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代,各個地區對中古建築羣的保護都很難到位,意識跟不上之外,地方財政缺乏足夠的資金也很重要的原因,而且地方政府因爲體制的問題,存在某種程度的短視:既然無力保護修繕,那就拆除重建好了,留給後任處置,大概會顯得自己很無能吧?
即使唐學謙也無法擺脫這種心態的束縛。
張恪看了許鴻伯一眼,沒有說話。
許鴻伯也清楚錢纔是解決沙田舊城保護最關鍵的問題,說道:“普查工作才做到三分之一,僅這三分之一的區域,也要差不多三個億的修繕資金……”
這麼說,將沙田東片都保留下來,差不多就要十個億的資金,雖然很艱難,但是畢竟要做,等全拆掉之後,就算拿一百個億來挽回都沒有可能。
張恪將棋館的那張圖擺到許鴻伯的面前,說道:“許老師總不能一直借用道觀的地方,這地方不錯,修繕之後就給棋院用,還要麻煩許老師多費心……”
“要爭時間……”許鴻伯說道。
前街剛剛拓寬,丹井巷與街市之間的那一列建築羣是沙田東西兩區的分界,而且海州第一高樓府天大廈就位於街市與前街的交叉口,已經建到十五層的高度,加上前街的拓寬工程完畢,直接改善那個地段的投資環境,有人對沙田東片動心思,首先也會看中府天大廈東側與前街交界的丹井巷地段。
張恪此舉就是要在那裡給眼冒綠光的地產商們設置第一道障礙。
市裡早就對沙田形成全部拆除的統一意見,房管局禁止居民自行在原地拆遷重建,但是不會禁止產權轉移、也不會禁止房主對舊宅進行修復性改造。
其他人投資舊宅改造,遇到野蠻地地產商與拆遷公司可能會血本無歸。但是張根本就不用擔心這點,就算市裡最終決定要將這塊地拿出來,那些地產商也要考慮僅拆一座棋館就要付出的成本到底合不合算。
所以要爭時間,必需在市裡決定將那塊地拿出去之前,將錢投進去。
張恪點點頭,說道:“錢,我隨時能抽出來,你這裡的速度夠快就行。”張原打算給自己賣一輛保時捷跑車。這麼看來,只能隨隨便便買輛中檔轎車算了,要能拖到明年年尾,將丹井巷與街市之間的所有宅子拿下都沒有問題;比較車子來,九五年換套住宅,以及在象山南麓、小江江畔買二三十畝地種植玫瑰,都用不了太多的錢,但是這兩件事。也是近期要做的事情。張又說道,“錦湖在丹井巷還有兩處物業,面積都不太大,結構也不復雜。你們看能不能一起修繕?”
錦湖在丹井巷的兩處物業,當初還是託邵至剛挑的,當時錦湖地資金有限,兩處宅子加起來也就五六百平米,其結構複雜程度,還不及棋館的一半,但是適宜改造成住所。
當時的用意是爲了託沙田的地價,同時也吸引像錦城地產這樣的地產商直接在街市附近拿地,將沙田舊城改造的步驟人爲的分成東西兩片。當時倒是蠻期待錦城地產會陷在那裡。沒想到趙錦榮後來與周富明勾搭上,直接促使沙田前街拓寬工程的迅速上馬,使得錦城地這個項目在市政工程的配合下看來非常的欣欣向榮。
當然,這也只是眼前的景氣,市場會給他們無情地一擊的。
此時阻止地產商向沙田東片伸手,也是防止九七年的亞洲金融風暴對海州市的商業地產造成太大的打擊。攤子鋪得太大。會讓進度更加的緩慢,僅僅沙田西片已經放出去的一千畝商業用地,想在兩三年間全部開發完成,都沒有太大的可能。
薛國華是很有趣的老人,對沙田每一棟稍大一些地建築都很熟悉,談論起沙田的建築來,拈手即來,要不是張恪在沙田住過幾年,還真無法接上他的話。具體的事情,由許鴻伯安排就可以了。張只要拿出經費來,他在棋院坐了一會兒,便告辭離去,出道觀時,陳妃蓉捧着書本在前面走,張恪看了看錶,都過了十一點,下棋的人基本上都離走了,還有幾個癡棋的人留在棋室裡弈戰,想想讀高三地學生還真是辛苦
陳妃蓉聽到後面的腳步聲,回頭望了一眼,眼眸子在夜色下熠熠生輝。
張恪不想自討沒趣,只是點頭笑了笑,便打開車門鑽了進去,車子往前開,行了很遠,才從後視鏡裡看見陳妃蓉還站在路燈下,婷婷而立,宛若出水的一支藍色蓮花,清麗脫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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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裡暫緩對沙田東片的拆遷,主要是因爲西片的大規模拆遷引起一些社會矛盾,對原建築羣保護上的考慮很少,唐學謙正催促張知非加大宏遠新村安置房的建設進度。
由於沙田西片的拆遷速度太快,差不多在半年的時間,涌出一千五六百戶拆遷戶來,僅這麼多量的安置房,以宏遠原計劃安排地進度,就需要三年的時間才能做完。
預謀綁架猥褻教師案的影響是深遠的,特別是對市委書記周富明心理的影響,萬勇離開海州之後,市裡很快就收到實名舉報信,周富明不能阻止紀檢機關下去調查,但是明確建議沒有關鍵的證據不予重點調查。他倒不是對萬勇存在內疚,而是要考慮自己人走茶涼之後,會不會有人來挖他的老底。另外,錦湖斂聚財富的方式,也讓周富明受了一些刺激,就算退休之後想過得舒服一些,直接受賄的風險成本也太高了,他接受謝漢靖的建議,讓他女兒周紅梅到惠山、新泰各投資一家公司做貿易;當然他也會利用自己的影響力給正泰集團提供方便。
入秋以來,周富明的態度,特別是在對待舊城改造、拆遷戶安置等問題發生根本性的態度轉變,他首先減少對相關事務的直接干涉,其次,轉而支持唐學謙處置相關問題一些緩和的作法。
之前實行低價貨幣拆遷政策,眼下,低價貨策拆遷的政策沒有變,但是以“低進低出”的政策作爲重要補充,即低廉的拆遷價格,也保證有足夠量的低廉安置房向拆遷戶供應,這一舉措,極大的緩解了因拆遷帶來的社會矛盾;對安置房的承建單位宏遠實業,也給予一定的市政補貼,在貸款問題,市裡也向各家銀行打招呼。
宏遠一開始手裡只有兩千萬資金,其中一千萬是向錦湖拆借的,在唐學謙的干涉下,市財政局擠出兩千萬,建設銀行也提供三千萬的優惠利率貸款,這樣一來,宏遠實業就能夠同時開動三到四個組團的建設,進度提速了一倍不止。
即使如此,要將西片的三四千家拆遷戶都安置完,也不是短時間能完成的任務。
目前已經完成兩組團十八棟住宅樓的建設,由於許多三代或四代同堂的大家庭,在拆遷安置過程中分家自立,六百多套中小套住宅,僅能安置不足三百戶的拆遷家庭,僅安置沙田西片的拆遷戶,就足以讓宏遠新村形成一個大型的社區。
張恪通過他父親張知行向唐學謙簡略通報了一下許鴻伯通過古建所在過去一年時間裡對沙田東片建築羣所做的清查工作,如果對沙田東片實行全部拆遷,雖然市政府會有土地出讓的收益,但是海州市將會失出一大片極其重要的、無法再挽回的歷史遺產。
在沙田西片拆遷時,唐學謙對重點建築也做了一些挽救工作,但是僅僅保留樓、轉角鐘樓等極少數的完整歷史建築,孤零零的,很是孤獨。
唐學謙考慮了一下,決定在聽取許鴻伯等人的彙報之後,再給予判斷。
沒有市政府裡接見許鴻伯、薛國華以及海州大學建築學院的兩名教授,而是選擇在半個月後的一天下午在那棟產權已經移到越秀公司名下的棋館裡。許鴻伯人在沙田有很高的威望,他出面很快就做通原來住在棋館的六戶人家的工作,迅速將產權移到越秀公司名下,並給他們並沒有通過排號就最先安排住進了宏遠新村,待六戶人家搬出去,對棋館簡單處理了一下,稍稍恢復幾分原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