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府總是要有一個女兒嫁給李長樂做繼室,葉府養你們十數年,好吃好喝好用的都在你們身上,不是白養的。”老夫人坐直了身子,顏容森肅,鬢邊的白髮映着新衣上繡着的丹頂鶴,昭示着她爲這個家付出幾十餘載而奠定的絕對地位,“嫁給李長樂,可以讓葉府驗證,在你們身上花的心思,是不是應當的,是不是讓你們明白,葉府是你們的骨血。”
房中寂靜,老夫人又靠回椅背,“李長樂原想求娶的,是玉凝,但現如今玉嬌已經與李長樂發生了這樣的事,那麼,讓玉嬌嫁過去吧,玉嬌總是不會比玉凝做的差的。”
“可是老夫人,玉嬌是被陷害的呀!嫁給李長樂可以,但是總要將陷害玉嬌的人揪出來!不然妾身不甘心!”一跺腳,喬姨娘又撒起了潑,看樣子是覺着怎麼樣都不會再關係到她?
“沒錯。”可孰料,葉玉凝卻不避諱的一下站了出來,“祖母,玉凝覺着這件事情很奇怪,有必要揪出陷害八妹妹的幕後黑手。”
喬姨娘一愣,又聽葉玉凝說:“祖母,李長樂根本就沒有見過玉凝,他一直是跟着披帛在走,事發後還在衆人面前說玉嬌是玉凝,私以爲,這李長樂是有人在指使,想要害玉凝,不曾想卻害了八妹妹。”
“誰能請得動李長樂?他怎的說都是李府的老爺,不缺吃穿的,怎麼使喚得了?”喬姨娘見葉玉凝推斷依然是對了自己謀劃中的四五分,眼底流瀉出驚訝,趕忙發問。
“是呀。玉凝也很奇怪呢。”葉玉凝回問:“李長樂身爲李府老爺,不愁吃穿住行,唯一可能的便是以讓他做官來誘惑他,可買官賣官是觸犯大梁律法的行徑;再者李長樂非禮良家女,這一條醜聞便擋了他做官的路;三,若說是權貴驅使李長樂,那爲何又要算計我葉府女子?這樣着實太奇怪了些。”
喬姨娘被葉玉
凝問得冷汗涔涔,連連搖頭:“我怎知道如何能驅動李老爺算計我葉府女兒家?大約是玉凝你有仇人吧!聽聞你當年在雲州可是萬分的驕縱!有個仇人也是完全能想到的事情。”
喬姨娘像蹴鞠似的把球又傳給了她,她也不甚在意,冷笑一聲,“那喬姨娘真是多慮了。我在雲州驕縱有仇人,但那些仇人都是什麼項氏飛燕、奚族貴女、馬氏大將的後人,家族規矩戒律極其苛刻嚴格,我們之間要是報仇,就只能在琴棋書畫馬弓箭槍這樣的玩意兒上較量,決計不會以毀人清白這種下作的手法報仇。”
頓了頓,葉玉凝狀似糾結,斂眉委屈的看向翡繡:“若又要說我在鄞州有仇人,這三年我身子不爽,難出大門,認識的人寥寥可數,若是我有仇人……那就是翡繡了,她總是不給我帶東巷春盡坊老張捏的糖人呢,你說這是多大仇啊。”
座上葉玉初聞言,不由得噗嗤一聲笑,隨即溫氏也不禁抿了抿脣,登時滿屋都是丫鬟與葉玉初的笑聲。
老夫人端過桌上的茶杯輕啜一口茶水,葉玉初見狀立刻整了整臉色,端莊的在老夫人的身後站好,對着屋內嬉笑的奴婢擡手一揚,滿屋立時鴉雀無聲,唯有風拂過屋內玉石珠簾時帶起叮咚碰撞的聲音。
喬姨娘手足無措的站在一邊,兩手交疊與身前,揪着自己的衣袖。
葉玉凝也不再說話,乖乖的立在溫氏身後,摩挲着披帛的白色玉蘭。
“玉凝,你爲葉府嫡長女,卻看不好自己的妹妹,讓妹妹遇上了那李長樂,我罰你禁足七日,不準出悠香園。”蒼老的手掌攏上青瓷裂紋的茶杯,腕上碧綠的玉鐲敲在杯底,葉玉凝瞧着她如枯木似的手指在杯底來回滑動,眸子突地一沉,往事如潮水涌起又退,前世數次被這位祖母苛待冷落的記憶在心底躁動不安。
前世她差點被逼嫁李長樂的時候,祖母也是這樣的將手指
在杯身上來回撫摸,而後怒罵她。在她嫁給傅然知的時候,又做了這樣的動作,然後帶走了她親信以外的奴僕。
撫摸杯身,所有的葉家人都清楚,這是老夫人要做決定時的明顯動作。
可每次她這麼做,必定都是將她至於最殘忍的境地,而今,卻不過是罰她禁閉七日?——祖母,究竟在做什麼決定?可是讓她先歡喜,再將她推向萬劫不復?
心中諷刺一笑,她將那些憎恨壓下,輕輕凝住氣,從母親的身後走出來,“玉凝身爲長姐,沒看好八妹妹,讓八妹妹任意去尋人,玉凝認錯,甘受懲罰。”
老夫人擡起眼眸,看了一眼葉玉凝,滿意的點了點頭,“如此甚好。”
轉看向忐忑不安的喬姨娘,老夫人古井無波的面上露出一絲鄙夷和煩躁,“至於你……”老夫人一頓,轉開了目光,“同宓晨準備一下玉嬌的嫁妝吧,發生了這樣的醜事,不跟你這個娘一樣是個姨娘,反而還能做繼室,算是給你臉面了!”
“老夫人!”喬姨娘驚叫,不依不饒,“憑什麼葉玉凝就罰了七日禁閉,我可憐的玉嬌卻要嫁給李長樂!這不公平!”
“啪!”
喬姨娘話音才定,上座老夫人就站起身來,將茶杯衝着喬姨娘砸了過去。茶杯連着茶水,砸到喬姨娘精緻的單刀髻上,生生將碧玉簪子砸斜飛了出去,髮髻也散亂在耳邊,茶水順着髮絲落到錦衣上。
“公不公平何時輪到你一個做姨娘的說話!不要以爲晟簫寵着你,讓你踩了宓晨,就連着連我都踩了!”老夫人指着喬姨娘怒叱,二兒子葉晟簫一直不爭氣,她想着葉府家大業大,只要不闖大禍,就讓他待着自己身邊就好了,還將侄女莫宓晨嫁給了葉晟簫,那兩年葉晟簫一家和睦,葉晟簫也開始學起好了。但是就是在喬姨娘進門之後,葉晟簫就恢復了以前的德行,甚至更加的不學無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