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丁丁落子之聲不絕。
周淑惠披着睡衣走進來,這兩人哪裡在下棋啊,手裡拿着棋子在敲棋盤呢,問道:“你們倆還睡不睡覺了,都快一點鐘了?”
“你先睡去,我現在去睡,也睡不踏實,再坐一會兒。”徐學平說道。陶晉還能在全國人大副委員長的位子繼續發揮影響力,他兩年後退下來,只怕要徹底退休了,真要休息等到那時候也不遲。
張恪攤攤手,徐學平將他揪在這裡說話,他總不能自己鑽回臥室去睡覺。
周淑惠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說道:“你真應該學學陶晉,他都是利用別人替他化解壓力;你倒好,將別人身上的擔子往自己身上攬。”
“我學他,是四不像;他學我,也是四不像……”徐學平笑着說道,揮揮手,讓妻子不在這裡打岔。
周淑惠只覺夜裡有些清寒,緊了緊的睡衣,說道:“我幫你們下兩碗湯圓去,等會兒餓着肚子睡覺也不舒服……”這麼晚,也不便將保姆叫起來準備夜宵。
張恪又與徐學平討論起房價難以抑制的其他因素:“……全國的房改才初步實施,大規模基建也才拉開帷幕不久,去年建築用鋼材料價格上揚32%,新亭千萬噸鋼鐵產業基地建設纔是第一步,只是更大規模的擴張需要更雄厚的資本支撐才行。錦湖近期只計劃收購新加坡大衆集團旗下的鋼鐵業務,作爲對整體計劃的補充,在這條產業鏈上再有什麼大動作,還要等資本壓力稍稍緩解再說……”
“大衆集團的鋼鐵業務有多少產能?”徐學平問道。
“兩百萬噸左右……”張恪說道。
“呵呵,兩百萬噸的產能也只是計劃的補充部分,”徐學平笑着說,“比我這個省委書記有魄力多了。”
張恪笑了笑,當前國內鋼鐵產業總產能不過一億一千萬噸,全球鋼鐵產能總產能不過八億噸,兩百萬噸要佔到全球總產能的千分之二點五,怎麼都不能算是小項目,他說道:“大衆的鋼鐵業務部門雖說有兩百萬噸產能,但是旗下十六家冶煉及鋼製品加工工廠分散在東南亞各處,甚至在印度孟買還有一家小型的冶煉工廠。大衆鋼鐵過於分散的產業佈局很不理想,使其生產管理成本太高,亞洲金融風暴讓東南亞的製造業慘淡得很,更不用說產業佈局如此分散的大衆鋼鐵了。淡馬錫早就想着將大衆集團的鋼鐵業務脫手,兩百萬噸產能開出的價碼比東山鋼鐵最初的估值還要低。我們打算接手大衆集團的鋼鐵業務,除了看到東南亞經濟有復甦的跡象,主要還是考慮到其分散的產業佈局更有利於我們將來佔領東南亞、南亞的鋼鐵市場——就大國謀略來說,東南亞應該成爲我們的後花園,中國才能稱得上真正的崛起。”
徐學平笑了笑,說道:“我今年六十三歲了,不知道能不能睜着眼睛看到那一天的到來,你們年輕人考慮就應該長遠一些……不過這麼一來,與那些視東南亞爲自家地盤的日系財團之間矛盾就又要加劇一分了。”
“還好現在不用看他們的臉色。”張恪笑道。
錦湖在西澳大規模投資礦業、建造獨立物流體系進行如此重要的產業佈局,日系財閥都沒有果斷的出動加以殂擊,張恪根本就不擔心日系財閥會在他們收購大衆鋼鐵業務的細枝莫節上大動干戈,即使放棄收購大衆的鋼鐵業務,對大局也不會有特別大的影響。
收購大衆的鋼鐵業務,使錦湖直接控制的鋼鐵產能超過三百萬噸,相對國內需求日益旺盛的鋼鐵市場供需缺口,這點產能還遠遠填不飽。張恪計劃着收購大衆鋼鐵業務之後,可以先期往國內市場輸送鋼鐵產品扭轉當前虧損的局面。另外,收購新加坡大衆集團旗下的鋼鐵業務,也可以扭轉當前東山鋼鐵冶煉及加工技術落後的局面。
在很多方面,就算東海聯合鋼鐵集團的技術水平也不是很強,而且對新日鐵的技術依賴較深,要扭轉技術落後的局面,加大技術投入是根本,但是見效最快的還是併購。
※※※※※※※※※※※※※※※※※※※※※※※※※※※※※※張恪這次到金山之後又再度轉道前往新亭,在新亭市內與新亭市委書記闞唯濤等官員見過面,到黃昏時才趕到東山。
沒有讓闞唯濤等官員陪同,怕驚動太大,左擁右簇的,根本就看不到什麼想看的東西,也沒有讓陶書藝、田牟東、蒙學慶到市內來接他,他到新亭就是隨便看看,不想驚動誰,卻是市委辦綜合處處長張梅說是有公務要去東山,張恪也不太會拒絕風情美豔的少婦相隨,便答應跟她一起同情。上車時,張梅又拉着高晴上車來,說是一起去東山處理公務。
相比較兩年前的青澀,此時的高晴眉眼間多了些嫵媚的風情,這朵鮮花看起來已經給別人摘去了。
沒有去東山鎮,而是直接去工地,張梅與高晴自然也是順便陪同,絕口不再提她們到東山要辦的公務。
在進工地之前,錦湖商事駐新亭聯絡辦公室經理譚天提前準備了兩部似乎從泥水裡趟過的北京吉普給張恪他們換上,一部林肯外交官、一部別克商務車轉向折往北面的東山鋼鐵。
張梅又不便當着張恪他們的面打電話告訴陶書藝他們不要在那裡傻等了,張恪金蟬脫殼已經進入工地了,他們要是追車追到北面的東山鋼鐵去,就上了大當。
黃昏夕陽下,碩大的橋墩就像擎天巨柱豎在那裡。
作爲東山島建港主體工程之一的通島工程也進入後期了,正進行最後的橋面鋪設,爭取要在明年開春之前就正式通車,屆時將有第一艘遠洋貨輪停泊到東山港,礦石將通過疏港大橋直接送到東山鋼鐵的煉爐裡去,更多的貨物將源源不斷在東山港聚散。
張梅與高晴戴着安全帽跟着張恪在工地裡穿梭,一步不離,張恪人高步子大,她們還要小跑步的緊跟着。
錦湖高層每回視察過工地,隔幾天錦湖的聯絡辦公室就會向東山港工程建設委員會提交一堆整改意見。市裡、區裡想着盡一切可能搶工期,視工期爲生命,投資方的整改意見又不能不聽,特別是錦湖的意見更是直接決定着整體工程的進展,所以每回錦湖高層過來視察,市裡都儘可能的派人盯緊一些,有什麼小問題隨時隨地解決掉,不要捅到工程會議上去磨牙。
張梅就看到張恪他人偶爾會停下腳步掏出小本子飛快的記錄下些什麼,也看不到他找人問話,或跟譚天交流什麼,自然就不清楚他在小本子到底寫些什麼,也不能假裝風騷無邊的身子捱過去偷看兩眼,她知道這一套對張恪不管用,之前不多的幾次接觸,就知道張恪身邊的那幾位鶯鶯燕燕個個都絕色明豔,只怕將他的口味養刁了。
高晴還是頗爲矜持。
天將夜,坐車前往東山鎮,張梅還以爲張恪會直接前往北山賓館用餐休息,經過師範橋時,張恪看到一處巷子口人來人往頗爲熱鬧,又讓司機往巷子裡開。
由於張恪之前明確說了不要市區的官員陪同,張梅也不好提醒他市委副書記、區黨工委書記陶書藝與區長田牟東、副區長蒙學慶等官員都在北山賓館等他過去一起用餐。
拐進巷子,張梅才發現這裡是東山鎮的花柳巷,六七百米長的巷子,巷子兩邊都是亮着曖昧紅色燈光的洗頭房,衣着暴露的年輕女人坐在玻璃門後看着有人經過就敲玻璃以期引起路人的注意,看到車身都是泥水的吉普車過去,更是敲得歡,大膽一些的更是岔開腿,惹隱若現的露出裙內雙腿交叉的神秘之處;也有許多女孩子站在街邊招攬生意。
天色還沒有完全黑下來,生意倒不十分的繁榮。
傅俊坐在副駕駛位,張梅與高晴陪張恪坐在後排,張梅坐在中間,北京吉普的後排不是特別的寬敞,與張恪的身子微微的貼着。她還只當張恪指錯了路才拐進這條花柳巷來,也不說什麼,見他側過身子看向窗外,似乎頗爲津津有味的欣賞着街邊玻璃門內以出賣色相爲生的年輕女人們,心想男人總是這副德性,她也就側向另一邊假裝與高晴整理手頭的資料,不妨礙他欣賞街頭的豔色。
東山島建港工程啓動以來,數十億美元的投資都可以說直接將東山鎮堆成金山了,除了近十萬規模的建設大軍之外,建築材料供應商、建築承包商、機械供應商等等掘金商人也數以萬計的涌進到總人口不到五萬的原北霞縣城東山鎮裡來,自然也有無數的年輕女人或主動或被迫的到東山鎮來淘金。張恪他們坐的這種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工地開出來的吉普車,最受這些年輕女人的歡迎。
“停一下!”
張梅聽張恪吩咐司機停下來,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往窗外看去,看見街邊站着一個站黑皮裙的漂亮女孩,三月的天氣還有些清寒,女孩子皮裙光着白花花的修長大腿甚是誘人,身材修長,臉蛋迷人,綴着閃亮金片的抹胸很低,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脯,妝也不是很濃豔,頗有幾分清純的滋味,心想:他什麼女人搞不到手,偏偏喜歡站街女?就算有這種愛好,似乎也應該偷偷摸摸來爲好。見高晴詫異又失禮的側過身子盯着張恪,忙輕輕的掐了她一下,提醒她不要失禮,就算張恪有這種特種愛好不避她們,她們也只有假裝眼瞎耳聾的份。
聽見有人敲車窗、隔着車窗喊:“全套一百,雙飛二百……”張梅側頭看了一眼,那個漂亮的站街女主動走過來招攬生意,她的臉蛋貼着車窗,如此的精緻美麗,沒想到會在街頭招攬這種生意,那女孩子大概看到車裡坐着女人以爲給同行捷足先蹬了,撇着嘴失望走開。
“往後倒點……”張恪指揮司機往後倒車,張梅拉着高晴裝聾作啞的繼續看手頭的材料,難不成還要幫他下車去談價格不成。
“沒想到這邊竟然不比海州便宜啊……”張恪跟坐在前排的傅俊說道。
張梅心想:你要是高興將整條巷子的女孩子都包養起來,還計較跟海州的哪個便宜?見高晴伸手指着資料的一個“德”字,另一隻青蔥玉嫩的手指沿着資料往下搜索,停在“性”字上,張梅忍不住想笑,男人真是這種德性,太容易得到的未必珍惜,想張恪什麼樣的女人搞不到手,金屋藏嬌十個八個都成,偏偏有這愛好!
“要不要下車看看?”張恪又問傅俊。
張梅心想張恪要挑兩個風塵女孩上車來,她跟高晴是不是走着到北山賓館去?後面那輛吉普車裡除了譚天之外,還坐着三名保鏢。
那些站街車看到張恪這邊要打開車門,以爲還有機會,一窩蜂的涌過來推銷自己:“全套一百,雙飛二百,技術好不好,試過比較了才知道……”
張恪嚇了一跳,忙將車門關上,見張梅看着他,自嘲笑道:“這些小姐是不是太熱情了?”
“人家這麼熱情主動難道不好嗎?”高晴側過頭來略有些帶刺的問了一句,張梅想阻止都來不及,只見張恪臉上的笑容略斂,沒有說什麼,轉身開門下車去。
張梅這才注意到停車的地方是在一家房產中介前,誰能想到整街的洗頭房中間還有幾家房產中介,街邊豎着兩塊蒙紅紙的紙板,一邊寫着東山鎮租房的價格,一邊寫着東山鎮售房的價格,原來張恪剛纔跟傅俊說是房價不比海州便宜。
僅千萬噸級鋼鐵產業基地就將創造近兩萬個就業崗位,東山港許多特大重型項在今後一到兩年就會陸續建成,將從新亭之外吸引大量的就業人羣聚集到東山來。
現在正處於建設期,近十萬建設大軍絕大多數都住簡易工棚裡,但是已經刺激得東山港區政府所在地的東山鎮房價飛漲、物價飛漲,直接跟海州主城區看齊了。
東山區政府招待賓館的住宿價格甚至早就超過省會金山市內四星級的標準了,世紀錦湖在東山投資的連鎖商務酒店幾乎就沒有空房時間,張恪過來夜裡想住在東山都還要提前通知,燈紅酒綠的娛樂場所也更是魚龍混雜。
張梅知道高晴不知輕淺的話衝撞了張恪,忐忑不安的跟着下了車,看着張恪背手背對着她們站在中介前看着房價告示牌上的標價不說什麼話,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心想他關心東山鎮的房價或許是考慮臨港新城項目啓動的時機吧?後面車裡的保鏢也都跟着下車,將上前糾纏着招攬生意的站街女擋在外面,偏偏還有不知輕淺的站街女在外面喊:“老闆要不要再加一個,試試三飛的極致快感……”
張梅聽得背脊發寒,更擔心高晴剛纔的衝撞會得罪張恪;見高晴這時候才知道自己說錯話提心吊膽的樣子,也不好說她什麼。她最明白這種女孩子的心思,明明已經有了可以談婚論嫁、家世還相當不錯的男朋友,仍然會情不自禁的給像張恪這樣極出色又有權勢的男人吸引,剛纔的衝撞大概是矛盾與失落心態的下意識反應罷了,誰跟這種女孩子交往結婚真是禍福難料啊。
看到張恪又掏出小本子記錄起來,張梅也側着頭看了看中介標牌上的房價,她一直都聽說新亭的房價在漲、房租在漲,卻一直沒有什麼具體的概念,看到八零年代末建造的兩室一廳六十平米房子標價十二萬八,她都嚇了一跳,前年年底東山鎮最好的房子房價不是纔有八九百嗎?雖說新亭市內的房價漲得厲害,市中心步行街邊上的房價也還不到兩千。
“這是上星期寫的房價,現在又漲了,”中介裡走出一個四五十歲左右的中年婦女,她打量着張恪一行人,說道,“中室戶每套加一萬,也沒有多少房子可賣了,你們進來談吧……”
張梅心想那六十平米的中室戶豈不是要賣十三萬八?
“我們只是看看,”張恪將記錄本跟筆塞衣兜裡,拍了拍手,轉身回車裡,見張梅跟着坐進來,說道,“我還以爲新亭的房價要過兩年纔可能超越金山,沒想到東山鎮的房價已經跟建鄴看齊了,建鄴的平均房價也不過兩千二三……新亭市統計局給出的數據,還真是不能採信啊。”
“是啊,”張梅還是貼張恪坐着,心想張恪拐進小巷子裡是實地看一看東山鎮的真實房價,小心翼翼的說道,“世紀錦湖現在先小規模啓動臨港新城建設,似乎也正是時機……”
“也許吧,”張恪沒有跟張梅多說什麼,讓司機開車又在街上找了幾家中介還特意走一家坐下來談了談,才掉頭往北山賓館開去。
一直都沒有機會打電話聯繫,趕到北山賓館,張梅才發現世紀錦湖的總裁邵至剛也在,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趕過來的,市委書記闞唯濤也特意從市裡趕了過來,都不知道他們等待了多久。
“還以爲你早到了,我都從海州趕過來有一個小時了。”邵至剛擡手示意性的給張恪看看他的腕錶。
“張處長陪我到鎮上轉了轉,”張恪說道,握着闞唯濤、陶書藝的手往裡走,問邵至剛,“還以爲你今天不能過來,我們的方案,你跟闞書記、陶副書記有聊過?”
“迷底還是你來給闞書記他們揭開吧。”邵至剛說道。
“誰說不一樣?你是世紀錦湖的總裁,偏偏要我幫你做事,”張恪讓大家跟他一起坐下來,跟闞唯濤、陶書藝等人說道,“世紀錦湖先拿十二億的資金來,全面啓動東山臨港新城的建設,我們兩年的住宅建設規模以容納十萬人爲目標,兩年竣工面積爭取達到三百萬平米。爲了便於港口集團、東聯鋼鐵、洋浦船業、中海油基等企業吸引人才,決定向港口工業區內的工作人員及其家屬限上價銷售精裝修住宅。我們覈准過成本,決定以每平方米兩千元爲基準,每年價格上調浮度不超過10%……市裡對吸引人才還有什麼新的優惠政策,可以整合到一個方案裡來聯合對外公佈。”
海州與新亭就一江之隔,張梅到錦湖國際新城參觀過,要是以錦湖國際新城裡的精裝修房爲標準,每平方米兩千元差不多就是成本價了,她心想:錦湖就沒有打算從裡賺一分錢?
“東山鎮發展了這麼多,整個鎮上的建築總面積都不知道有沒有三百萬平方米,”陶書藝摸了摸油光發亮的頭髮,“還真是找錦湖的企業承擔項目省心省事……”
“會不會擔心銷售有問題?”闞唯濤問道。
“且售且租,港口工業區的企業能按照既定的計劃建成投產,租售總規模應該超過十萬人,我們總不能將員工招聘過來,讓人家拖兒帶女住窩棚;我們開發房地產是要利潤,但是也不能將目標盯到他們頭上……”
世紀錦湖還覈算出來的裸房成本價,每平方米不到一千五百元,只是拋出這樣的限制價格,對新亭市此時已經有狂熱趨勢的房地產市場衝擊性太大,在市場對精裝修房還沒有什麼概念時,拋出精裝修房價可以掩人耳目。即使如此,每開發一畝土地,市裡仍然能獲得三十萬元以上的純土地收益。
張恪深知今後幾年國內房地產的走勢,沒有想過要對全國的房地產市場產生多大的影響,但是在自己的地盤上,他仍然不高興看到別人亂來。
東山臨港新城的兩年住宅建設規模就要以容納十萬人爲目標,只有如此龐大而迅速的開發規模,才能避免讓突然激增的需求刺激得新亭的房價在短時間裡繼續飛漲。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