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一鳴整理一下思路，緩緩說：“陸董是一月十九號上午發生車禍，被送至醫院搶救，至今昏迷未醒，而出納於車禍同日失蹤，同時查出一筆款項不知去向，盛鑫集團資金鍊斷裂，供應商上門追債，現在恐怕銀行也上門了吧？而陸董的夫人告訴你和陸阿姨，是那個出納捲款外逃導致的。”
馮一鳴突然搖搖頭，笑着說：“我覺得實情你媽媽是知道的，只是你不太清楚。”
“實情？”張晶晶清冷的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扶着路邊的大叔緩緩蹲下，“我不在乎什麼實情，也不在乎盛鑫集團，但是大舅一直對我很好，特別是當年父親遠走高飛後，大舅告訴我，以後我就是他女兒……”
“那些親戚都天天守在病房外，於其是盼着大舅醒來，還不如說是盼着盛鑫集團不要倒閉，盼着手上能多撈點錢。”張晶晶將腦袋埋進胳膊，“一鳴，你覺得大舅的車禍和那些親戚有關係嗎？”
馮一鳴躊躇片刻，嘆道：“我在考慮要不要把實情告訴你，或許你會失望。”
張晶晶擡起頭，臉上浮現出疑惑的神色，“說。”
“我無法判斷這些事知情人有幾個，甚至你大舅媽和你表哥，都可能只知道其中的某幾件。”馮一鳴老老實實的將這段時間調查結果講述一遍。
“盛鑫集團是做傢俱、牀上用品起家的，之後轉型兼顧進出口貿易、金融業，四處出擊卻沒什麼收益，公司業務萎縮的很厲害。”馮一鳴嘆道：“當然其中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集團內部充斥着太多的親戚，家族性企業想做大做強，真的很難，日韓的財閥體系對國內商界的借鑑意義不大。”
“我聽媽媽說過，大部分都是海門人，大舅媽那邊的親戚。”張晶晶低聲道：“都是公司元老……”
“我和我爸爸都是獨子，但是我爺爺有二十多個堂兄弟，延續至今，馮家幾百號人難道挑不出幾個能用的？”馮一鳴搖搖頭，“我爲什麼費盡心力培養周衝、于飛，無非就是避開家族企業這條路，看看你大舅躺在牀上，還有秦蕾蕾的父親秦燁中風癱瘓，病房外都擠滿了迫不及待的親戚……”
馮一鳴小心的扶起張晶晶，嘆息着將其摟入懷中，繼續說：“陸董事長很可能是想抽身走人，所以幾次向你表哥的那家金融公司注資，畢竟是沒上市的公司，一把手在財務上做手腳很難被發現，事實上財務主管都不知道這件事，相關的簽字文件還是從董事長辦公室的抽屜裡發現的。”
馮一鳴低頭小心的看了眼，果然發現張晶晶臉上浮現出詫異的神色，“你大舅既然敢抽調幾千萬資金出去，自然是有底線的，剩下的資金能夠保證集團暫時順利運營，結果……”
“結果出納捲款外逃？”
“那個出納是死是活都難說，但肯定只是顆棋子。”馮一鳴冷靜的分析道：“按照我的推測，很可能在你大舅安排退路的時候，別人也有相類似的舉動，最終導致資金鍊斷裂，對方一不做二不休，乾脆讓那個出納消失轉移視線……”
“這個人肯定是那幫親戚中的一個。”張晶晶揚起小臉，問：“那我大舅的車禍……”
馮一鳴摸摸耳朵，將下巴依在張晶晶的頭頂，嘆道：“這就是我最難解的地方，這種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總歸能坐下來商量，有必要鬧得這麼大？還是說你大舅真的是出了意外？”
馮一鳴不太信，就憑盛鑫集團這個爛攤子，那幫人還敢鬧出人命官司，有這個必要？
兩個人在路邊光禿禿的梧桐樹下站了好久，馮一鳴試探着問：“大不了我貼一筆錢，就當是給你的彩禮錢了……”
“什麼彩禮錢！”張晶晶一跺腳，雙頰飛起紅暈，“我又沒答應過……”
“咱們倆早就私定終身了嘛。”馮一鳴反手從衣兜裡掏出一個碧綠的手鐲，緩緩套在張晶晶的手腕上，笑着說：“這是臨行的時候，我爸爸給我的，馮家祖傳下來的。”
張晶晶愛不釋手的打量着，“看不出來你還有點家底。”
“那是，我爺爺當年是被村裡人揪出來批鬥的，解放前是當地著名的地主。”馮一鳴揹着手弓着背，一副地主老財的模樣。
兩個人聊着天回了酒店，這段時間陸鈺基本上都住在醫院裡，馮一鳴大着膽子進了門，在一樓大廳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喝茶。
“其實這件事要讓我處理，快刀斬亂麻，簡單的很。”馮一鳴又舊事重提，搶在張晶晶前面說：“貼一筆錢讓盛鑫集團恢復營業，看起來可行，但是集團的運營權肯定不會落在大舅媽手上，所以……”
“不錯，雖然大舅媽早年也出來做事，但是已經做了十年的家庭主婦，對這些已經很陌生了。運營權落到那些親戚手上，無異於羊入虎口。”
“所以，最簡單的辦法是，將所有非主營業務全部砍掉，只保留牀上用品業務，將金融公司交出去，事情會很快平息下來，缺點也很明顯，陸董未必肯接受十幾年的心血就這麼泡湯。”
張晶晶苦笑着搖頭道：“我大舅心高氣傲，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要不我去勸勸？”馮一鳴心裡挺好奇的，陸茂到底是爲什麼被人下狠手，他可不認爲車禍真的是一次意外，但想知道實情，就不能繞過張晶晶，馮一鳴不願意這件事對兩人的關係產生任何間隙。
“再過一個禮拜就要開學了，咱們馬上就要回江河，難道讓你媽媽守在這，她可是公務員。”馮一鳴看張晶晶低頭不語，勸道：“是你的大舅，也就是我大舅，總是要處理的，還不如趁我在魔都，一次性解決掉。”
張晶晶遲疑了會兒，說：“我媽媽把這事一直瞞着爺爺那邊，如果爺爺那邊出面，事情應該很快就能……”
“但是你媽媽不肯？”馮一鳴立即接口道：“她的性子你還不瞭解嗎？”
張晶晶思索了好一會兒，才微微點頭，說：“那你去勸勸大舅媽，事情早點平息下來，但是有一點，如果要你去補資金缺口，你就直接走人，不要給她留面子。”
“放心吧。”馮一鳴笑着點頭，卻在心裡琢磨，自己個人賬戶裡最多能抽調兩三千萬，不知道夠不夠拍陸鈺這位丈母孃的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