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行蹙眉深思，良久後才下一步。而那老和尚卻是好整以暇，十分悠哉。
不過是三步棋，兩人卻下了一刻多鐘。
“再這樣下去，黑子就要輸了。”葉玉凝心中嘀咕，瞥了一眼沈雲行，輕咳一聲。
沈雲行卻沒有聽到，黑色石子在他手指間打轉，遲遲不下，顯然是遇到困境，不知如何下手。
“笨蛋，下這裡啊！”葉玉凝看不過去，抓起一顆黑子放在棋盤邊緣某處。
那一子下去，沈雲行突然眼睛一亮。原本處於劣勢無轉圜之機的黑子，竟出現了一絲生機。
“哎哎哎，你這小姑娘，不知道觀棋不語真君子嘛？”那老和尚見狀，很是不滿。
葉玉凝抿嘴輕笑：“師父，我可不是君子哦，我是小女子。”
老和尚被這話一噎，轉頭盯着葉玉凝看了片刻，旋即大笑起來，“有趣有趣！你這小姑娘還真有意思！”
沈雲行也不由面露笑意：“大師，輪到你了。”
老和尚收回目光，落在棋盤上，隨意將手中棋子丟在一處，起身笑道：“難得有客來訪，這棋就下到這兒吧！”
說罷，他朝葉玉凝合十一禮，唸了句阿彌陀佛。葉玉凝忙還以一禮，態度十分恭敬。
沈雲行也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望向葉玉凝，眼神中帶着一絲感激，說道：“下了十盤，總算這一把沒輸，多謝葉三小姐了。”
葉玉凝眼中難掩驚訝，這兩人都下了十盤了？沈雲行竟連一盤都未贏？
方纔觀這二人下棋，沈雲行棋藝並不差，幾乎能和義母李海棠相當，只不過他的棋路較爲詭譎，不走正道，卻老設陷阱讓對方鑽。
反觀那大師，每一步都是大開大合，正正當當，沒有任何隱藏，卻反而讓沈雲行無計可施。雖然輸了好幾盤棋，但沈雲行臉上卻無絲毫不悅或頹廢，笑意盈盈，對那大師更加恭敬。
“這位是葉三小姐？敢問葉三小姐祖父是否爲
溫氏一族溫良義？”大師問道。
葉玉凝點點頭：“大師也認得外祖父？”
“有過一面之緣。”大師笑呵呵道，“當年我在各地遊歷，曾見過令外祖。彼時大梁各處天災不斷，又逢戰亂，朝廷供需不足，捉襟見肘。令外祖拿出家中財物購買大量糧食衣物，前往重災區救濟百姓。當地百姓十分感激，稱他爲溫大善人，後還在寺廟中爲他立了常生牌位。”
葉玉凝還是第一次聽聞外祖事蹟，十分高興。
“溫家數百年來行善積德，散盡家中財物，可惜到了令外祖這一代便終結了。”大師搖頭嘆息道，頗爲惋惜。
葉玉凝卻是不置可否：“大師此言差矣，行善積德在於個人覺悟，就算如今沒了溫家，可還有我娘和我。每年我娘都會拿出積蓄爲鄞州百姓施粥，雖無法與祖上相比，但也是我孃的一分心意。”
大師一愣，似乎是沒料到眼前這稚嫩的小姑娘會說出這番話來。很快他便反應過來，欣慰道：“小姑娘這話說的極是，若世間人皆能如你這般所思所爲，何愁不得福祉？”
葉玉凝臉上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大師過獎了。”說實話，她自認爲不是那等良善之人，無法做到如孃親那般。
大師越看葉玉凝，越是欣賞，不禁說道：“我屋內有些自制的青竹茶，小姑娘若不嫌棄，不如進屋一坐。”
葉玉凝忙道謝。
沈雲行在一旁忍不住抱怨道：“大師，我都來了十幾回了，每次下完棋您就趕我走，連口水也不給喝。怎麼輪到葉三小姐，您還打算親自沏茶給她呢？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葉玉凝大窘，揚頭望向大師，很是疑惑。
“哼！貧僧與這小姑娘相遇是有緣，你這臭小子是強行找上門來，自是不一樣，你若不願，現在就可以滾了。”大師佯怒道。
誰知沈雲行卻一臉賴皮樣，笑嘻嘻湊到大師身旁，“大師別這麼不近人情嘛！大不了我給你打下手，燒燒水什麼的，如何？”
大師臉上
的怒意再也裝不下去，哈哈大笑起來，屈指在沈雲行腦門閃一彈。
“你這皮猴！”
葉玉凝見兩人說說笑笑，甚是親近，不由很是羨慕。
望向沈雲行，葉玉凝發現他的笑容格外真誠，發自內心。或許在這裡沈雲行才能真正無拘無束，不用隱藏自己真實的想法。想到他那次中毒之事，葉玉凝不由心生憐憫。
大師領着葉玉凝進了中間竹屋，隨即吩咐沈雲行走向另一間竹屋取水，使喚得十分自然。而沈雲行也沒有絲毫不悅，反而樂在其中。
“小舍簡陋，讓姑娘見笑了，隨意坐吧！”
葉玉凝並不計較，含笑坐在了一張竹凳上。竹屋雖陳設簡單，但別有一種世外桃源之意。
“大師您法號可爲靜空？”葉玉凝問道。
大師微微頷首，面色如常：“姑娘是聽寺裡的僧人所說？”
“方纔我在外頭見到一片牡丹花開得極爲豔麗多姿，想見您一面，尋些種子帶回去。那位僧人說是您所種，有些爲難。”葉玉凝將之前之事道來。
靜空大師略一挑眉：“牡丹麼？那牡丹花種子確是貧僧帶來的，但並非貧僧所種，而是寺裡的小和尚在打理。姑娘要種子的話，這兒沒有，還得尋那小和尚。”
葉玉凝點點頭，向靜空大師道了聲謝。
兩人靜坐片刻，外頭傳來沈雲行打水歸來、在竹屋外生火燒水的聲音。葉玉凝十分享受此刻的寧靜。
在葉府，她需時常警惕，防備那些姨娘們打溫氏的主意，還要提防老夫人，很少有如此安靜的時刻。
燒水其間，葉玉凝和靜空大師隨意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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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玉凝因學香之故，對各種花卉十分上心，而靜空大師似乎無所不知，但凡葉玉凝有問，他都能說上一二。
兩人相談甚歡。
沈雲行提着水壺進來時，就看到葉玉凝粉嫩的小臉上光彩熠熠，有股莫名的吸引力，讓他無法移開視線，這種感覺到底是什麼，自己也形容不上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