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正是姜雲柔,先初是因爲在姜雲捷那聽得一些事,便想來翠鳴萱找些線索,沒想到遇到了此人,而衆所周知,神秘人已經失足落水而亡。
姜雲柔咬緊牙關,好看的眉頭都掛到了髮際線,眼裡神色複雜:“你是庚?”疑問,滿腔疑問。
那神秘人就站在離她五尺遠的地方,灰濛濛的天色下,那人面紗下的容顏直接看不出任何輪廓。只聽她沉穩的回答:“正是!”話語不覺充滿了挑釁的味道。
姜雲柔腦海中的一根弦瞬間繃斷,腦海中嗡嗡作響,腳步猛怒向前一步,雙手瞬間緊握成拳,一雙眼彷彿被怒火淹沒,怒喝聲在巷子裡乍響:“你爲什麼沒死?是不是你陷害的雲捷?”
那一聲乍響,氣勢磅礴,連同身旁一顆柳樹上的嫩葉都因這裡到,唰唰而落,飄到兩人中間的石子小路上。
神秘人雙手環抱着胸脯,揚起腦袋,頗有鄙夷的目光望着那人,淡然回答:“是又如何?”頓了頓,見姜雲柔姣美的容顏瞬間更加緊張,冷笑聲自口中發出:“你不是也不相信他嗎?”
“你……”姜雲柔啞然,咬緊牙關低下頭顱,望着地上清透的發亮的石子,眼裡神色複雜,確實被她說中了。
那天晚上,姜雲捷在牢門裡說過的。他說那一萬兩不是他偷的,而是庚借給他的。當時的姜雲捷是這樣回憶的……
錢莊老闆死亡後的第二天一早。姜雲捷本來想再去一個賭坊碰碰運氣,沒想到遇到了上樑莊賭坊的人,那人不由分說的將他帶到樑莊賭坊,又是一陣拳打腳踢。
“臭小子,叫你還錢,你說沒錢,今兒個還敢去賭坊開賭?你以爲老子這麼好騙?”樑莊賭坊的大當家惡狠狠地將姜雲捷踩在腳底上,姜雲捷吃痛,五官擰在了一起,伸手想把自己腹部的腳拿開。
“不是的,我只是想去賭坊贏錢回來還你的錢。”大口大口的,那隻腳的力道不小,壓制的他喘不過氣來。
大當家呸了一聲,一口唾沫星子噴到他耳邊的地面上,嘖起嘴角,彎腰,將全身的體重他身上,伸長了脖子,提手將他的衣襟抓住往上一提:“有意思,這個謊撒的,老子可沒少聽。今日不若是不還錢,一萬兩便剁了你十個手指。”
說着揮手,一人拿來一把宰刀。大當家頭也沒回,伸手接了過來,在姜雲捷眼前晃動。姜雲捷急得青腫得雙眼不停地冒水:“不不不,大爺息怒,我還我還……”掙扎也隨之更加激烈。
大當家呵了一聲,直起身子,將腳收了回來,叫人把姜雲捷提起來,在之後桌面上。那鼻涕眼淚一大把,眼睛總是瞟到大當家手中的屠刀,心中惡寒。
大當家踢腳,蹬在賭桌邊緣上,威脅着開口:“說,錢在哪?”
姜雲捷青腫被強行按賭桌上,冰冷的木板擠壓着肌膚,不知是疼還是冷,更多的是被恐懼蔓延。
“你……你放我回去吧,我保證一個時辰之內一定將錢還上。“他姜雲捷就沒有這般狼狽過,此時哭哭啼啼的像個懦夫似得祈求他人。恥辱和恐懼瀰漫在心間。
大當家並不打算放他離去,呵了一聲擡起閃着寒光的屠刀欲要砍了下去,說時遲那時快,一陣凌風而過,就在姜雲捷以爲自己的手指將噴濺血場的時候,一直骨骼暴起的手截住了那雙欲要下去的手。
所有人都吃驚般瞪大眼睛盯着此刻不知何時出現在房間裡的紅黑相交,頭戴斗笠的男子。
大當家更是詫異:“庚?”
“樑兄,切勿聒噪。”庚淡口出言,手上的力道往回拉來,將大當家的手帶了過來,並伸手將他手中的屠刀拿下,交給一旁一臉詫異的樑莊兄弟。隱隱覺着那面紗下的人面帶着詭異的微笑。
“這種危險的東西還是好生收着的好。”庚直視着大當家,身上散發着渾然不懼的氣息。在大當家啞然的時候,自顧自將壓着姜雲捷的人招呼開來,再將差點嚇得魂飛魄散的姜雲捷從桌面上扶起。
姜雲捷雖然長舒了口氣,但是因方纔的陣勢嚇得兩腿,唯有不慎就栽在庚身上,依靠着他才能站直身子。臉上傷口多處,也難掩那青白的氣色。
“謝謝,謝謝。”姜雲捷壓低了聲音連連道謝,還有些驚魂未定,到現在手指都覺得酥麻,彷彿下一刻真的要去人截去一般。
庚笑了笑,重新將目光移向大當家,從懷裡掏出一個荷包扔到他手裡,砰咚幾聲銀子碰撞的聲響。大當家疑惑的看着手中的荷包,不解。庚解釋:“這裡有一萬兩,我這位兄弟的錢我還了。”
頓了頓低頭看着靠着自己身上的姜雲捷,此時的姜雲捷也是一臉詫異,多的是感動,若隱若現的面紗下,他看見那脣邊帶着婉轉的弧度:“還請大當家以後別找我這兄弟的麻煩。”
說着攙扶着姜雲央走出了樑莊賭坊。跨到門口時,他還驀然回首,看見屋內的大當家從荷包拿出一錠銀子,放在眼前反覆觀望,那銀子下方明顯一個雕痕。
庚再次幫了他,他很是感激,說着將玉佩還了他之後便將那一萬兩不上。庚確實好笑出聲,道了句都是兄弟,何必客氣。
姜雲捷聊表安慰。回去的路上,想起那大當家拿的銀子底座上有一個“姜”字的雕刻,便心下疑惑。放眼整個荀國,恐怕也只有他這麼一個姜家的銀子底座刻着一個“姜”字吧。
莫不是庚與姜家有關係?
懷揣着疑惑,姜雲捷去了佟業錢莊。此時天邊微微露出了魚白肚皮,頭頂的烏雲壓的還是很深,空氣中瀰漫着溼氣。正值四月間,某些院子裡幾株桃花開的正盛,繁茂壓枝,花團錦簇。落在院牆上與草坪上,無一不是一道美麗的風景。
佟業錢莊的房門半開半掩着,從錢莊而出的空壩上地上散落着一根不大不小的木棍與一板圓形銅鑼,鑼面上還沾染着晨起的雨露,使得鑼面模模糊糊倒映出陰沉沉的天空與高牆斜影。
隨着風聲,那山硃紅色大門吱呀作響,姜雲捷莫名浮生一絲緊張,躡手躡腳的推門,悄悄走了進去,手扶着大門,探頭探腦。
昏暗的房間裡,散發着濃烈的腥味,窗邊幾束不大明亮的光芒照進房間內,一面桌子下觸目驚心的暗紅色映入眼簾,已經乾涸了邊緣,凝成一朵詭異的彼岸花,一身灰衣中年男人躺在血泊中,雙目瞪圓,無神卻又有怨恨的意思看着門邊。
指尖僵硬着外翻,像是想要抓住誰一樣。
姜雲捷瞬間倒抽一口涼氣,差點忍不住叫出聲來,身子一軟,抓着門邊滑落。
“老,老頭?”小聲喚了兩聲,他有些不確定的向前挪了兩步,食指放在那人鼻尖,感受的一片虛無。
“啊……”嚇得栽坐在地,不敢相信。這前幾天還好好的人,今天怎麼就死了?
“不是吧,這……”還是不太相信,眼睛驀然瞟見老闆懷裡揣着一樣明晃晃的東西,想要取出來似乎被老闆後背壓住。
無奈,姜雲捷只好趴着身子爬到他身邊將人上半身扶起,許是血跡乾裂,那人背部的血液早已凝結,隨着他的擡手,衣料與地面撕拉出了咔咔作響。濃烈的味道撲鼻。
實在難聞。
提起之後放在自己胸膛,反覆查看,將那人衣袋,一層層剝開之後,這才從裡面取出了那個東西,竟然是纏在了老闆胸膛的傷口裡的骨頭上。姜雲捷艱難的吞了吞口水,渾身冷汗直冒,將那東西從他胸口取出。
赫然是一張空白的絹布,那絹布尾部落着正當當的四個字:殺人兇手。
與此同時門外躡手躡腳而來一個青年小夥,貓着腰向房門接近。他不確定作夜是不是因爲自己太晚遊蕩,有些睏倦,所以出現了幻覺,因而今天一早來此查看,到底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正悄悄爬在門邊,便看見姜雲捷抱着渾身是血的老闆,那胸口的傷口之大,還纏着姜雲捷手中拿着的明黃絹布。周身全是暗紅的血,觸目驚心。小夥驚異的瞪大眼睛,強捂着自己的口鼻,不讓自己因驚異發出聲響。
而後倉皇逃走。屋內的姜雲捷聽聞動靜,連忙從在絹布中的震驚中回神,趕緊扔掉懷中的屍體,猛然起身,透過半掩的窗口,看見門外的空壩中一個矮小的身影踉踉蹌蹌的拾起地上的銅鑼與木棒,逃似得跑的沒影了。
姜雲捷這才覺得不對勁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之後在別人家的院子裡偷了一身外衣套在自己身上,遮住了那一聲血跡。而後纔敢回去。不想迎面撞到了姜雲柔,被一番逼問下,本還疏了口氣,不想姜雲柔再回來之後,就硬逼着自己,指認自己便是錢莊老闆的殺人兇手。
他不知道如何解釋,太多的巧合都在針對着他。
因而也解釋的一塌糊塗,姜雲柔明顯的不相信他,也便惹怒了他,因而說了些出入的話,但是不得不說那是他的真心話。
從姜雲柔那拿了錢之後,他想了許久,還是決定先去樑莊賭坊去見見那枚銀子,到底是不是他看錯了,還是隻是巧合。
沒想到剛到樑莊賭坊不遠處便看到庚被樑當家有說有笑的送出了賭坊。不遠不近的他正好聽見,大當家同那庚笑着說道:“庚好計謀啊,要不是你將那小子拖進來,我們賭坊也不會贏利這般多。以後的生意還要多仰仗庚呢。”
庚回禮,拱手:“樑兄客氣了,互贏互助,本就是庚該做的事!”
隨後兩人寒暄一番,庚便離開了。這邊的姜雲捷聽出了些梗來,看樣子自己被人下了套,而且還是一環接着一環的將他帶入圈套,最初就是懷疑,一個陌生人爲什麼屢次對自己出手相救,原來是別有目的。
想到這裡,姜雲捷暗中將手上的五千兩銀票握緊,眼裡發狠。而後去將玉石贖回,但是他並不打算將這玉石還回去,再加上對方還屢次欺騙與他,因而當再次見面的時候忍不住下了狠手。
回憶結束,神秘人看着她千變萬化的表情,覺得很是搞笑:“你不相信他,而且親手殺了他。”添油加醋。姜雲柔雙目慢慢溢上血絲,心中百感交集,她沒錯嗎?沒錯的吧。
指甲深深扣入手心,絲絲疼痛不及心中的痛。這一切怪誰?
“我問你,是誰唆使縣老爺指證姜雲捷的?”這件事她毫不知情,雖然確實是她在牢房中得知打更人的口述之後將打更人殺掉的,但是她並沒有讓縣老爺指證姜雲捷,只是讓他外傳打更人是畏罪自盡的罷了。
神秘人不言語看着她,隔着面紗傳來的目光,彷彿在看傻子一般,充滿鄙夷與嘲笑:“你還不明白嗎?”
這一切都是她一手計劃的,目的只是想讓姜雲柔身邊的人一個個被她害死,可是這個自認爲自己聰明的女子,竟然這般愚鈍,明知是陷阱還要往下跳。
姜雲柔死命咬住下脣,眼眶衝血也是溢滿了淚意,骨骼握的咯咯作響。
神秘人也不再跟她廢話,放下環在胸前的手,悠悠嘆息:“你可記得上次翠鳴萱你問我的事?我的回答,你卻不相信不是嗎?”頓住話語,雙目別有深意的盯着那張瞬間僵硬的容顏。眼裡一閃而過的奸猾:“那現在呢?相信嗎?”
她嬌小的身子都在不停地顫抖,不知是因爲氣急還是因爲其他,低着頭顱,看不清表情。那隱藏的眼裡滿是猜疑、憤怒與不敢相信。
“不可能,我做了這麼多,他爲什麼要借他人之手害我?明明我現在是他最愛的雲妨,明明……”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各種情緒涌了上來。
上一次的神秘人說過的,蕭容託付她的事情,便是對付姜雲妨,只要姜雲妨痛苦了,崩潰了事情便會簡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