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v章

重生之寡人爲後

73、不敢

“朕不敢殺你?”

衛昇怒極反笑,冷眼望着這個窮途末路的女人:“既然你也說高家是前車之鑑,就該知道對於你們這種一丘之貉,朕豈會不防?太傅門生再多,也不及朕的臣子多!三綱五常,君爲臣綱,你說他們是會忠於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者,還是忠於朕?!”

“如今科舉大興察舉漸廢,中正一職也就是個擺設,不然你道朕爲什麼把你叔父放在那個位置?朕登基以來不斷提拔寒門子弟入仕爲官,十六衛中一半的人都是武舉出身。就算東南受過鍾家恩惠的武將集結造反,再加上你舅父又有何懼?朕不信一羣紈絝子弟匯聚的烏合之衆,能敵得過朕千挑萬選的精銳之師!”

衛昇走到她面前,以一種帝王纔有的無上威嚴震懾住她:“你句句是錯,唯有一句說對了。朕不希望戰爭,只因天子是百姓之父母,有責任撐起他們頭頂的一片天,所以朕有時候會忍,但這份忍耐有限度,爾等若敢造次,行通敵叛國之舉,使得外族侵我大晉,朕將不惜一切清理門戶!”

“這天下沒有朕不敢做的事,也沒有朕不敢殺的人,更沒有朕不敢打的仗。”

德妃身子微微發顫,幾乎都要撐不住往後倒下。她極力控制着發抖的聲音,道:“你不會殺我的,至少現在不會。現今朝野上下已成驚弓之鳥,你若今日動了我,只會給他們提供一個反舉的藉口。我一介弱質女流的性命無關緊要,可天下大局卻缺不得我這樣關鍵的棋子。讓我猜猜,皇上您的策略應是逐步蠶食瓦解,兵不血刃地除掉我鍾家和其他世家,就像解決高家一樣,神鬼不覺……所以,現在你更不可能動我!動一發而牽全身,爲了我這種小人物壞了你精心謀布的局,這種虧本買賣皇上你不會做。要穩住世家不作異動,你就得穩固我的地位,等到消磨上一年、兩年,三年……甚至五六七年,世家們的權勢被徹底掏空,纔是你動手剔除的最佳時機。”

衛昇不得不承認德妃是聰明的,能琢磨透他心中的七八分所想。

“你與你的母家,朕遲早會剷除。”

不料他的這句話換來德妃變本加厲的囂張。

她“呵呵”地笑:“遲早?有多遲,又有多早?皇上,臣妾從沒有想過你會饒我一命,我也不會向你請求寬恕我的家族,我連自己的性命尚且顧不了,哪兒還有功夫去替別人求情。但是從今天開始,只要我多活一日,就是多賺了一日。能活一月算一月,能活一年算一年,只要我今天不死,我怎麼都是賺!”

“而您和賢妃,看見我安然無恙活地在世上,每看見我一次,就會想起那個未出世的孩兒,就是多一次的心痛。賢妃必會恨你不能爲她母子報仇,跟你疏遠生分,你又顧全大局不能立即要我的命,猜猜你們還能情若當初麼?我就像一根刺,永遠橫在你二人中間,讓你們受盡折磨,這一局到底還是我勝了!”

她的目的從來就不是求生,她也不會傻得學淑妃自盡。她要進行一場最瘋狂的報復,如飛蛾撲火般,一頭撞入毀滅的烈焰之中。

衛昇臉色鐵青,一把扼住她的喉嚨:“當真以爲朕不敢取你狗命!”

德妃被掐得喘不過氣,臉上還掛着得意的笑容:“殺啊……你最好殺了我,正好提供給鍾家反撲的藉口……你不希望的戰爭,還是會打……”

衛昇沒有鬆手,真的有扼死她的架勢,德妃在瀕臨斷氣之際,卻察覺脖頸驟然一鬆,新鮮空氣灌入肺腑,嗆得她猛烈咳嗽起來。

衛昇最後一刻甩開了手,他面無表情,只是眸底佈滿了寒霜:“你說得對,朕不能在現在殺你。因爲有時候人死了會比活着要痛快許多,朕希望看你生不如死。”

他勾起了脣角,宛若索命惡鬼:“從今天開始,朕會每日送你一顆鍾氏的人頭,從你的父母開始,然後是你的兄弟、姐妹……直到鍾家所有人死光了,朕也不取你的性命,甚至朕會恩准你爲他們上墳敬香。對了,罪臣及其家眷是不許立墳的,朕會命人開闢一處亂葬崗,專門扔你鍾家的人,到時候要勞煩愛妃去殘肢斷臂裡面慢慢翻找,希望你對他們足夠熟悉,能夠拼湊出完整的身軀……”

德妃睜大眼,死死瞪住衛昇,眼淚從眼角滑下來。她不是不知道他的殘暴,只是低估了他的狠毒。

他對她有多狠,就證明對孟棋楠有多愛。

德妃絕望道:“都死吧,死了才幹淨……反正已經被皇上您惦記上了,就算他們留着命,也苟活不了幾日,都死了的好!”

衛昇喊人把她拖出去之前,跟她說了最後一句話。

“用你全族人的性命來祭朕的孩兒,便宜你們了。”

“就算我們都死光了,你的孩兒也回不來,賢妃照樣恨你一輩子!呵呵……”

德妃不屑嗤笑,隨即被人架出了大殿。

之後,衛昇招來了謝安平:“把其他人都放了,給些安撫,讓她們各自回去休養,不得滋事。”

謝安平:“是。那鍾氏作何處置?”

衛昇攤開書信嘩嘩書寫,頭也不擡:“讓她回自己宮裡,身邊伺候的人你先審,審完了直接杖斃。不許人伺候她,但也別讓她尋死,給朕留着她的命!”他把書信封號烙上印記,交給謝安平,“儘快交到紀玄微手中,讓他帶二十萬大軍去東南待命,另外留二十萬駐守邊關,嚴防胡越。”

衛昇接着又寫聖旨:“把監察御史喊來,涼州中正收受賄賂賣官鬻爵,這樁樁件件都給朕在明日早朝公之於衆!”

“還有溫澄海,讓他聯合寒門子弟上一篇萬人書,彈劾鐘太傅結黨營私!”

(色色小說???“……”

謝安平看着衛昇大展拳腳的樣子,忽然失了平素天不怕地不怕的膽氣,想起家中懷孕的美人貓,他有些猶豫:“皇上,這是不是太快了?”

剛清洗完後宮又要肅清前朝,接二連三的大動作彰顯了衛昇的雷厲風行,但欲速而不達,謝安平怕引起時局動盪。

衛昇冷冷說道:“朕還嫌太慢!最多一個月,務必給朕端了鍾家,片甲不留!”

漸漸就入春了,積雪融化新綠抽芽,孟棋楠養了大半月的身子,也漸漸能活蹦亂跳了。

現在是霜白和淺綠伺候孟棋楠,這日風和日麗,霜白給她挽了發,道:“今兒個天氣好,也沒甚風,娘娘出去曬曬太陽吧。”

孟棋楠看着衛昇差人送來的一匣子鮮花,挑挑揀揀翻出朵白玉蘭來:“戴這朵兒。你以爲我不想出去呢,還不是蘇扶桑說這些時日吹不得風,不讓我出去。”

霜白撲哧一笑:“蘇太醫昨兒個正給奴婢說呢,看娘娘您最近茶飯不思的,估摸是悶壞了,所以讓奴婢陪着您出去走走。別走太遠累着就成。”

孟棋楠捧着胸口陶醉:“扶桑花好體貼好溫柔好善解人意……本宮好喜歡他!”

霜白臉都嚇白了:“娘娘!”

“怕什麼?”孟棋楠努努嘴,“就算當着皇上我也敢這麼說,我就喜歡蘇扶桑!”

“咳!”

門口軟簾一飛,一身明黃的衛昇走了進來。他裝作沒有聽見剛纔的話,走近了時臉上掛着本來很吃醋但不得不勉強堆笑的臉,放柔聲音問道:“愛妃在幹什麼?”

孟棋楠沒好氣翻他白眼,不屑看他:“你沒長眼睛啊,我在簪花。”

看她鬢邊是白色的玉蘭,衛昇見狀覺得不好,伸手想拈下來:“太素了……”

“就這朵。”孟棋楠按住他的手,略略垂眸,“花哨的不好,就要素的。”

衛昇這才發現她衣裳也穿得素,裡衣雪白,只是外頭罩了件茶白褙子,而且連多餘的首飾沒戴,只有髮髻插了支珍珠釵。

他一怔,遲疑道:“今天是……”

“七七。”孟棋楠扶了扶鬢角,輕描淡寫道:“沒出生的孩子,甚至還沒成形,不能大張旗鼓地做法事,我也只好這般祭一祭他了。”

衛昇鼻子有點酸:“朕……叫三清殿的法師誦經爲他超度。”

孟棋楠斷然拒絕:“免了。死後折騰這些有什麼意思,他又看不到聽不到,若讓太后曉得,她老人家還不病得更重了?你若有心,去菩薩前上柱香,求菩薩保佑他早些投胎去戶好人家,別再回我這兒來就好。”

雖然她還跟他說話,可一言一字就像鋒利的錐子,狠狠紮在他心頭。

衛昇一臉愧疚:“兩日前收到消息,東南兵變,紀玄微已經在剿滅叛黨了,棋楠,朕很快就能爲你報仇雪恨。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孟棋楠不置可否,沒搭理他這句話。

說實話,她壓根兒不介意德妃的生死,也不在乎鍾家的滅亡。從她昏倒在雪地裡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這一場她一定會贏。在這裡她沒有權勢可以利用,但她拿捏住了人性的弱點,利用衛昇的愧疚,借他的手大肆清洗後宮。

她孟棋楠總是贏家,是宮裡屹立不倒的常勝將軍。可是這一次她贏了並不覺得高興,因爲她失去太多了,親近的人喜歡的人,並不期盼又意外而至的孩兒……統統失去。蘇扶桑說得對,她確實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最終兩敗俱傷。

這裡不是楚國,她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女皇,這裡什麼也沒有,這裡不適合她。失去權勢的帝王,永遠不是真正的帝王。孟棋楠如夢初醒。

“棋楠,在想什麼?”

孟棋楠的神遊天外被衛昇打斷,她擡眉露出一抹淺笑:“表叔公,我想出去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