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內的兩人同時把目光轉向門口。而此時的門口站着一名男子,身形高挑,一身灰藍色衣裳,料子不是很華貴,卻也不粗糙。灰藍色的布帶將那烏黑長髮高高束起,沒有留一絲髮絲,那俊冷的容顏完全暴露在人的視野之下。
璨若星辰的眸子深不見底,幽遠之中閃爍着異樣的光彩。
“殿,殿下?”豔兒認得自己以前的主子,出於本能跪在地上。行了個大禮。
這方的姜雲妨淡淡的睨了他一眼,徑直走到牀邊把苦惱的孩子抱在自己懷裡,動作輕柔的搖晃着孩子小小的身子,嘴裡唱出她從未說過的兒語。
久久,孩子總算從驚慌中緩過神來,漸漸安穩,睜着明亮的大眼,一臉無辜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砸吧着嘴巴。可愛極了。
“你不打算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了?你想逃避嗎?”蕭容衝了進來,語氣雖然急促,但是已經儘量讓自己的情緒平緩些,免得驚擾了孩子。
他走路的時候稍微有點跛腳,一隻手託着另一隻手,神色複雜極了。上一次受的傷可不輕。
“保護?我姜雲妨有什麼本事可以保護他們?我姜雲妨都是依靠着別人的死才存活下來的。我這般無能,這般的……殘忍,有什麼資格說保護他們?”她咬緊下脣,從牙縫中這些話。
她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只知道自己抱着孩子的手在顫抖。迎面而來的氣息讓她感到窒息。
蕭容頓下腳步,眸光暗了暗。向着豔兒擺擺手。豔兒知命一般,快速從地上爬了起來,轉身出了房門。並把門緊緊地關上。又不放心的在門口踱步。
這一次的姜雲妨看起來不像是開玩笑,若是她真的逃避了一切,那一切真的完了。想了想還是覺得往於憐的房間而去。說不定她有辦法挽留姜雲妨。
房間裡兩人的呼吸無比的沉重,懷裡的孩子咿呀咿呀笑着,卻不知道抱着自己的女子心情有多複雜。
“你恨我?”蕭容的開口打破了短暫的沉默。語氣不輕不重,嘴邊擰成了一條線。
姜雲妨愣了下,搖頭。
她沒資格恨。畢竟蕭容也不知道阿嵐在上面,他爲了救自己拼了命從地面衝出去。她應該感謝他。
可是也是因爲他做了那種事,阿嵐纔會發生那樣的事情。
“你喜歡我?”蕭容再問,聲音暗啞了一點,語調雖然柔和卻充滿了不滿。
姜雲妨被他的問題嚇了一跳,驚慌失措的看向他,觸及到那不滿的目光之後,下意識的躲避。
不知怎麼回答,因而也沒回答。
蕭容輕笑一聲,拖着受傷的身子走了過去,伸出手,眼見着要觸碰到那雪白纖細的手指,那女子卻下意識的後退一步,躲避了他的手。
“算了。”他嘆息一聲,收了手。
他本來就不擅長表達與解釋。
“這件事,你應該明白了不少。事情還沒結束,如果你選擇離開,有沒有想過後果?”
“要留下來嗎?留下來給白瑾妍一個理由,一個毀了姜家的理由?”姜雲妨嘲笑着反問。懷裡的孩子漸漸閉上了眼睛,陷入了酣睡之中。
蕭容咬牙:“不是讓你回姜家。在事情沒有結束之前,跟着我。”感覺與現在的她交流,有些吃力。
“不勞殿下費心了,雲妨心意已決。”她知道,蕭容會幫她,可是問題不會有多大的改變,他的幫助只會加速姜家的覆滅。唯一的辦法便是消失,只要她姜雲妨消失了。就好了。
蕭容感覺被人打了當頭一棒,腦子嗡嗡作響。不敢相信。當下怒了,上手就抓住她的手,力道盡可能忍壓了些許。不至於弄疼她。
“若是我現在把你抓回去,交給白府的人呢?”
“那雲妨現在便可以下去向阿嵐贖罪了!”姜雲妨眉眼彎彎的面對着她。本是威脅的話,這般說出來卻像是漫不經心出口的話。
“你在威脅我?”蕭容詫異的瞪大眼睛,若是平日裡,她肯定會閉口不言,今日竟然還利用上了他對她的感情。
看來在她心裡她很明白他的心意了!
這個時候她反而不說話了,懷裡的孩子已經睡熟了。
兩人僵持許久,姜雲妨把孩子放回,拍了拍裙角上方纔逃跑時染上的灰塵,而後走到蕭容面前,擡起那斗笠下的小臉,黑白分明的眼柔柔的盯着眼前的男子。
“殿下,既然殿下已經來了,那便託殿下把這孩子帶給孟公子。這個孩子的名字……算了,他沒有名字。還勞煩殿下了。”客客氣氣的欠身。
她確實是想把孩子帶走,但是孟青玄還生死不明,若是還活着,孩子會是他唯一的依靠。但是孩子的名字說到底還是孩子的親生父親取名比較好。她不過是一個帶着罪的外人。
說完,她站直了身子,準備繞過他離間。蕭容驚悟,緊接着晃到門口,背靠着房門,雙緊握成拳,不打算放姜雲妨出去。
姜雲妨剎住腳步,很是爲難。
“這孩子只怕是你得養一輩子了。他現在……”深吸了一口氣,扭過頭,手卻不由自主的抓上姜雲妨垂在右側的手,緊緊地將其包裹在自己手心,對方的溫度有比自己的冰涼,手心冒着冷汗。
“在墓地我找到了他……他走了。”
“走,走了?”姜雲妨驚愕的瞪大了雙眼,在蕭容手中的手唰的一下抽了出來,不敢相信的退後一步,眼珠子恍恍惚惚。
她以爲聽見孟青玄蹤跡不明就會看到希望,可是這都是註定的。孟家所有人都死了,因他們而死。
“但是,這一切都不是因爲你。”蕭容知道她接這件事,精神看起來都不太正常。緊接着邁開一步,抓住她顫抖的肩膀,想要憑藉自己的力道安撫她的顫抖。
“不是因爲我?”姜雲妨譏笑,眼眶紅了一圈,蒙上一層水霧,卻並沒有看見淚水的涌落:“怎麼可能不是因爲我。每一次都是,都是因爲我,我身邊的人總是會發生不好的事。爲什麼她前世今生都不放過我?爲什麼?”
上一世她沒有和白瑾妍爭任何東西,也沒有與那個人有任何衝突,這一世一樣。卻在一開始那個人就不放過自己,不放過自己所擁有的一切。
蕭容脣際緊繃成線,眼裡流露心疼的光芒。眼前的女子在絕望中尋找讓自己滿意的理由。痛苦的讓人心疼。
將人緊緊地抱在自己懷裡,纏繞在自己的臂彎之下,兩幅緊挨在一起。彷彿這樣便能分擔那份令人心碎的痛苦。
“別想了,別想了,這一次不一樣了。這一次我……”我可以保護你啊,守護你想要守護的東西。
然而,這話還沒有說出口,懷裡的人意外的倔強,猛然推開他,力道之大,幾乎使出了她九牛二虎之力。蕭容措手不及,砰咚一聲撞到身後的門板上,後腦勺咯的刺痛。
門口剛剛走過來的兩人嚇了一跳。倒抽了口冷氣。怯生生地盯着門板上的人影。兩人面面相覷。
姜雲妨喘着粗氣,低着頭,看着自己抖動的雙手。咬緊牙關:“哪裡不一樣?這一次走的比上一次還多,那都是無辜之人。都是因爲我的改變纔會害了他們。若是我不在就好了,不在的話,一切都是定數,他們兩個說不定會有個美滿的結局。也不會死於非命。都是我的錯,是我錯了。”
蕭容怔愣,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胸膛,方纔被推過的地方,正是胸口的地方。好像被人用鐵錘敲打過一番,疼痛的火辣辣的。
他能怎麼做?怎樣纔會留下她,還是跟着她一起去一個沒人的地方廝守終身?這是他所願的,但是此刻他卻不想了,他想讓姜雲妨留下來,留下來保護她想要保護的人,然後有個完完全全令她開心的壞境。
“於憐,這可怎麼辦?”豔兒在外面着急,雙手不停地互相拍打。聽裡面的情況,看來蕭容是更加激怒了裡面的人。
於憐靜靜地站在門口,望着門板上的人影,彷彿能透過門板看到裡面的人,看她現在的表情與心情。
“是!”蕭容突然怪異的吐出這個字,嘴邊竟然勾起了一抹笑容,突然大步跨到姜雲妨面前,姜雲妨始料未及,嚇得倒抽口冷氣。還沒反應過來,腰間一緊,身子猛然上升。
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被蕭容環住腰肢,壓迫性的整個人提起。目光冷硬的盯着她,一眼望到了低。俊冷的五官如冰雕,冷到了極點。
一股壓迫寒冷的氣場將她緊緊包裹,喘不過氣來。
“怎樣,你是希望聽到這些吧。是你的錯,一切都是因爲你,若不是你的出現,若不是你的存在,你周圍的人也會安然無恙。如果你不存在了,他們會過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