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月來積澇甚深,靠幾臺泵泵水,無法將積澇排盡,紙廠棚戶區盡低矮的簡易平房,幾乎家家戶戶都浸在水裡,刑愛國的威信尚在,撤離動員的難度不大,還組織起了一個動員代表工作隊出來,關鍵是撤離安置與市防汛總指揮協調的問題。
張奕、刑文麗以及張奕的末婚妻、剛調到錦湖商事金山分支機構與張奕匯合的孫婷等人都到西岸協調棚戶區及生活區其他危房建築的近萬名居民撤離。
與市防汛總指揮協調的問題,待刑愛國與動員隊拿出一個初步的方案,譚天也在市區組織一支六十輛卡車組成的車隊從飲馬河下游渡河到西岸,張恪親自趕到新設在新城區南側的防汛總指揮部找趙有倫,讓趙有倫將棚戶區的居民撤離納入總部署之中,與四堰鄉大撤離配合好共用晨堰路撤離,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混亂延緩撤離速度。
市防汛總指揮部一片忙亂,電話鈴聲此起彼伏,
看到張恪走進防汛總指揮部,周瑾瑜一臉陰沉,晨曦紙業棚戶區居民撤離不佔用市裡的防汛資源,她也無法說什麼。旬月以來,錦湖已經向金山市捐贈價值數百萬元的防汛物資,向江南、東海兩省以及國內其他受災地區捐贈的防汛物質更是不計其數,她難道還能說張恪狗咬耗子多管閒事?
江上游有洪峰,飲馬河上游也有洪峰形成,雖說飲馬河上游的洪峰聲勢要小一些,但是金山湖與飲馬河下游的堤壩已經到能夠承載的極限了,而小江水位的高漲,使得金山湖的大水無法借小江排出,甚至在小江洪峰到來之際要關際河閘防止江水倒灌。
四堰鄉的形勢最爲危急,當將四堰鄉的居民撤出後。將形成一個天然地泄洪口,可以降低飲馬河與金山湖其他地區的防汛壓力;有北側的山樑阻擋,可能迫使涌出河堤地洪水改道。繞過晨曦紙業所在地流向更低的東岸低地。
但是晨曦紙業與四堰鄉之間的晨堰公路穿過山樑形成一道缺口,棚戶區正對着缺口,是有一定的危險性。
趙有倫倒是擔心張恪他們過於積極地參與防汛工作,會延誤了對撤出印尼的華人資本招商引資地籌備工作。只是這些話不能說出口。
7月15日,凌晨四點鐘。與市防汛指揮部協調過後,張恪再次乘車回到東岸,東面的晨堰路都是從四堰鄉撤出來的鄉民,道路上擁塞着軍車、民用車輛與行人,組織撤離秩序的高音嗽叭穿透雨幕清晰的傳來;紙廠這邊只能將四堰鄉的撤離間隙撤退。
黎明到來,暴雨停歇。東方地天際透着紅彤彤地光亮。
雖說這裡雨止雲開。但是飲馬河的上游,從晉平縣一直到章州東南角地林谷。暴雨都沒有要停息的跡象,使得已經行經到晉平縣西南端地洪峰聲勢越來越駭人。
站在泥濘的河堤上。護堤戰士正一身泥濘地將木樁打入水裡加鞏河堤,張恪看着借紙業女工制服穿着身上的翟丹青熬了一夜未睡。然目光炯然的凝視着給朝霞映得通紅的河水,笑着說:“很辛苦吧?”
“還好!”翟丹青回頭看着遠處的棚戶區正開始有組織的撤出,說道,“聽說新蕪的汛情也很嚴峻,我在想要是羅歸源還坐在位子,不曉得新蕪能不能逃過這次劫難……”
張恪沒有任何的沾沾自喜,除了新蕪之外,在九八年洪澇災難中官方公佈的遇難人數超過四千餘人。
棚戶區居民開始撤離,一直持續到下午,就連四堰鄉的撤離工作也基本完全,清尾的軍車、宣傳車也陸續到紙廠街東段集結,準備最後撤走。防汛指揮部也派出防汛部隊進入山樑缺口,正組織車輛往缺口處運送防汛物資,打算在那裡再築一道臨時堤壩,給晨曦紙業加一道保險。
洪峰會在入夜前進入金山湖,下午四點,接到趙有倫的電話,請到他到河對岸看四堰鄉決堤泄洪的過程。張恪對這種場面沒有什麼興趣,四堰鄉鄉民爲保障金山湖、飲馬河其他段的堤防安全做出犧牲,政府事後雖說會妥善安置,但畢竟還是有很大的損失,稍有些產業的鄉民,產業也會毀於一旦,能得到的補償又極爲有限,但是趙有倫邀請,張恪就勉爲其難的答應下來。
張恪與翟丹青等人都有三十多小時沒閤眼了,坐在車上,精神有所鬆懈,很快就陷入沉睡之中,車到金山湖水入飲馬河的東岸口,張恪給傅俊推醒,睜開眼,翟丹青在頭枕着他的肩膀睡得正舒服,有些憔悴。
張恪與翟丹青下了車,看着河堤上有提着攝影機的記者,揪着眉頭與翟丹青上了河堤,這裡正對着四堰鄉的河堤,河口很寬,像是飲馬河到這段張開巨口要將金山湖吞下去似的。周瑾瑜再背對着金山湖接受記者的採訪。
張恪不想給鏡頭捕捉到,他與翟丹青遠遠的站着,也不跟趙有倫打什麼招呼。洪峰已經進入金山湖水域,給寬廣的湖面吸納,洪峰似乎也完全給削弱了威力,真正的壓力還要過一段時間再次形成洪峰向飲馬河下游傳導,此時在四堰鄉決堤泄洪就是要消弱對下游的壓力。
通過望遠鏡看過去,四堰鄉的南側的湖堤已經裂開缺口,似乎不用人特意去炸堤,缺口會越來越大,整段的湖堤都會崩塌。
黃昏的夕陽極美,一簇白浪在湖面由遠推近,翟丹青指着那根浪峰形成的弧形白邊問道:“那是不是洪峰形成的浪線?”
張恪也不能確定,真要找人問,卻聽見身後一陣巨響巨響,駭然回頭看去,就在西側視野範圍內,防護新城區的湖堤決一道口子,洶涌的湖水一排山倒海之勢撲向湖堤之後的土堤……
張恪臉色煞白,有一種魂歸天際的悲愴莽闊,誰也不清楚那處湖堤站着多少護堤的戰士,視野所及能看到湖堤背後一輛軍車給洶涌而出的湖水瞬間卷倒淹沒。決口在迅速的崩大,只要形成決口,鋼筋混凝土的數十米堤岸給湖水巨大的衝力在幾秒的時間內就扒拉開,六百里的金山湖水向金山城倒灌而去。
誰也沒有想到西岸會出問題,防汛物資、工兵團各種優勢資源都堆積在西岸,就是爲了確保西岸萬無一失,飲馬河西岸、金山湖的西北岸就是三百萬人口的金山城誰也沒有想到在正準備炸東岸堤壩泄洪之際,西岸卻驟然潰堤!
上百億噸湖水就在這一刻向三百萬人口的金山城席捲而去。
周圍所有的人都驚寂失色,周瑾瑜、趙有倫都臉色煞白,驟然失聲,茫然無措,高舉的攝影機還在攝着影,將金山湖潰堤的瞬間拍攝下來。
翟丹青本能的緊拽着張恪的胳膊,摟在懷裡,無聲的盯着湖堤決口處,張恪捏着翟丹青的手,見周瑾瑜、趙有倫等市領導都驟然失措,
“要調動一切能調動的人手到九江河東岸築土壩,有什麼工具用什麼工具,推土機、挖掘機也行,鐵鍬、鋤頭都行,調用市裡一切能調用的車輛,不能讓洪水衝進城裡去……”張恪顧不及與周瑾瑜的個人恩怨,衝到她跟前大聲說道,這時候必須要當機立斷做決策。周瑾瑜是市委書記,也只能先喝醒她。
周瑾瑜驟然間回過神來,眼神依舊有些茫然,趙有倫倒是立即明白張恪的意圖:阻止洪水進城是第一要務。既然周瑾瑜手足無措,他就要承當起責任來,大聲吩咐調用一切能調用的軍車、宣傳車儘可能的搶救正當洪水正面的居民,將水利專家請上堤來,立即在河堤上召開緊急會議,需要緊急商議出一條阻水進城的方案出來。
趙有倫雖然覺得張恪的提議正確,但是他不能慌手腳,必須要專家決定最佳方案,金山城有三百萬人,再出一點差錯,多少人掉腦袋都無法彌補。
九江河是環護金山城東南邊緣的一條河流,在九江河靠市區的一側築土壩,可以最大限度的利用九江河道緩衝洪水的衝力,而且九江河與決堤之間還有一段距離,能夠提供一定的緩衝時間。
阻水進城的方案很快的就初步形成了,先調動一切機動車輛將飲馬河兩岸抗洪搶險的軍民調到九江河西岸去,詳細的方案可以利用這段時間繼續完善。
“我們就去九江河西岸,緊急指揮中心就設在那裡,”趙有倫揮了揮手,見周瑾瑜驚魂稍定,說道,“周書記,是不是請你去市防汛指揮中心主持大局,我在前線頂着,除非洪水將我沖走,否則我將一步不退……”
在飲馬河、金山湖沿岸堅守着已經疲憊不堪的軍民在湖堤崩決的那一刻稍稍愣了一會兒,就立即給調遣到九江河西岸,車輛不夠,大多數人都邁開雙腿,向九江河西岸奔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