罪惡呢。
他漫無目的的走着,前邊是景家的幾個婢女,不去做正經事,卻在這兒閒磕牙。
“那個崔家阿蕪,戴着眼紗也還罷了,一旦揭下來,可當真是嚇壞了別人。只瞧那麼一眼,真是讓人倒盡胃口。”
“我若跟她那般不人不鬼的樣兒,只恐怕早就死了。”
“人家有手腕,臉蛋毀了又怎麼樣,還有劉家公子做冤大頭。放着如花似玉的凌家姑娘不要,卻去要個醜八怪,也不知道喝了什麼迷魂湯。”
“你說劉公子傻?他纔不傻呢?我瞧多半是看着崔家的金面,咬牙上去的。”
劉柘聽到了這些議論,頓時也是不覺皺起了眉頭。
他自然是知曉,方纔鬧騰出這樣子的動靜,難免會招惹一些人的議論。
可是這些下人,卻議論得如此的惡毒,實在是令人厭惡。
果真是身份低賤,實在不懂禮數和仁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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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應當堂堂正正的走出去,呵斥這些個下人說話不中聽,口舌造謠,甚至請景輕衣處置這些下人。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劉柘站在了原地,卻是動也都沒有動。
他忽而沒有勇氣走出去,寧可這些人沒留意到自己。
自從自己挑了崔清蕪,別人都說他仁義純善,十分大方。可是這些人,這些人——
卻議論得這般難聽。
說他是個傻子。
那些婢女似沒有留意到了劉柘,繼續說個不休。
劉柘縱然是不想聽,可卻仍然是一字字的聽到了耳朵裡了。
“是呀,聽說這劉家公子是軟綿綿的性兒,所以如果能娶個能幹的世族女爲妻,也是極大的幫襯。崔家小姐人厲害,若不是臉蛋毀掉了,也不見得跟嫁給這個軟面一般的男人。”
“什麼崔家聯姻,我聽說崔家二房和大房早就不合了。”
“凌娘子臉蛋也毀掉了,談不上多好看。”
“嘻嘻,那劉公子怎麼一定要娶?總不會,真是因爲大仁大義吧。”
那些婢女議論了一陣子,就要去做事情,端着東西走了。
留下了劉柘,他呆呆的站在了這兒,站了很大一會兒。
直到那肩膀落了一層薄薄的白雪,他方纔魂不守舍離去,竟然也是忘記了拍去了肩頭的雪花。
他離去了不久,凌雪梅悄然從暗處踏步出來。
劉柘這樣子呆呆站了多久,凌雪梅便瞧了他多久。
凌雪梅心潮起伏,十分難忍。
她瞧着劉柘離去的方向,隨即蓮步輕移,回到了王珠身邊。
房間裡暖融融的,王珠自從知曉了自個兒有了身孕,所以也是更加愛惜自己一些。
她手中抄着暖爐,十分的坦然和自在。
凌雪梅靜悄悄的來到了王珠身邊,忽而嗓音微微有些沙啞:“王妃爲什麼刻意安排那些人,在他,他跟前說這些話兒?”
爲什麼又特意讓自己去瞧見那一幕。
王珠微微一笑:“不錯,那些人確實是我特意安排,可那些話兒,別人嘴裡雖沒這樣子說,心裡卻是這樣子想的。”
凌雪梅心思十分的紛亂,王珠一個字都沒有提,可她卻好似明白的王珠的意思。
劉柘享受的是那種做善事的感覺,享受的是別人的稱讚和仰慕,所以方纔會如此介意那些個別人的議論。
凌雪梅脣瓣輕輕的動了動,想要跟王珠分辨幾句,可是王珠其實什麼都沒有說。
王珠瞧了凌雪梅一眼,有時候,不說話兒,說不準才能更動人心。
如今凌雪梅便是如此。
她忽而起身,冉冉一笑:“今日是那景輕衣的生辰,很好的日子,院子裡的梅花不錯,不如去走走。”
凌雪梅並無言語,默默跟隨。
今日雖然是景輕衣的生辰,然而景輕衣卻並不如何愉悅。
王珠那麼一鬧,景輕衣心裡面更加不舒坦了。
她瞧着枝頭的梅花,默默在想,這個大夏的公主還是有些福氣的。
正因爲有這樣子的福氣,故而王珠方纔有了身孕。
端木紫麟一直以來都是孤家寡人,他雖然是先皇的血脈,卻也並沒有正經的名分。而他在端木家中,也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想到了這兒,景輕衣手指緊緊的,一下下的攪着手中的帕子。
她的心繃得緊緊的,可她是大家閨秀,又怎麼能如崔清蕪一般大吵大鬧呢?
想到了這兒,景輕衣內心之中酸意不覺更濃了幾分。
正在這個時候,景輕衣就瞧着王珠現身。
她也看到了凌雪梅,此刻凌雪梅就正好跟隨在了王珠的身邊。
景輕衣不覺在想,凌雪梅雖然被拋棄了,人前卻還算是有幾分淡然。也是,就算是棄婦,總是要愛惜自己的臉面。
而崔清蕪那樣子的大喊大叫,除了折損自己的臉面,又能如何呢?
人羣中的劉鹿,卻也是不覺有些惱恨的看着凌雪梅。
她面頰溫潤,仍然是清純如水的樣兒,誰不知曉這劉家阿鹿是最單單純純的一個人。
如今劉鹿看着凌雪梅,心尖兒卻也是越發不悅。
這樣子一鬧,那些女人都悄悄的議論哥哥。
雖然這些女人不會明面上議論,可私下卻會說。
看着自己靠近了,那就悄悄的就散了。
而看自己的眼神,卻不覺有些奇怪了。
雖然沒人說劉鹿一句重話,可這古怪的氣氛,卻也是讓劉鹿覺得受盡了委屈。
劉鹿眼波流轉間,死死的盯住了凌雪梅。
她覺得凌雪梅不好,怎麼這樣子不懂事,不是喜歡哥哥嗎?卻當衆如此,給大哥沒臉。
這可是,有些不知分寸了吧。
原本她對凌雪梅還有些同情,如今自然不覺淡了。
反而那內心之中,頓時平添了幾許的憤憤不平之意。
劉鹿不覺向前,苦口婆心:“凌姐姐,你怎可如此?縱然你和大哥已經是不能在一起,可你也是不能趁機遷怒大哥,損及大哥的名聲。難道,你就那般介意,大哥舍了你?”
劉鹿這樣子一鬧,那些目光頓時也是集中在了劉鹿身上。
王珠脣角忽而勾起了一縷淺淺的幅度,劉鹿明明瞧見是自己讓凌雪梅行事,也明明聽到是崔清蕪搶先一步口吐不遜。
可她既無視崔清蕪的言語有失,又不敢挑自己來說。
她故意這樣子跟凌雪梅說話兒,是覺得凌雪梅畢竟是愛慕劉柘,多少會寬容她吧?
說劉鹿愚蠢,這個小女子確實愚蠢,可有時候卻也是敏銳得緊。
凌雪梅卻一臉漠然,沒有搭理劉鹿的話。
劉鹿淚水盈盈的,她知曉別人的眼珠子已經是瞪了過來,而這正是劉鹿想要的。
她就是要別人瞧瞧,是凌雪梅不好,不對。
苦苦糾纏,有失風範,一副怨婦姿態。
而自己大哥,不過是運氣不好,是被個怨婦糾纏住了。
自己也同情過凌雪梅,可結果呢?這凌家姑娘就不是省油的燈,居然是不依不饒起來,想要毀了大哥名聲不是?
劉鹿心中哀嘆,果然是小門小戶出來的,眼皮子淺,上不得檯面。
她不覺痛心疾首:“凌姐姐,若你擔心以後的日子,我們劉家必定是會有所幫襯。畢竟你雖然是自個兒毀了容貌,以後姻緣會不順,可到底是因爲大哥而起。我們劉家,也不是那等毫無良心的人——”
言下之意,就是因爲凌雪梅以後沒人要了,所以跟劉家苦苦糾纏。
劉鹿心裡,是當真真心實意這般想的。
只不過從前,她覺得自己厚道,並沒有當真將這些話兒說出口。如今,她卻也是顧不得了。
畢竟,凌雪梅鬧騰在先。
她認爲自己對凌雪梅許下承諾,也是讓凌雪梅安心,而劉家素來厚道,卻也是絕對不會覺得自己做得不對。
如果再鬧,那就是凌雪梅不對了吧。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王珠卻也是忽而柔柔的加了一句:“阿鹿,你這句話,可是說得有些不對吧。那些流言蜚語,你怎麼能相信呢?雪娘這一張臉,明明是好好的。想不到,以訛傳訛,相信的人居然是這樣子多。雪娘,你將自個兒的面紗給摘下來吧。”
王珠早有囑咐凌雪梅,若沒得到王珠的允許,凌雪梅是不能揭開面紗的。
如今王珠開口了,凌雪梅頓時也是輕輕的揭開了自己的面紗。
她臉蛋光潔,肌膚細膩,容光絕世。
那如細瓷一般的肌膚之上,卻也是並無半點傷痕。
劉鹿瞧了一眼,頓時也是不覺呆住了。
不是說,凌雪梅面容被毀掉,早就是個醜八怪了?
那些京城之中的謠言,傳得沸沸揚揚的,而且凌雪梅從那以後,也是頓時戴着面紗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足以證明,那些謠言是真的。
可是如今凌雪梅摘下去了面紗,面頰卻也是好端端的,一點兒傷痕都是沒有。
那些早見過凌雪梅的人,心裡嘖嘖稱奇,凌雪梅還是如從前那般美麗動人。
那些沒見過凌雪梅的人,更爲凌雪梅的容光所震懾,驚訝無比。
原來這個世界上,居然還能有這樣子的美人兒!
凌雪梅不需要反駁劉鹿的其他話,只要露出絕美的容貌,就已經是讓劉鹿氣短,讓劉鹿一時之間居然是說不出話兒來。
王珠在一邊瞧着,她妙目流轉,瞧見了人羣之中的劉柘。
劉柘看得怔怔發呆,已經是呆住了。
這個劉家公子,從前自然也瞧過凌雪梅的臉。可這段時間,那些謠言之中,凌雪梅要多醜有多醜,如今露出真容,自然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況且任何絕色的容貌,瞧得多了,也是會覺得有些膩味。一段時間遮掩不見,反而生出了新鮮感。
更重要的則是,劉柘方纔還看到了另外一張臉,崔清蕪那張醜陋毀容的臉。
沒有對比,就凸顯不出美麗。
王珠知曉,劉柘就跟她預料的一般,是如此的庸俗。
什麼善良、憐憫,都是假的,都是虛僞,都與自我滿足有關罷了。
她輕輕的走到了凌雪梅身邊,在凌雪梅耳邊說道:“你的劉公子,那顆心又到你的身邊了。他呀,會再尋你的。”
凌雪梅內心發冷,她相信王珠的預測。
可內心卻無半點欣悅,反而有些冰涼。
當凌雪梅的眸子和劉柘相對時候,凌雪梅卻輕輕的側過頭去,沒有繼續和劉柘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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