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v章

重生之寡人爲後

36、荔枝

翌日,孟棋楠終於如願以償登上馬車,去往心儀已久的行宮。

行宮坐落在京城以外八十里的山腳,依山而建。先帝賜名翠寒園,取自“誰憐翠色兼寒影”這一詠竹詩,因爲後山長有一大片綠竹,且山中自出一股溫泉水,能隨着四季更替而變換溫度,夏天溫涼冬季熱燙,名爲“寒湯”。以往每年暑熱或者寒冬,先帝都要來園子住上小一月,有時還要召近臣和皇親伴駕。衛昇當皇子時就常常陪伴先帝入住翠寒園,是故登基以後也保留了這個傳統。

孟棋楠作爲此次出行位份最高的嬪妃,單獨乘了一輛飛檐馬車,夾在隊伍中間,就跟在帝王金輅的後面。青碧有幸在車廂中伺候,守着一盞銅炭爐煮了壺滾燙的熱糖水,餵給懨懨趴在榻上的孟棋楠吃。

咱們活蹦亂跳的賢妃娘娘,來葵水了。

“難受難受……”

天氣炎熱,孟棋楠卻四肢冰涼,青碧在她小腹上搭了毯子,又餵了紅糖水,可還是沒能緩解她的疼痛。

這時安盛來輕輕叩了叩窗:“賢妃娘娘,皇上請您過去。”

表叔公你專門折磨寡人是不!

孟棋楠沒力氣說話,躺着搖了搖頭。青碧推開小窗,道:“安總管見諒,麻煩您跟皇上說一聲,咱們娘娘身上不好,這會子正疼得厲害,怕是不能走動。您看這樣行不行,待會兒等咱們娘娘好些了,再過去向皇上問安。”

若是其他嬪妃這樣嬌氣搪塞,安盛肯定不樂意幫忙。但賢妃娘娘對於皇上來說絕對是與衆不同的女子,是被放在心尖尖的人,所以安盛願意賣個人情給她,於是應了聲就去衛昇那裡回話了。

“身上不好?哪兒不好?”

衛昇想找孟棋楠說說話,哪曉得小狐狸還不願來,擺明了過河拆橋就不認賬了!他陰着臉,陰陽怪氣地問了一句。

安盛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是月信來了,疼得下不了地。青碧姑娘還問小人有沒有湯婆子呢。”

“大熱的天誰用那玩意兒。”衛昇這才釋然,輕輕嗤了一聲,“原地歇息一刻鐘,朕要下去透透氣。”

隊伍停了,步行的侍衛宮人們都坐下歇息,而後面馬車裡的幾個采女也紛紛出來,想趁機早些抓住皇上的眼球。

哪曉得衛昇從金輅裡下來,眼角也沒往幾個花枝招展的女人身上瞟一瞟,只是問:“賢妃怎麼不下來?”不等人回答,他就一下鑽進了賢妃的車裡。

青碧乍見衛昇出現,惶恐跪下:“奴婢叩見皇上。”

衛昇揮揮手示意她下去,很明確地衝着半昏半睡的孟棋楠過去,見她臉白若雪雙脣失色,額角還掛着冷汗,他的心就像被誰狠狠揪了一把。

衛昇在她身旁坐下,把她扶起來靠進自己懷裡,然後拉攏毯子把人緊緊捂着,颳了刮她的小鼻尖:“小傢伙怎麼弱成這樣兒……”

孟棋楠冰涼的身軀頓時陷入溫暖,她舒服地蹭了蹭,像只貓兒一般往身後人的胸懷裡鑽去,想汲取更多的暖意,閉着眼懶懶說:“青碧抱緊些。”

“哈!”衛昇一聲嗤笑,靠着她耳朵道:“怎麼又認不出人了?誰抱你你也不知道?”

言畢,他的脣瓣含住了她的耳垂。

“癢……”孟棋楠縮縮脖子,這纔有氣無力地張開眼皮,一瞥間衛昇更加沒精神:“表叔公是你啊,我現在沒力氣跟你玩兒,你找別人吧。”

“朕就要找你。”衛昇有時候也挺像小孩兒脾氣的,故意使壞把手往她衣襟裡摸,“愛妃你好像有陣子沒侍寢了哦?讓朕瞧瞧是胖了還是瘦了……”

……表叔公你大白天的淫|蟲上頭!

孟棋楠抓着他手就想咬:“你是不是人!我都這樣了還不放過我,沒人性沒人性!”

衛昇的手徑直探入,在她胸前撩撥兩下,卻轉而去按住她涼冰冰的小腹。男人的手掌寬大厚實,掌心像燃着一團火焰,溫暖甚至炙熱。孟棋楠舒服地長長哼了一聲,就不再提讓他拿開手的事。

“嗯……”

衛昇親親她臉頰,貼着說悄悄話:“朕給你捂肚子,乖乖的一會兒就不難受了。”

“一隻手不夠熱,那隻手也拿進來。”孟棋楠向來是以自己的感受爲最先,覺得表叔公的手熱乎乎還挺舒服的,於是大方解開衣裳把他另一隻手也按在小腹上,“好好捂着,還要輕輕揉。”

“是,朕都聽你的。”衛昇無奈地嘆氣,整個人坐在她背後充當人肉墊子,前伸雙臂環住她的腰肢,雙手老老實實擱在她平坦的肚子上,“小狐狸朕怎麼發現你慣會使喚人呢?你不來服侍朕反倒要朕伺候你,真是反了天了。”

孟棋楠現在覺得不怎麼痛了,低眉看見衛昇袖子上的繡金龍,便拿青蔥般的手指頭去摳着玩兒:“你是男的我是女的,你又比我大,當然要照顧小輩了。”說完擡頭看見衛昇馬着臉瞪她,便嘻嘻笑着湊上去在他脣邊親了一口,“笑一個嘛,一大把年紀還那麼愛生氣,老得很快的。”

衛昇就喜歡她主動討好,心中甜滋滋的但面上還要擺臉色:“反正朕是你表叔公,已經夠老的了。”

話雖如此,他還是稍微有些擔心,朕只是比她大了五六歲,不會真的嫌朕老吧?

孟棋楠心中想的卻是:表叔公你比寡人大了五六十歲,是真的很老啊。

之後衛昇就留在了孟棋楠的馬車裡,隊伍又緩緩前行,到了晌午該用膳的時候,安盛把吃食送到這廂來,其中有個格外精巧的食盒,酸枝木的,上面繪有花鳥。

青碧幫着呈上熱騰騰的湯羹,便聽衛昇問道:“那裡面是什麼。”

安盛回道:“啓稟皇上,是黃閣老送給賢妃娘娘的鮮荔枝。”

他打開食盒,只見裡面顆顆荔枝都有嬰孩拳頭大小,圓潤飽滿沾着水霧,皮紅色鮮,連枝葉都還是綠色的。不僅如此,爲了給荔枝保鮮,食盒裡還放了冰磚,甚至別出心裁雕成了鳳的形狀。

衛昇笑得有些寒:“難爲他想得如此周道。”

孟棋楠敏銳嗅到他的口氣不對,擡頭衝他眨眨眼。衛昇瞥見輕描淡寫地說:“朕招了幾個臣子伴駕,他們的車乘應該就跟在後頭。黃閣老在先帝時就是中書舍人,如今年事已高準備告老還鄉,朕便封了他個金紫光祿大夫,這次應是最後一回隨駕去翠寒園。想必他感恩戴德,這才送來荔枝討好朕最寵愛的你。”

表叔公你睜着眼說瞎話!你哪裡最寵愛寡人了!

孟棋楠白他一眼,伸手想拿荔枝:“上京的水土種不活荔枝,這是從嶺南送來的吧?嘖嘖,還真是新鮮呢……”

“肚子疼還碰冰的,想痛死是不是!”衛昇一巴掌扇開她的手,收緊雙臂把她牢牢捆住,“黃閣老是嶺南人,做了幾十年官要回鄉養老了,在當地置辦幾處產業也不是稀罕事兒,但是,”他看着荔枝的眼聚起陰雲,“這東西新鮮得過頭了。”

嶺南距上京將近千里,荔枝摘下快馬加鞭送來最快也要十二個時辰,而且還不知半道上會累死多少人馬。歷代宮裡素有嘗新吃鮮的傳統,但這樣勞民傷財的事卻實在讓百姓不滿,前朝就有詩人云“何爲出戰輒披靡?傳置荔枝馬多死”,諷刺宮廷的奢靡之風。衛昇是位勵精圖治的君王,自然希望王公大臣都崇尚簡樸,但眼皮子底下還是時不時鑽出皇親臣子窮極奢侈的作派,讓他大爲惱火。

比如黃閣老,衛昇明知他的家底來歷有些不乾淨,念他是兩朝元老的份上,已準了他的告老還鄉,讓他安穩過完這輩子。可他就是三番兩次往槍頭上撞,私藏貢品不說,還把一盒價值千金的荔枝送到他面前來。你區區臣子一月俸祿纔多少?!這是故意要打皇帝的臉還是怎麼!

“表叔公啊,再怎麼說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咱們收下就是了。”孟棋楠趁他不注意已經剝了一個吃進嘴裡,“反正來日方長,不愁沒機會收拾他。”

衛昇瞅她,捏住她的嘴硬要她把荔枝吐出來:“孟棋楠你成心找不痛快是不?仔細待會兒疼死你!”

“反正我肚子疼你也會給我捂得嘛。”孟棋楠恢復元氣又開始向衛昇撒嬌,爬起來摟着他脖子笑盈盈,“表叔公你是不是準備殺豬了?”

衛昇一聽,挑挑眉毛,彷彿聽不懂她說什麼。

“你把黃閣老養了這麼久,早已是膘肥體壯腦滿腸肥,是時候一刀宰了,把肉拿去充自家的庫房。”孟棋楠很老道地說,“其實朝廷裡有貪官也挺好的,先放任他幾年,等他吃飽了喝足了再把他做掉,這樣你就能得到他千辛萬苦聚集起來的民脂民膏,這可比增收賦稅強多了吧?到時候再拿出一些分給百姓,興水利砌城牆什麼的,讓百姓都記住你的恩德,這樣一來你既得了民心,國庫也充實了銀子,簡直皆大歡喜。黃閣老對你來說,便是這麼個用處罷?”

衛昇愣了愣,隨即笑着揉她腦袋:“孟棋楠,朕發現你這小腦瓜子有時也挺有用的。”

“去,別摸我頭。”孟棋楠不高興他摸小狗小貓的動作,推開他的手,“我猜這是先帝在世時就佈下的局吧?他故意把黃閣老留給你收拾,除了讓你儘快樹立威望坐穩皇位而外,也算額外贈送你一大筆銀子。表叔公你給我說說,接下來咱們要怎麼對付他?”

都用上“咱們”了。她就是個幸災樂禍的性子,最喜歡看別人倒黴,特別是讓壞人吃癟,更會衝上去幫一把手。

衛昇勾起脣角,胸有成竹的樣子:“晚上有人要捉姦,你想不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