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v章

重生之寡人爲後77,重生之寡人爲後77V章 鳳凰 網

76、訣別

東海緊挨着大陸的地方散落着很多零星小島,漁娘家就住在離碼頭不遠的一個島上,海島面積不大,有一個小漁村,住着二三十戶人家。

漁娘家傍海而居,踏過沙灘推開籬笆門,便是齊整的小院子,坐落着三間寬敞的房屋,屋頂搭着的不是稻草,而是寬闊的樹葉。

“你們坐,我去給你們拿兩個胥餘解渴。”

衛昇和孟棋楠進屋,只見地上鋪了層木板子,比實際的地面要高出些許,想來是爲了防潮又圖涼快的緣故。屋裡沒有桌椅,他們只好席地而坐,長衫不便,乾脆就撩起袍角別在腰間,孟棋楠也掬起裙襬在膝頭打了個結。

沒一會兒漁娘拿着砍刀回來了,懷裡抱着幾個西瓜般大小的青皮果子,狀似桃核,一頭稍微有些尖。漁娘拿刀在果子硬殼上砍了砍,刨出一個小洞,然後插、進去根秸稈,遞給孟棋楠。

“喝吧。”

孟棋楠咬住秸稈,遲疑地吮吸一口,登時睜大了眼:“甜的!”

漁娘麻利地又砍了幾個胥餘,分別遞與衛昇趙剛他們,笑道:“這也是咱們這兒纔有的,叫胥餘,你先喝裡頭的水,喝完了再砍開,裡邊還有層白肉,能吃還能做菜。”

孟棋楠抱着圓滾滾的胥餘,小嘴兒嘬得滋滋兒的,衛昇見狀忍俊不禁。

“姆媽!”

正喝着胥餘水解渴,漁娘的丈夫跟孩子回來了,漁娘興高采烈地打開籬笆門,給他們介紹客人。

“這幾位是京城來的貴客,覺着咱們海邊的屋子住着新鮮,所以今晚借宿在咱家。當家的,你去把下在海里的簍子起起來,看看裡面有啥蝦蟹。”

漁娘丈夫果真是個絡腮大鬍子,他有着海邊漁民特有的精瘦黑黝身材,七八歲的兒子也是這般,光着小腳丫在沙灘上跑,渾身被曬得黑溜溜的。

“好嘞。”漁郎一口答應,立馬轉身往海邊去。

孟棋楠趕緊把胥餘扔了追上去:“等等,我也要去玩兒!”

衛昇也只好跟了上去。

海邊浪花濤濤,漁娘的兒子負責去找下在海里的竹簍子,牽着魚線一個個撈起來看,把裡面捉到的蝦蟹倒出來。孟棋楠向來孩子緣好,跟着他玩了會便打成一片,甚至還讓他教自己駕小船,竟也學得有模有樣。

衛昇則讓漁郎帶自己去看買來炸礁石的火藥。他瞟了眼站在船尾費力划槳的孟棋楠,會心一笑,不用擔心她掉進海里,所以也不曾在意。

“色目人做的火藥,包三層油紙就不進水了,然後引子留長些,點燃之後扔進海里,依舊能炸。”

漁郎給衛昇介紹,衛昇掂掂火藥的分量,估摸着兩三斤重,又問:“這些能炸多少東西?”

漁郎道:“一艘漁船罷,扔進水裡能炸開一丈多長的礁石。聽色目人說如果想炸得更多,那就要重新配裡頭的東西,硝石什麼的好似要多放些。”

衛昇點點頭,回頭吩咐趙剛:“你去把賣火藥的色目人找到,帶到水軍統領那兒去。“

話音剛落,冷不丁發現孟棋楠已經站在他身後了,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手裡的火藥出神。

衛昇把火藥還給漁郎,對她道:“這東西危險,不能給你。”

孟棋楠這才收回了視線,揚起手中的簍子晃了晃:“誰說要玩兒了,我是來喊你回去吃飯的。”

吃過漁娘煮的晚飯,孟棋楠和衛昇手牽手去海灘上散步,恰逢半個太陽落入了海平面之下,黃昏餘暉投射在細軟白沙上面,不熱不涼。

孟棋楠脫了鞋子,踩着淺淺的海水,任由海浪一波波打在腳背上,笑聲如鈴。

“表叔公,我們來玩兒畫畫。”

她拾起一根枯枝,在沙地上畫了只雄赳赳的大公雞,頭上是碩大的雞冠子。她指着公雞說:“你就是這種不可一世的樣子。”

衛昇見狀笑笑,搶過樹枝很快畫了只狐狸出來,尖嘴兒細眼,翹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喏,這是你,狡猾的小狐狸。”

“醜死了醜死了!”孟棋楠不依,拿腳去擦他的畫,衛昇把她攔腰抱住,又拿樹枝在地上嘩嘩寫了幾個字。

孟棋楠喃喃念道:“棋楠、東瀾……情與天老。”

衛昇在她耳畔低語:“天不老,情難絕,小狐狸,天地存在多久,我對你的情意就有多久,就算滄海桑田也不變。”

孟棋楠抿着脣笑,瞭眼斜他:“百年之後你我都不在人世了,你要怎麼證明此情長久?”

衛昇吻她:“朕是天子,壽與天齊,等你我陽壽盡了,帝后同葬,這樣便算作長長久久地在一起了。”

“我纔不要!成日對着你這張臉,我會看膩的!”孟棋楠衝他吐舌頭,大笑着跑開了,他追上去逮她。

海浪打上沙灘,沖刷過他們許下誓言的地方,什麼都沒留下。

是夜,他們一齊躺在竹窗下,聽着濤聲入睡。清涼的海風灌進屋子,帶着大海特有的神秘味道,孟棋楠輕輕翻了個身,見衛昇沒有察覺,便起身躡手躡腳走了出去。

推開籬笆門,走過月光下銀白的沙灘,她上了漁娘家的小船,解開纜繩。

站在船尾,她搖動檣櫓,最後回頭看了漁娘家一眼。

“娘娘!”

有人衝進水裡,一把擒住船舷。孟棋楠回首一看,是趙剛。

趙剛牢牢抓着船:“您去哪裡?”

孟棋楠望着他,沉聲道:“我要走。”

趙剛搖頭:“屬下不能放您走。”

“我不屬於這個地方,我不能再呆下去了,我也不願再回宮裡……趙剛,讓我走。”她擡眼懇切,手裡的檣櫓握得愈發緊。

趙剛問她:“您有沒有想過,您這樣一走了之,皇上怎麼辦?”

孟棋楠苦笑:“想過,也許他會生氣、難過、發狂……但過段時間他淡忘了我,這一切都會過去。而我留在他身邊,每當兩兩相望,只會相互折磨。與其兩個人都心存芥蒂、貌合神離,不如我遠走高飛,放彼此一條生路。”

趙剛不會嘴巧,也不知該怎麼勸,只是堅持道:“您不能走,屬下這就去喊皇上過來!”

“站住!你若敢去,我現在就點燃這個!”

忽然孟棋楠拿出一包東西,趙剛定睛一看,是漁郎用來炸礁石的火藥。

她把火藥包袱拴在胸前,一手抓着檣櫓,一手取出火摺子,她吹燃火折:“你放手,否則我現在就引燃火線,立刻死在你面前!我說得出做得到!放手!”

趙剛深知她的剛烈,緩緩鬆開了手,船身蕩了一蕩。

孟棋楠道:“推我一把,快。”

趙剛無奈,只好一推助力,把船兒推遠。孟棋楠抓緊時間搖槳,很快就劃出十來丈的距離。

“棋楠——棋楠!!!”

不成想剛纔兩人說話的動靜吵醒了衛昇,他一摸枕旁沒有人,趕緊起身追了出來,正好看見孟棋楠駕船離去。

衛昇奮不顧身衝入水中,在海水沒腰的時候被趙剛拖住。他聲嘶力竭地大喊:“孟棋楠你回來!你給朕回來——聽見沒有?!”

孟棋楠鬆開檣櫓,遠遠望着他,默默搖了搖頭。

衛昇看見她的動作心都慌了,語無倫次地喊道:“你先回來,有什麼話你跟朕說,什麼事都可以商量的……可以商量!你想見宣兒是不是?朕把他召回來!還讓他住宮裡,不會再爲難他,就讓他陪着你……你不喜歡後宮的嬪妃們,朕就把她們全部打發了!朕以後也不納新的妃妾,朕就守着你一個!棋楠你回來,你先回來!”

孟棋楠哭了起來,聲音嘶啞:“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了……表叔公,我不能回去了!”

“快去找只船來。”衛昇低聲吩咐完趙剛,又衝上前幾步,“朕就在這裡,只要你願意回頭,就能回來。”

孟棋楠擡起手背抹了把淚,哭道:“我們中間隔得太遠了,你永遠是高高在上的晉皇,而我,不過是能爲你解悶逗你開心的小狐狸……你喜愛我,但卻不敢信任我,而我,永遠也做不到紀婉蘭爲你做的事!我連自己愛不愛你都說不清楚,也許我根本就不愛你……你聽到了嗎?我不愛你!”

衛昇心頭如遭重擊,他眼眶一熱,從袖子裡摸出一張密信,高舉着喊道:“朕發誓,從今往後再也不疑心你,朕信你說的每一個字!你是不是楚國郡主都沒關係,你是誰也不緊要,你說你是孟棋楠,朕就信你是孟棋楠。小狐狸你看,這是他們從楚國送來的文書,裡面記着你的真實生平,朕以前很想知道你是誰,現在朕覺得不重要了,只要你是你,朕什麼都不在乎!”說完他把信撕成碎屑,灑進了浩瀚大海之中。

可是他再怎樣也阻止不了孟棋楠離開的心,她重拾檣櫓,毅然決然地跟衛昇告別。

“不要找我,也不要想我。”

眼看着漁船越行越遠,趙剛又還沒找到船隻,衛昇心急如焚,索性一頭栽進海中,朝着孟棋楠游過去。

“別走……你別走……”

“皇上。”很快趙剛划着船追了上來,把衛昇拉上了小舟。

“快追上去!快快!”

衛昇站上甲板,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乍聞前方一聲巨響。

火藥炸得孟棋楠的船支離破碎,氣浪波及,衛昇腳下的船差點被打翻。他驚駭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見海上火光熊熊,孟棋楠消失在廣袤的海面上。

“棋楠——”

衛昇發出一聲類似孤狼的哀嚎,作勢又要撲上去,趙剛拼死攔住他。

火焰轉瞬被冷水侵蝕消滅,當海面重歸寂靜黑暗,彷彿剛纔的一切沒有發生。

空蕩蕩的大海,什麼也沒有。

衛昇,什麼也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胥餘就是椰子,這個叫法來自《史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