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音不悅,從椅子上站起身子,同樣不失威嚴、冷峻的聲音傳了過去:“朕有何不敢?行刑。”
然而在場的劊子手當真是一個動作都不敢動,爲難的低着頭,手中的刀垂在右腿側。
簫音沒想到會是這樣,怒從心生,怒罵一句,從臺上旁邊的兵器架取出一把弓箭,搭箭上弓,對準的便是一臉錯愕的姜桓。
姜雲妨大驚,猛然推開蕭容,從馬車上翻馬,一邊向姜桓狂奔一邊大叫:“不許傷害父親,不要殺他。”清細而又尖銳的聲音從那方傳了過來。
半眯着眼瞄準姜桓的簫音別過目光看去,清晰看見那一身白衣的少女,衣衫襤褸,身上多處血漬,恍若正盛的桃花一般豔紅。清麗絕美的臉上掛着焦急,一雙明亮的眼淚珠紛飛。狂奔上臺,在簫音爲之呆愣的那片刻時間內到了姜桓面前,將姜桓王氏擋在那廋小的身子後面。
眼裡的堅定不容懷疑。
簫音怔仲,抓着弓箭的手微微一抖,擴大的瞳孔漸漸收攏。最後還是沒有將那箭射出去,幽幽嘆息一聲方下弓箭。
白老爺情緒涌了上來,焦急萬分:“陛下?”他還以爲陛下是鐵了心要處死姜桓呢,沒想到那個丫頭一上來,陛下便心慈手。
簫音鄙了他一眼,嗯了一聲,聲調有些冷硬。白老爺像是吃了癟,焉耷着腦袋,不敢吱聲。
簫音放下了弓箭,無疑是讓在場大部分人鬆了口氣,連方纔爲了阻止姜雲妨而奔到了邢臺上的蕭容也鬆了口氣,難得一次都有些。
王氏瞬間嚇得淚流滿面,着身子爬到姜雲妨身邊,將姜雲妨的手抓在自己冰冷的掌心中,夾帶着哭聲開口:“阿,阿妨啊,阿妨。”
姜桓的表情也是一時虛脫了般,差點沒忍住老淚縱橫,將王氏抱在懷裡。
姜雲妨哽咽一聲,不知是因爲方纔嚇到了,還是出自內心想要跪在他們面前,一瞬間便癱在了兩位至親面前,窩在兩人懷裡,哭了起來:“是女兒不孝,是女兒對不起你們啊。”
淚水兩位至親的衣服,如潮如冰。
“夠了,朕不是來看你們家人情深的。楚王你阻止朕執行該當何罪?”高堂上的簫音冷着一張臉,將臺上悽悽苦苦的畫面一掃而過,再移向看着姜雲妨出神的蕭容,心中陌生燒起怒火。
蕭容收起剛剛舒緩了的目光,五官繃緊,向前走了兩步,單膝跪在地上行了個禮:“臣弟知罪。還望陛下息怒。”聽了一下,目光深幽的擡起頭看向高高在上的君王繼而開口:“只是姜家一案尚有疑點,還請陛下明察秋毫,莫讓荀國損失了像國公這樣的人才。”
簫音呵了一聲,腦袋慵懶的轉了個半圈,表明不耐煩的意思:“莫不是你還想說有兩個姜雲妨的事?謹之昨夜可還是沒休息好?”
兩個相同的人,他是怎麼也不會相信的。就算個那人一百個膽子,相信也不會有人敢冒用姜家大小姐的身份而不被發現。
“恕臣直言,確實有兩個姜家大小姐。”蕭容淡然開口。目光依舊堅定,沒有一絲容緩。
簫音磨脣,臉上的怒氣更加明顯,瞪向不知何時站起身子的姜雲妨,冷聲冷氣:“那你告訴朕,另一個姜家大小姐在什麼地方?”
蕭容拍了拍手,從城門口緩緩被兩個灰衣男子架上來一個白衣女子,那女子垂着頭癱在兩手手裡,不省人事。待被抓上來時粗魯的扔在蕭容身旁。而後一盆冷水潑在那女子身上。
女子打了個激靈,抖了抖身子,雙手撐着冰冷的地面緩緩擡起頭來,與姜雲妨擁有同樣的面容暴露在了衆人眼下,引來一陣躁動。
簫音也是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步子往前一步,將那臺上的人沒有個五官都看在眼裡,確實是和姜雲妨長的一模一樣。
姜雲柔還不明情況的看着四周,陌生的環境,腦袋也是昏昏沉沉的疼。
白老爺頭冒虛寒,不怕死的補了一句:“殿下,這玩笑可不是亂開的。姜桓十惡不赦,您也沒必要爲了一個亂成賊子故意找這麼個假貨來充實吧。”
蕭容怒瞪白老爺:“侍中認爲本王在說謊?”
白老爺後怕,低了低頭:“不敢。”
但是方纔那話卻提醒了簫音:“也不是不對不是?”
後知後覺的姜雲柔總算是反映了過來,連忙由趴轉爲跪着:“陛下,求陛下爲民女做主啊,民女是被迫的,民女什麼都不知道啊。”
這話將白老爺方纔的話充了實,簫音定是會相信那姜雲柔的話。怒摔手中的弓箭,喝了聲:“荒唐。”
全場瞬間跪成一片,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蕭容呵呵冷笑,叫人將證人帶了上來,一排排濃妝豔抹的女人出現在邢臺上,皆是百里緣的人,分別是和她身邊的那四個丫頭。整個百里緣的知也就只有這幾個還活着,被蕭容拿來威脅說出實話。
五人一上臺來便嚇得跪在地上,不住的祈求饒命。一個一個的響頭磕的頭破血流,當看到姜雲妨是更像是看到鬼了一般,又移向姜雲放使勁的磕頭求饒:“姜小姐,姜小姐,你不要來找我們啊,不是我們乾的。”
簫音覺得這齣戲越來越有意思了,也捕捉到姜雲柔面上一閃而過的驚慌,大概也瞭解了一星半點。
“說吧,怎麼回事?”
難得的壓了壓怒氣,重新坐會自己的龍椅上,定了定神識,饒有興致的開口。
蕭容意指等人開口。
最先抖擻着回答:“回,回陛下,草民乃是百里緣的老闆娘,大概是在兩個月前,草民家的主子將不省人事的姜小姐交給了草民,只是草民是真的不知道她是姜家大小姐啊。還請陛下恕罪,恕罪啊。”正事沒說完,又一個勁的求饒。
蕭容失了耐心,殺意重重的眼神遞了過去:“繼續說。”壓抑的聲音傳入她們耳朵,嚇得哆嗦,不敢再求饒。
只好把接下來的所有事全數說了出來。一場發生在兩個月前的驚天陰謀逐漸浮出了水面。聽得所有人瞠目結舌。
姜桓和蕭容也是不知道其中還有在的時候這些內幕,聽得心頭拔涼。暗歎自己竟然沒有察覺雲妨原來受了這麼多苦。
知道的事情有限,也只說到姜雲妨被殺死之後,被她家主子頂替位置。至始至終都沒有說那主子是誰。
只有姜雲柔聽懂了半點,面色逐漸變得難看,擡頭看向那高臺上,並沒有看見白瑾妍的身影,也不知道這一次白瑾妍是否真如自己現在所想,要把一切責任推給她。暫且不能動作。
簫音聽完之後,沉默久久,纔開口問:“你家主子是誰?”
和幾個丫頭彷彿停止呼吸般,同是將目光偷偷遞給姜雲柔,如此明顯怎能不引人目光。
姜雲柔心裡咯噔一下,瞬間炸毛:“你們看我幹啥?我跟你們可沒關係。”
“她們有說什麼嗎?你那麼激動?”蕭容不暇補上一刀,瞬間堵住姜雲柔的嘴,不敢言語。
簫音了乾裂的脣,對這些恩恩怨怨倒是看透了不少,只是突然想到了個有趣的東西:“朕有段時間聽聞傳言,那百里緣幕後東家正是謹之。謹之不會爲了個姜家想捨棄百里緣吧?”
這個時候,姜雲妨多痛恨自己當初爲何傳出這個謠言。
猛地跪子:“陛下,那是民女誤會了殿下,散播的謠言,不可信。”
簫音鄙了她一眼,臉色暗了暗,語氣頗爲不善:“你現在沒資格說話。”還待罪在身,有什麼資格開口。
“那哀家呢?”突然闖入衆人耳蝸的聲音讓衆人徒然一怔。只見那城門口緩緩而來一輛紅色碎花步輾,數十位宦官丫鬟尾隨而來,停在城門口,從裡面緩緩走下來一身紅色華服裝的老人。
人雖老,卻姿容華貴,下垂的眼散發着威嚴。步步而來,逼人的貴氣讓人擡不起眼。
簫音大驚,連忙跪子行禮:“兒臣恭迎母后。”而後當場又是恭迎聲一片。
太后在丫鬟的攙扶上緩緩走到那邢臺之上,將腳步落在姜雲妨身旁,眼裡一閃而過的心疼。方纔的事她在外面也聽了不少。都怪自己的身子不中用,沒能應雲妨祖母的拜託照顧好她。
每每看到這女子便能想到那在這複雜深宮中陪伴她半生的人,沒想到那麼早便去世了,她心心念的孫女自己也沒能幫上什麼。
“都起來吧。”太后淡淡開口。且親自彎子將姜雲妨扶了起來,姜雲妨受寵若驚,怯怯伸手,站起了身子,都不敢擡頭。只是心裡明白,太后來了,自己的勝算定會更大。
剛一起身,高臺上的簫音連忙下了臺階來到邢臺之上,攙扶住太后的手臂,一臉擔心的開口:“母后,您怎麼出來了,您的身子尚還欠安,可受不得風寒。”
太后哼了一聲,將攙着自己的手臂甩來,連一個正眼都沒瞧他。她最爲心疼的兩個兒子,其中最爲看好的便是簫音,本以爲他沉熟、內斂,明是非,沒想到竟然把注意打到了世代清廉的姜家上。
後又無奈的嘆息,轉頭看向簫音受傷的表情,抓住他的手,在那手背上輕拍兩下:“音兒,你糊塗啊。”
簫音語塞,別過目光,面上失了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