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全壽,聯通東海省分公司總經理,秀頂,光溜溜的腦殼圍着一圈稀疏的長髮,時不時有一縷頭髮從額頭上滑下落鼻樑上,有些滑稽,他的年齡不大,才四十歲剛出頭,帶着他的新婚妻子參加今天的慶祝酒宴。朱全壽是英年早禿,相貌又平常,年輕時心儀的姑娘都沒有他的份,才立下“不立業、不成家”的意向,直到擔任聯通東海省分公司經理才找對象結婚,在聯通內部算是一樁奇聞,婚後也是對年輕嬌美的妻子百依百順。
朱全壽恭敬的站在楊蓉平與張恪的跟前,態度認真的近似諂媚,似乎想從張恪與楊蓉平的交談中聆聽出什麼真諦來。邵心文抱臂站在一旁,話很少,聯通的慶祝酒宴,陳靜也參加,畢竟科王高科與聯信是聯通定製手機業務兩大供貨商之一,又是在建鄴舉辦慶祝酒宴,她不會缺席;只是她刻意要在公衆場合與張恪保持距離,打過招呼,就與子嘉躲到一旁,張恪都沒有怎麼見到她人。
“我有兩個朋友介紹給朱總認識……”張恪與楊蓉平說完話,笑着與朱全壽握手,招手讓杜飛與時學斌過來。
朱全壽之前還懷疑張恪記不記得他,就在金山時見過一面,有什麼事情需要直接聯絡張恪,聯通這邊都是楊蓉平親自出馬,要不是楊蓉平這次也到建鄴來參與慶祝宴會,朱全壽都沒有想過張恪會列席。
“恪少的朋友都是一時才俊,在建鄴稍有些見識的人,誰能不識啊?”朱全壽開玩笑的說道,與杜飛、時學斌握手,“我們省公司計劃先在建鄴、惠山發展連鎖網吧業務,還要請杜總、時總指教呢……”
朱全壽之前對杜飛有些印象,不熟悉,更不認識時學斌,但是既然跟着張恪出現,朱全壽自然不會不私下裡打聽一下他們的身份,這句恭維也恰到好處。
“指教不敢當,聽到聯通有做網吧的意思,我們正慶幸早一步將網吧業務轉手給海粟科技了呢,”杜飛笑着說,“現在該是海粟科技頭疼了。”
“你們應該有整體上的規劃吧?”張恪問道。
楊蓉平見張恪似乎對這個話題也頗感興趣,問朱全壽:“小成她人呢,我怎麼沒有看到她?讓她來跟恪少彙報彙報。”
張恪有些疑惑,既然省公司將連鎖網吧當成一項重要的拓擴業務來發展,朱全壽不可能不熟悉,還需要找其他人過來彙報做什麼?見朱全壽拿出手機喚人,張恪也就站在那裡靜待,過了一會兒看見年前在北京認識的聯通美女成小姐從另一個包廂裡走過來,看着張恪笑盈的問候道:“與恪少又見面了,以後還要請多多關照。”
“啊,小成小姐調建鄴來了?”張恪詫異的問道,卻看着楊蓉平。
“年輕幹部都應該下來鍛鍊兩年。”楊蓉平解釋道,雖然成映霞的年齡要比張恪的大得多,楊蓉平並不覺得張恪喚她“小成小姐”有什麼違和感,其他人也覺得很正常。
朱全壽說道:“成副總目前是省公司負責數據與固定業務的副總經理,先在建鄴、惠山發展連鎖網吧業務,便是出自成副總的提議……”
聯通成小姐恰好到東海來鍛鍊,擔任分管數據與固定業務的副總經理又恰好提出發展連鎖網吧業務,而且又這麼迅速的進入實際運作階段,張恪心想這或許還是楊蓉平拿東海省當試驗田吧?
“成小姐幾時調建鄴來的?”張恪這與聯通成小姐握手,他想了片刻,還是沒有想起聯通成小姐具體叫什麼名字,似乎沒有聽人正式介紹過她的名字。
“上回與恪少在金山見面之後,就到建鄴鍛鍊來了,知道恪少貴人事忙,沒敢上門叨擾,還請見諒。”成映霞說道,取得名片來分發給張恪、杜飛、時學斌,“以後在建鄴真要靠恪少照應了。”
比起北京時的初次見面,此時的聯通成小姐說話給別人圓滑一些的感覺,大概是進入角色了,張恪看了看名片,才知道她的名字,便將她的名片拿在手心站在那裡不吭聲。
“你那個關於聯通網苑的策劃,你跟大家彙報彙報,恪少他們可是這方面的行家裡手,”楊蓉平跟成映霞介紹杜飛、時學斌,“小杜、小時他們當初創辦的創域網吧可以說是國內第一家連鎖網吧企業,雖然小杜、小時興趣轉到別處去了,他們對連鎖網吧的經驗與見解,可是你們最缺乏的……”
“楊總擡舉了,北京的網吧產業市場,應該比建鄴要熱鬧啊,我們哪裡能有什麼有益的經驗與見解?”杜飛謙虛的說道。
時學斌話很少,知道這種場合不是該他活躍的時候,他站在邵心文的身邊,聽映霞介紹聯通東海省公司發展連鎖網吧業務的方案。
雖然最初只選擇在建鄴、惠山進行試點,但是也可以看出他們野心勃勃,有心將“聯通網苑”發展成一個“全業務中心”,全面提供上網、遊戲、教育、視頻、IP電話等一系列的服務業務,要在固網的增值業務方面掘金挖銀,比當初他們給創域網吧擬定的發展計劃還要龐大,還要野心勃勃。
聯通將先在建鄴、惠山自建15到20家大型聯通網苑旗艦店,還規劃在兩地發展120家到160家特許加盟店。
建鄴、惠山還只是聯通發展連鎖網吧等固網增值業務的試點。
前塵往世裡,聯通零六年退出網吧產業時一舉關停兩千多家聯通網吧的斷腕舉頗爲壯舉,令人記憶深刻,張恪即使不記得聯通何時大規模進入網吧產業,但也能推測比現在要晚多了。
現在才兩千年,國內的網吧產業還剛剛崛起,各地的網吧產業羣雄還沒有崛起,全國性的連鎖網吧經營企業還沒有出現,聯通這時候選擇進入網吧產業還是有利可圖的,至少不會像前塵往世那樣連內褲都虧掉。
聯通的方案是好是差,張恪不會加以評價,等成映霞介紹完,他只說道:“你們的想法真是精彩啊,很期待看到聯通在這上面再展宏圖……”
成映霞聽不出張恪話的真假,她看了看楊蓉平,視線又落在張恪的臉上,費了這麼多口舌,不是隻爲了聽他這句好話,半真半假的說道:“可不想只聽恪少稱讚的話。”
“……”張恪笑了笑,說道,“成小姐想讓我說什麼好?比起你們,我可是外行啊。”
成映霞看着杜飛、時學斌:“你們二位總不能冒充外行了吧?”
女人,特別是漂亮的女人總是要佔些優勢,成映霞似怨似嗔的話,讓大家都笑了起來。
比起中國移動專注發展移動通信網絡,堅持以市場需求爲導向的聯通多少有些朝三暮四、見異思遷了,就算移動通信網絡,也計劃同時運營GSM、CDMA兩種網絡,除此之外,聯通的觸手同樣伸進固話以及寬帶網絡上。
中國電信與中國網通是國內最大的兩家固網運營商,怎麼會輕易的看着聯通做大做強固網增值業務又反過來促進聯通固網的發展?還有就是網吧產業的進入門檻太低,不需要幾年,就會出現飽滿,利潤空間將大幅下降;隨着家庭寬帶網絡及計算機的普及,網吧產業也將迅速成爲增漲滯後的夕陽產業。
張恪並不認爲此時善意的建議能討好到誰,反而讓聯通這時候就放開手腳去做,總比拖到零三年、零四年再陷進去要強。
張恪不想說得太深,不過杜飛、時學斌他們對開展網吧連鎖業務的經驗與想法,對聯通還是很有裨益的,張恪倒不介意他們跟成映霞多聊聊。
#######################################################################聯通的慶祝酒會結束,張恪還是隻跟陳靜打了個照面,他與邵心文、杜飛、時學斌他們擠一部車離開飯店。
“聯通的野心還真是不小啊,一下子就要在建鄴籌辦八到十家直營旗艦網吧,發展80到100特許加盟網吧,”杜飛說道,“大概能讓精典、宏信那些人感受到些壓力吧……”
“未必啊,他們的主要目標放在五月中旬的新股增發上,聯通的動作再快,一次性投入的力度再大,到五月中旬之前,他們在建鄴的連鎖網吧業務也不會有多大規模的。”邵心文說道。
“要是他們五月中旬的增發方案失敗,那就會起作用了。”張恪笑着說道,“海粟科技在連鎖網吧、電子商務、集成電路製造上編制着絢爛多彩的謊言,連鎖網吧產業提前進入競爭時代,至少有助於投資者提早認清連鎖網吧業務並不能給誰帶去長期的豐厚回報……謊言總要一個一個拆穿。”
張恪與杜飛、時學斌他們在學府巷前下了車,讓司機送邵心文回去,他讓杜飛與時學斌先進去,等到陳靜開車經過巷子口,鑽進她的車裡,一起拐到湖畔木屋裡去。
#########################################################################聯通東海省公司將大舉在建鄴、惠山進軍連鎖網吧產業的消息,並沒有引起嚴文介、林雪等人警惕,他們對海粟科技的利用是一次性的,並沒有認真規劃過長期的發展計劃,只要五月中旬能順利完成新股增發就大功告成;之後海粟科技要是還有再次利用的價值,之後再好好規劃不遲。
沒有實質性持障礙,聯通又是國內六大基礎運營商之一,在建鄴辦連鎖網吧的速度比想象中要迅速。四月中旬,在青年公寓的北側,緊挨着音樂學府新建成的一棟五層高的商業樓正面就給建築用的綠色布幔圍了起來,布幔上還懸貼着大幅的“聯通網苑學府店”的宣傳語與圖案。
學府巷及學府巷延伸地段如今已經是寸土寸金,音樂學院硬是將學院院牆內凹進一塊建樓出租獲利,之前都在說這棟樓要給用去開商場,沒想到會給聯通東海省分公司搶過去。在此之前,學府巷上只有創域旗下的兩家網吧,聯通網苑學府店是第三家,算是直接競爭上了。
在此期間,江敏之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已經到東海來赴任。
由於江敏之暫時還只是擔任省委副書記,沒有分管工作,他到東海省爲人處世相當的低調,讓東海政壇看上去波瀾不驚。一直到4月26日,中央正式同意年齡到限的陶晉辭去東海省委書記一職,委任李遠湖接替陶晉東海省委書記一職,同時免去李遠湖省長職務,由江敏之代理,雖然陶晉暫時還兼任東海省大人主任一職,不過東海省的權力交替算是基本完成,就等東海省人大召開會議,陶晉將辭去所有在東海的職務。
江敏之也於當天夜間在東海商界領袖年會暨東海商業管理論壇開幕酒會上露面,這是他到東海來的第一次公開露面,距離他到建鄴來已經過去二十天的時間。
張恪對這種酒會沒有絲毫的興趣,小叔張知非以及陳信生、邵至剛、陶行健、周遊等人都分別代表宏遠建設、愛達集團、世紀錦湖地產、香雪海、新光紙業等企業受到邀請,最後也就小叔張知非、邵至剛與陶行健能抽出時間來參加;張恪連正式的邀請函都沒有收到,其他的省內商業精英,他認識的或者說認識他的沒有幾個。只不過這是江敏之首次在東海的公開露面,雖說沒有收到正式邀請函,但是主辦方省經貿委的邀請電話下午特意的打到錦湖的行政辦公室,張恪就不便再躲開這種酒會。雖然主辦方沒有說明,但是說不定就是在江敏之有意或無意的關照下,省經貿委纔打來邀請電話。
東海省商界領袖年會是東海省民營企業家的盛會,雖說只是第一屆,卻早在去年年中就開始籌備,江敏之選擇在民營企業家聚會性質的商界領袖年會上首次公開露相,也許是想改變外界對他以往保守主義的印象。
張恪沒有跟小叔張知非他們同行,他們的目標太大,他只想悄無聲息的出席一下,與江敏之見上一面,再悄悄退出來;即使江敏之沒有見面的意思也不要緊,讓他知道自己出席了就行。爲免太無聊,還特意將杜飛拉上。
按照商界領袖年會邀請名單上的人物,杜飛完全是有資格參加年會的,主辦方在發邀請函之前還打電話徵詢過他有沒有時間,杜飛第一次時間就推辭掉了,沒想到還要給張恪拉過來墊背。
“唉,這種酒會也就看小秘雲集稍有些樂趣啊。”杜飛與張恪站在冷餐桌旁邊的角落裡,張知非、邵至剛、陶行健他們也都各自給人圍着閒扯,謝漢靖、謝意、林雪、王海粟等人的身影也出現在酒會上。
“你們倆誰能幫我倒杯香檳?”
杜飛擡頭看見一名身穿玫紅色低胸晚禮服裙的美麗少女走過來眼睛看着他們,他正要跟張恪抱怨不應該穿這身西服出來,即使要穿這身西服,也不應該站在冷餐桌的後面,沒有半小時就幾次給誤會成酒會的工作人員了——那少女瞥眼看着正彎腰倒酒的張恪又說道:“是不是連同你上回熱心派人將我送到金山機場的事一起感謝了?”
杜飛這才知道眼前這少女原來是省長千金,卻不知道省長千金身邊這個身材比他還要略高的青年是誰。
“舉手之勞而已,江小姐要說一個謝字,就太生分了。”張恪將香檳酒遞給江湄。
“你好,我是江湄的朋友薛明樓,早聽說你的大名,久仰了,”江湄身邊的青年接過酒杯,與張恪握了握手,笑着說,“江湄太任性了,要是讓江伯伯知道她讓你給她倒酒,一定會狠狠訓她的。”又朝杜飛笑着說,“我也認識你,我在北大也早就聽說過東大創域,覺得自己的大學四年是白白浪費掉了。”
杜飛見薛明樓嘴裡說江湄不應該讓張恪幫她們倒酒,他事先沒有阻止,還主動將酒杯接了過去,不知道他是知道無法阻止江湄的任性呢,還是他也想讓張恪替他們倒酒?聽他說話的語氣,似乎與江湄頗爲親近,心裡琢磨着中央領導人或者前領導人或者中央軍委裡哪個大佬姓薛。
張恪卻是毫不介意,又倒了一懷酒遞給江湄,又給自己與杜飛各倒了一杯酒,笑着說道:“上回將江小姐一人丟車裡,真是失禮,這算是我的賠禮……”
“……”江湄接過酒杯,微抿着嘴,說道,“我爸爸在二樓的凌支廳,聽說你大駕光臨,特意讓我過來請你過去敘一敘。”
“我對這裡不熟悉,還請江小媚帶路,”張恪說道,又朝小叔張知非招招手,讓他跟杜飛陪着自己一起上去見江敏之。
江湄回頭看了杜飛一眼,沒有說什麼:旁人給叫到小廳裡見面,都興沖沖的將其他人撇開,張恪卻偏偏拉着杜飛還有張知非同行。薛明樓跟在後面,他倒是知道張恪此舉的意思,這不是江湄她爸爸接見他,而是兩人藉着這個機會會面罷了。
江敏之在擔任國家經貿委副主任期間與錦湖有過交集,只不過張恪是第一次見到江敏之,與電視裡看到形象一樣,臉瘦長,眉眼間的皺紋很重,不苟言笑的臉看着張恪他們走進來很難得的露出一絲笑意,說道:“到東海下車伊始,就問人,東海誰應該先見,都說恪少,我們今天算是正式見到了……”
“請江省長喊我小張,或者張恪也行,不然以後不敢到江省長面前露臉了,”張恪笑着跟江敏之握手,“從新亭回來還想找機會見拜訪江老的,以後在建鄴應該有機會見到江老吧?”
“……江湄她爺爺吩咐過我,要我遇到你請你路過北京時到家裡去做客。”江敏之招呼大家坐下,分毫不差的認出張知非與杜飛來。
今天只是禮節性的見面,所聊的話題也是泛泛而談,或許是江敏之急於改變形象,整晚上說了許多民營企業的好話,倒讓張恪頗爲疑惑:江敏之到東海赴任就迅速蛻變成務實主義者了,還是將他保守主義的面目僞裝起來?
接下來酒會還有一個儀式要江敏之來主辭,工作人員走進來通知,張恪與小叔張知非、杜飛他們一起跟着江敏之走出包廂間,趕巧林雪、王海粟跟幾個人從旁邊的小廳裡走出來,江敏之看到王海粟,熱情的招呼他:“東大這幾年出了好些人才,你是一個,海粟科技是目前中國第一科技股,你們要再接再厲再創輝煌。”
張恪差點就相信江敏之不知道王海粟只是嚴文介、林雪等人手裡的傀儡,他不想上前去湊熱鬧,假腥腥的跟林雪、王海粟握手,這時候手機震動起來幫他解了圍。
杜飛忍着噁心勁,跟王海粟、林雪握過手,回頭見張恪接電話時眉頭皺了起來,嘴角卻又似乎掛的是很淺笑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讓他露出這種表情。
與其說張恪的表情怪異,不如說張恪的一舉一動更能牽動人的神經,大家都轉過頭來看着他臉上的表情,王敏之更是露出徵詢的神色。
“沒什麼,微軟與美國司法部之間的反壟斷對弈似乎又有了新的變化,發生了一件比稻草還輕的小事,美國一名聯邦法官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跟媒體亂說已經獲得能證明微軟實施壟斷行爲的新證據,美國股市開盤產生了一些小波動……”
“錦湖的業務觸手還是真長,都跟微軟打上交道了,這時候也需要關心微軟的股價了……”江敏之笑着說道,他沒有意識到張恪說的這件事有多關鍵,張恪實際的意思並不是說這件事跟稻草一樣輕,而是說這件事極可能是誘發局勢反轉的那最後一根稻草!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