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孫靜檬送回音樂學院,孫靜檬也沒說要將襯衫還他,張恪自然不能將衣服從她身上扒下來——倒是有這個念頭,騎車回東大,杜飛與蒙樂還在教工食堂喝酒,便過去再陪他們一起喝,所謂性情相投,杜飛與蒙樂倒也是相談甚歡。
接下來幾天倒是安靜,孫靜檬要忙着酒吧的裝潢,杜飛說了要在學府巷籌辦一間網吧,他要花時間準備的事情就更多了。
過十年再回頭來看,九七年九月建鄴市已有的幾家網吧都能稱得上遠古的記憶,當時建鄴市較爲出名且較爲正規的網是市中心一家名叫威爾特的網吧,由一家科技公司與郵電局出資合辦,最早成立於九六年底。
杜飛應聘去威爾特當網吧管理員了。
沒有親身去摸索,很難將一個行業理解透徹;細節上的事項,不是憑想象就能構建完整的。特別是九七年,在國內,網吧行業內還都處於黑暗中的摸索期,沒有太多的經驗教訓可以借鑑。
張恪以爲杜飛的見識與氣魄能讓他超前別人一步,也就沒有想着額外的去指手畫腳。
杜飛不見人影,張恪便堅持着每天去年級辦報到應卯寫海報胡混日子,倒是有機會找蒙樂一起喝酒聊天,對外界的消息也有些漠不關心。
九月十六日,泰國撤換第三任財政部,以放棄一部分經濟主權爲條件正式向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提請救援,但是張恪知道泰國的經濟崩潰會來得更迅速、更徹底。
三個月前,泰國的中層人士還戴着瑞士名錶,穿着法國名牌衣褲,喝着知名酒莊出的葡萄酒,週末一家人會去海邊別墅渡假,現在他們卻不得不將車子拿去抵押以彌補一部分損失——即使有車子也供養不起。金融及實業機構連續倒閉,失業人員巨增,九月剛開學的私立學校的報名率也驟然下降——以前是擠也擠不進去的,私立醫院也面臨同樣的窘況,泰國的高消費人羣彷彿給突然其如的金融風暴襲捲走葬沒海底似的消失了,黃金與鑽石的銷售下降八九成,豪華商店內門可羅雀……這些都是陳信東、蔣薇等人東南亞之行通過電子郵件向張恪描述的泰國社會現狀;陳信生在郵件裡寫道:“此時的泰國可以這麼形容:‘今天開出公路的車比開上公路的車多!’”
許多人都會將低緯度地區夏季森林的林火視爲正常現象,等着雨季來臨,自然會將因夏季乾旱而燃起的林火澆滅,總之,印尼蘇門答臘島與加裡曼丹熱帶雨林的林火沒有一年會絕跡不出現。
八月中旬,印尼蘇門答臘島與加裡曼丹熱帶雨林的熊熊大火又開始燃燒起來,印尼人當時還不清楚這將給他們的未來帶去多大的陰影。
一直到九月中旬,在雨季的特大暴雨澆透大地好幾回之後,兩地的林火還沒有給澆滅,印尼人開始意識到這次可能會比較麻煩。
陳信生作爲國內企業家代表十七日隨外經貿部常務副部長、中聯辦副主任葉臻民出訪新加坡。印尼森林火災產生的煙塵已經影響到新加坡了,陳信生在電子郵件裡描述到他們乘坐到新加坡的飛機由於給突如其來的大霧不得不在新加坡上空多盤旋了一個多小時才得以降落的情形。
早在一年前,就旗幟鮮明的指出東南亞經濟體系中的弊端並預言到這起金融風暴的葉臻民在東南亞金融風暴真正暴發之後聲名鵲起,真正最早對東南亞經濟體系危面有所警惕的美國經濟學家格魯格曼反而不是影響最大的人物。
香港剛剛回歸,中央政府最大的努力就是要保持香港經濟穩定,與東亞各國政府聯手抵抗金融巨鱷也是必然的選擇,也是適當發揮與展示大國力量的時候,葉臻民自然是推動這方面工作的最合適出面的人選。
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還在刁難泰國政府、提出各種苛刻條件之時,葉臻民向國內政府建議向泰國政府提供20美元的政府貸款以資助其熬過最艱難的一刻。
新加坡當局一直以來是泰國政府最堅定的支持者,只是新加坡當局要顧慮到大量的國際遊資一直在持續不斷的衝擊他們的貨幣體系,抽不出力量去援助泰國政府與其他周邊國家,國內此時援手泰國政府,還能夠進一步加強與新加坡當局的關係,也爲晶圓廠項目從新加坡引進製造技術鋪平道路。
葉臻民出訪新加坡之後,還會前往菲律賓,陳信生先一步返回建鄴,向張恪彙報他此次東南亞之行的一些細節及成果。
大概是印尼森林火災瀰漫出國境的煙塵給陳信生留在太多深刻的印象,陳信生跟張恪見到面,再次提及給困在新加坡上空一個多小時的事情。
這時應該是新加坡的雨季,大霧天氣倒是很少見,張恪也就去過兩回新加坡,對那個花園城市型的袖珍國家,並沒有特別深刻的印象。
張恪對此只是淡淡的一笑。
“你估計印尼的森林大火會燒多久?”張恪明知故問,沒有人比更清楚這場大火還會持續多久,至少要持續到十二月底大的火源纔會熄滅。這時候除了他,大概沒有人意識到這是蘇門答臘島與加裡曼丹的地下煤層已經燃燒起來了吧?即使地上火焰給暴雨澆滅,地下火源也會常年不熄,除此地表的熱帶雨林給燒完。
“還真難判定,”陳信生嘴脣擠着,“沒有時間跑到印尼去看一眼……”
亞洲四小虎中,印尼是經濟最落後的一隻軟弱小虎,也是經濟遭受摧殘最徹底、最得不到尊重的一隻小虎,張恪甚至在六月初就指示愛達電子徹底放棄印尼的市場,陳信生東南亞之行自然就沒有將印尼安排在行程之內。
“我看會還會持續相當長的時間,”張恪說道,“我這些天一直在看相當方面的新聞報道。印尼是亞洲地區最大的木漿供應國,印尼的熱帶森林火災繼續蔓延下去,可能會較長時間的影響到亞洲地區的木漿供應……”張恪都覺得自己這麼說很虛僞,這根本就是一場長期直接影響全球林業資源供求關係的森林大火。
陳信生回建鄴向張恪彙報東南亞之行的情況,建鄴這邊也只有周遊有資格過來湊熱鬧,周遊聽張恪這麼說,微蹙着眉頭,認真的考慮這種可能性——印尼森林大災已經迫使印尼臨近熱帶雨林邊緣的許多製漿工廠停工,使得亞洲地區的木漿供應偏緊,只是大家都沒有意識到這種情況會一直加劇並長時間的持續下去,都以爲隨雨季來臨的暴雨會澆滅印尼的森林大火,將促使亞洲地區的木漿供應恢復平衡。
以新光紙業的規模,大量的囤積木漿也不可能,張恪選定的道路就是積極走出來,趁着金融風暴吹殘東南亞經濟、企業嚴重缺乏融資渠道之際,出資收購一到兩家的製漿企業的股權。
張恪又問陳信生:“郭鬆延先生上回來建鄴時,也說明郭氏集團手裡的資金偏緊,他們會不會願意出售旗下製漿企業的股權?”
郭氏雲源集團旗下最大規模的是食品企業,不過其雲源紙業在東南亞地區也頗有名氣。
“僅僅是製漿企業?”周遊問道。
“嗯,造紙技術他們願意轉讓,我們也可以跟他們談,”張恪說道,“不考慮木漿供應可能長期偏緊的情況,我們也要在海外尋找穩定的木漿供應源。新光紙業的規模日益龐大,三年時間,僅紙業固定資產的投資就超過十二億,特別是新投資的二期工程即將投產,加上之後還會持續不斷的擴張,需要在海外尋求穩定的木漿供貨源;另一方面,我們在國內的營林速度也在不斷的提高,後期勢必要建制漿工廠,此時收購海外製漿企業股權,也算是爲日後做些準備……”
六月,張恪將越秀控股去年的收益轉移到國內湊了個整數一共向新光紙業的營林項目追加了四個億的投資,如此大規模的營林,後期勢必要籌建制漿工廠來消化大量的工業林資源,最終形成完整的林業一體化的大紙業體系。
新光紙業還不能算國內最大規模的紙業集團,但是營林規模卻要遠遠超過同行業者,國內的林紙一體化工程纔剛剛起步,新光紙業的魄力與決定也是令人歎爲觀止的。
“嗯,”周遊點點頭,不過還是有些遲疑,“馬來西亞的貨幣還有進一步貶值的可能,此時出手會不會稍嫌早了些……”
“我也認爲馬來西亞的貨幣會有進一步貶值的可能,不過馬來西亞的經濟基礎,是亞洲四小虎當中最好的,也就意味着當金融風暴過去,馬來西亞的經濟有可能最早復甦,貨幣匯率自然也會回升到正常水平,出資收購股權可以不需要考慮短期的利益,另一方面,我們這時候跟郭氏集團洽談,不是恰恰可以利用這點作爲壓低對方出價的籌碼嗎?”
“能壓低多少?”周遊對此表示懷疑,關鍵錦湖此時還秘密委付郭氏雲源集團董事局主席郭鬆延共同籌措投資晶圓廠的項目。
“能佔到兩邊的便宜,還是要堅持佔的。”張恪無良的笑了起來,“具體的事情,你們去談,總之錦湖這邊與郭氏集團頻繁接觸,也需要一個能掩人耳目的藉口……”
晶圓廠的投資項目,此時絕不能驚動臺灣當局,也不適宜驚動馬來西亞當局。
愛達電子與陳信生在業內頗有名氣,頻繁與郭鬆延接觸,指不定什麼時候會引起相關方面的注意力,掩護工作要做好,一旦事先驚動臺灣當局,這事十有八九會泡湯。
當然,柳志成顧慮難消,是晶圓廠投資計劃目前最大的障礙。
陳信生隨葉臻民出訪新加坡,就此事與新加坡當局秘密商談的過程還是相當的愉快;另一方面,陳信生能隨葉臻民出訪新加坡,也代表國內政府堅定的支持態度,這也給了柳志成、郭鬆延等人很強的信心。
也不是看不到柳志成的努力,他首先將他妻子趕到新加坡給在新加坡國立大學讀書的柳茗陪讀,爲他最後能脫身做着準備。
顧慮是肯定會有的,一旦這樣離開臺積電,他本人應能從臺積電的期權自然就一筆勾消,在臺積電的股權也會給凍結,他也不可能將他所有的親朋好友都遷出臺灣;另外,他還要昧着良心先要將手下那批工程技術人員與工程技術人員的家屬先拐騙到馬來西亞——之前畢竟只是說要在吉隆坡籌建晶圓廠,等他們加入事實上已經給錦湖秘密控股、設立在吉隆坡的科技公司之後,才能讓他們選擇去留——畢竟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到內地定居的;另外,他還擔心內地會有政策變動。
“什麼條件都好談,要盡一切可能的打消他的顧慮,”聽陳信生說及這些情況,張恪皺着眉頭想了一會兒,說道,“關鍵要他們的人給拐過來再說……當然,我們也要利用他們的顧慮抵制政府出資持股的可能,我這人也不大想受到什麼限制。”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