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凌自窗口而入的時候,莫梨已經褪下了衣衫,只穿着中衣懷抱着雪團半躺在牀上。她面色蒼白,眉宇間帶着明顯的病弱之色,眼眶微紅略顯浮腫,顯然是剛哭過,雙眼空洞無神,沒有焦距的看着前方。
神情脆弱而無助,似乎這個世界都拋棄了她。
南宮凌從未見過這般的莫梨,心底生出無限的恐慌來,心口位置傳來一陣劇痛,三步兩步上前坐到牀邊,伸手撫摸着她的小臉,着急的問道,“莫兒,莫兒,你怎麼了?莫兒,你別嚇我。看看我,你看看我莫兒,我是南宮凌,莫兒~”
莫梨雙眼漸漸有了焦距,微微偏頭看着南宮凌,先前積蓄到心底的千言萬語和質疑叱罵此時都一一消失不見,看着南宮凌擔憂的神色,心底除了痛,就只剩下無限的委屈。
爲什麼要騙我?爲什麼要負我?爲什麼?師父,南宮凌……
眼眶再一次難以自抑的溼潤了。眼淚順着臉龐便流了下來。彷徨無助又驚恐萬分的支起身子抱住南宮凌。
南宮凌本能的回抱住她因爲哭泣顫抖的身子,心中的恐慌放大,竟讓他有種自己快要失去懷中之人的錯覺,“莫兒,別哭!莫兒,怎麼了?出什麼事了?莫兒,告訴我!”
莫梨不言語,只是埋首在他的懷裡不住的哭,眼淚沾溼了南宮凌的衣襟。胸前一片涼意。
南宮凌縱使心中焦急萬千也無法,只得先安撫一直不停哭的莫梨。“莫兒,我在,別怕。”
良久之後,莫梨哭累了,趴在南宮凌的胸膛上就睡了過去。
南宮凌嘆息一聲,輕手輕腳的將她放到牀上,爲她蓋好被子。看着她蒼白帶着淚痕的小臉,心中說不出的憂心。偏偏莫吉這幾日因爲丹田被廢,一直都在他自己的房間裡修養,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莫梨睡的並不安穩,口中一直呢喃輕語,恍若夢魘,“南宮凌……你負我……你……負我……你負……我……負我……”
南宮凌俯下身聽,卻也只聽清楚了自己的名字,只知道莫梨是在喚他。重重的嘆息一聲,位她壓好被角,進到與臥室相連的浴房裡拿溼帕子爲她淨面。
而後靜坐在牀邊癡癡的看着莫梨的睡顏,一手下意識的撫上她的秀容,一雙如黑曜石般的眸子裡透出萬分的憐愛寵溺和……愧疚……
“莫兒,欺瞞於你實非我所願。我有不得已的苦衷的。不過,這一切就要結束了,很快我就能常伴你左右,屆時,我定會跟你解釋清楚這一切。日後,我對你絕不會有一絲一毫的隱瞞欺騙,等我……莫兒,我愛你~”
南宮凌在莫梨脣上輕啄一下,貼着她的臉頰,輕聲在她耳邊輕語道。可惜的是,莫梨熟睡過去,完全不知道這一切……
說完,南宮凌深深看了一眼睡熟的莫梨,飛身離開。事情還沒有完結,現在還不是貪戀的時候,但是很快就會結束了,現在他還留不得……
第二日清晨,莫梨醒來後,神色幽幽,臉上沒有半分情緒,叫人看着略心慌。一整天的時間,除卻用飯喝藥出恭她就沒有離開過小書房。叫在外面守着的人看得無比憂心。
直到酉時已過,莫梨突然慘笑一聲,“哈~”
眼淚隨着臉龐流下。
眼中的厲色一閃而過,手臂一掃,書桌上的東西全都被掃落在地,發出巨大的聲響。
四滴水聽見聲音,再也顧不得命令,一個勁兒的衝了進來。看見滿地的狼藉和神色悽然的莫梨後,皆是一愣。
“公主?”水覓試探性的叫道。聲音裡是說不出的心疼。
“本宮無事。去叫人來收拾一下吧!”說完,就起身神情木然的往外走。
酉時已過,密藏大門外之人果然就是宏元道尊,而那些看似不靠譜又離奇的猜測也都能基本得到印證。
南宮凌,你好樣的!
往昔那溫情的一幕幕緩緩在眼前閃現,只是,那些溫暖此刻卻都一一變成了利刃,刀刀刺進她的血肉,傷的她體無完膚。那一字一句間的柔情寵溺全數化作尖針,針針紮在她的心上,叫她的一顆心鮮血淋漓,破損不堪。
莫梨往前的身形一頓,心臟傳來細密的疼痛,猶如萬蟻噬咬,讓她痛不欲生。眼前一黑,身子一軟,直直的便往地上倒去。
四滴水眼疾手快的接住莫梨的身體。
莫梨的突然昏倒,一時讓棲梧園陷入了慌亂之中。
等她再次清醒過來時,已經月上中天了。
“公主,您終於醒了!”水覓雙眼紅腫的看着莫梨,見她醒來,臉上露出一個欣喜的笑容,連忙轉頭命人去叫御醫進來。
莫梨虛弱的躺在牀上,緩緩擡手扶上心口的位置,這裡隱隱作痛,但卻不是太痛,完全在忍受範圍之內。
“別忙了,本宮沒事了。”見自家侍女又哭又笑的,莫梨心中也很難受。
“公主都暈倒了,怎麼還沒事?公主別怪奴婢們自作主張,您的平安最重要。”水覓堅定的說。其餘三滴水忙不迭時的點頭,表示贊同。
莫梨默然,繼而一笑,“隨你們吧!”
好一番折騰之後,寢室內終於清靜了。
水棉端上一碗山菌粥,“奴婢做了碗粥,公主晚上什麼東西都沒用,多少用一點吧!不然,空腹喝藥很傷胃。”
莫梨點頭,水棉高興的上前餵給她。
用了一碗粥後,莫梨看着自家四個侍女,“別忙了,都坐吧!”
四滴水聽話的坐下,莫梨看着她們青春靚麗的容顏上帶着濃厚的關切,心底輕輕嘲笑了自己一番,不過就是一個男人,至於嗎?這個世界上,真心愛護關懷她的人不少。
“這種事以後再也不會發生了,你們也別一副驚弓之鳥的模樣了。本宮不過就是一時鬼迷了心竅,沒有想開而已!”說話之時,莫梨的嘴角有一個微不可查的諷刺弧度。
四滴水向來知道她是言出必行的,聽了這番話後,雖然沒能完全放下心,但到底安心了不少。
接着,莫梨轉移了話題,看着水覓說道,“話說回來,過了年,你就十六了,也該成親了,以前我們在宮中多有不便,也沒提這事,如今既然已經出了宮,那就提上行程吧!”
水覓臉上一紅,咬了咬脣,搖頭拒絕,如今南宮世子跟公主幾乎反目,她怎麼能這個時候成親?“現在公主身邊還缺不得人。”
莫梨看穿了水覓的想法,輕笑一聲,“莫不是在你心裡本宮就是如此一個看不開的人?這世上,誰少了誰還活不下去不成?再說了,武昭如今都二十四了,一般男子在他這個年齡都是好幾個孩子的父親了。”
“你們幾個都是自小就陪着本宮長大的,雖爲主僕卻情同姐妹。看着你們尋到好的歸屬,本宮也甚是欣慰。而且,棲梧園這麼大,就住了這麼幾個人,倒是冷清的厲害,辦一場婚禮,也能添些喜氣,顯得熱鬧些。”
說着又看向水棉,眼中略去冷清,帶上了明顯的喜色,言語帶着戲謔,“還有水棉和六九也是。難得你們也兩情相悅,不如到時候也一起把喜事辦了吧!本宮當年承諾過六九和七四,要給他們置房娶妻,放他們自由的。六九是孤兒,你也是,你們倆成親了,也還是我的人,如此倒是我得益最多。”
水棉爲人微冷內熱,碰上六九這麼個喜歡美食的內心吐槽暗衛,倒也還真是……挺般配的……
水棉臉色一紅,眼角的餘光略羞澀的朝着室內的某個方向看去,倒也不忸怩,難得的開起了玩笑來,“如此一來,奴婢和六九大哥可就把終身都賣給公主了,到時候公主給奴婢的嫁妝一定要是最豐厚的!”
莫梨抿笑,“好。壓箱底的銀子本宮多給一兩。這樣就是最多的了!”
四滴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之後,莫梨將隱匿身形的六九和七四叫了出來,“你們可還記得自己的姓名?本宮好讓人去爲你們辦理戶籍。”
六九點頭,“屬下姓張,”說到名字的時候,六九就略顯尷尬了,“名字叫二狗……”
“噗嗤~哈哈~”五女笑的花枝亂顫。
七四撓撓腦袋,“公主,屬下不記得自己的姓名了。”
莫梨點頭,看向他們兩人,有些忍俊不禁,“六九大哥,二狗這名字……實在……不太好,你可有什麼鐘意的名字嗎?”
六九搖頭,看向莫梨說道,“還請殿下爲屬下賜名。”
莫梨沉思了片刻,“本宮一向覺得過日子無非圖個安寧,不如就叫張向安如何?雖然俗氣了些,但寓意還行。”
六九高興的點頭,深覺這名字不錯,向安,嚮往安定,這不就是每一個暗衛內心最深處的渴望嗎?
“至於七四,你與六九共處了這麼多年,也一起出生入死了這麼多年,也算得上是好兄弟了。不如,就跟着六九姓,辦戶籍的時候,也將你們兩人算作親兄弟來。如何?”
七四使勁的點頭,“好哇!好哇!暗衛本就是無根無萍的,如今屬下多了這麼一個大哥,屬下非常樂意的!還請公主也給屬下賜一個名字吧!”暗衛都是見不得光的,向來獨來獨往,也就他和六九因爲機緣巧合被分到了公主身邊這纔有幸成爲兄弟。
這麼多年的兄弟情義,兩人已經比親兄弟還親了,說真的,若是叫他們兩人日後分開,他定是不習慣的!而且也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