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妨意外的看着她,此女畢竟爲她出過頭,還是很有好感的,盈盈見了個半禮,“楊小姐好。”
楊雲崢眼前一亮,和雲妨的從容自若相比就顯得爽利得多,她興奮地道,“姜雲妨!好巧啊,在這裡也能碰到你,你住在籬落院嗎?!”
“楊小姐住在木樨院吧”雲妨不答反道。
楊雲崢瞪大着眼睛看着她,心想,她剛纔應該沒說自己住哪兒吧?那姜雲妨怎麼會知道?
“你怎麼會知道,難道你見過我?”問出了心中所惑。
雲妨喜歡她直爽的性格,便耐心解釋。長廊盡頭只有兩個院子,既然楊雲崢會這麼問,肯定也是住在其中一個。雖說籬落院其他兩位主人云妨還沒見過,不過想也知道,定然不會是楊雲崢。
以楊雲崢的性子,若是住在同一個院子恐怕早就鬧得所有人都知道了,這麼一來她一定是住在隔壁的木樨院。
“原來如此啊!”聽完雲妨的分析,楊雲崢也覺得這個問題很好想,看着雲妨鎮定自若的樣子,玩心起來了又問道,“那你再猜猜,我住在木樨院的哪間房?!若是猜對了我便送你一個禮物,那可是我從汴州帶回來了,全京城都找不到一樣的!”
“此話當真?!”
“當然了,我楊雲崢什麼時候耍賴過!”
雲妨實在覺得此女性格討喜,和她現在清冷沉靜的性子很是互補,便起了結交的心思。柳眉微蹙,故做沉思起來。
“怎麼樣,需要我提示一下嗎?!”楊雲崢見她遲遲說不出答案,急得上竄下跳。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覺得雲妨和姜家其他兩姐妹很不一樣,甚至比那個什麼“京城第一才女”的姜雲柔,更優秀聰慧。
“噗嗤——怎地你比我還急。”雲妨被她那抓耳撓腮的猴急樣給逗笑了,眸中的寒霜漸漸融化,宛如一江盪漾開來,瑩瑩生輝,猶如驚鴻一瞥確是轉瞬即逝。
把楊雲崢給看呆了,癡癡地道,“雲妨你笑起來好美啊……”
雲妨隨即斂了笑容,淡然卻不失自信地道,“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楊小姐想必住在中間的屋子。”
楊雲崢吃驚的看着她,不可思議地道,“答對了……你到底怎麼做到的,老實回答,是不是派丫鬟上木樨院打探過?”
“非也,非也……楊小姐別忘了將禮物送到籬落院二號房,雲妨便告辭了。”雲妨就是要讓她猜破腦袋也想不出來,哪裡會肯告訴她,帶着阿嵐便離開了。
回了院子,阿嵐按捺不住好奇心,問雲妨道,“小姐,奴婢也很好奇,您究竟是怎麼猜到楊小姐住在哪間房的?”
雲妨接過阿桔手裡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悠然地吐出兩個字,“猜的。”然後留下一臉錯愕的阿嵐和摸不着頭腦的阿桔,進屋內做今日的刺繡功課去了。
摸着手裡粗糲的絹布手感,雲妨的記憶回到了上一世,確實她如同流言傳聞的那樣,無才無德,輕騎書畫樣樣不會,就連女紅也只會最簡單的縫補。
如果不是蕭容,不是因爲坐上了楚王妃的位置,她又豈會拾起以前丟棄了的功課,一樣一樣撿回來,且力求做到最好。
繡娘,琴師,先生,畫師,舞娘,她都請了最好的到府上,只要蕭容不在府裡的日子她就每天沉浸在這些繁瑣的課程中,僅僅一年時間就將這些一一學得精通,沒人知道她在裡面下了多大的功夫!
她賭的是一口氣!爲的就是旁人一句,姜家大小姐驕縱任性,粗鄙無才,配不上天人之姿的楚王殿下!一年後她讓所有人都震驚,謠言也不攻自破。此後,凡遇到她和蕭容出面的場合,無不被人稱讚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那時,又是何等的風光無限,受盡萬千寵榮於一身,她以爲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直到白瑾妍的出現……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白瑾妍纔是和蕭容最配的女子,治水災,去蝗害,發明水車造福百姓,成爲皇上欽賜的明月郡主。而她姜雲妨只能在家打理後宅,彈琴賦詩,一無是處。
在蕭容需要的時候,白瑾妍可以千里單騎趕赴戰場幫蕭容出謀劃策,可以不惜性命和將士們同上戰場殺敵,沙場點兵屢建奇功,三萬燕兵將白瑾妍奉爲天賜神女。而她姜雲妨只能在靜心寺裡默默祈福。
雲妨曉得,若真要計較起來,其實……她輸的不冤。若蕭容真的向她開口要娶白瑾妍,或許,或許念在白瑾妍生死相伴的份上,她會答應。
可怨就怨在,白瑾妍並不是一個安於人下的女子,對她百般挑釁和言語刺激早就讓她沒了耐心。她恨!恨白瑾妍的出現奪走了屬於她的幸福,恨蕭容的薄情寡義朝秦暮楚,可最恨的還是……爲什麼蕭容要騙她,連她都沒有孩子,爲什麼白瑾妍卻有了身孕。
雲妨的呼吸陡然急促起來,眼睛裡一片跳躍的赤紅,是火,無盡的火焰向她吞噬而來,刺骨的疼痛焚嗜着她的心神。這是她死後被焚的感覺嗎,老天是在怨她不珍惜現在的所擁有的一切,還沉浸在過去的往事中無法自拔,所以在懲罰她嗎?
意識漸漸模糊……
手裡的繡盤跌落在地,身體軟軟地倒在了牀榻上,略微起伏的身軀慢慢蜷縮起來,像一個煮熟的蝦子一樣。
不知夢中遇到怎樣的厄境,那光潔的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冷汗,將烏鴉鴉的兩鬢都打溼了黏貼在臉側,看上去脆弱又無助,惹人憐愛……
一陣輕風拂過,窗臺敞開,一道黑影跳了進來。一眼就看到到在牀榻上的可人兒,面具外露出的雙眼閃過一絲慌張,也不顧會不會被人發現直接步入內室。
“妨兒……妨兒你怎麼了……”扶起牀榻上的女子,焦急地道。
修長如竹般的手指輕輕捏着雲妨的玉臂,脈象紊亂情緒不穩身體卻無恙。男子放心下心來,這纔有了時間打量女子的容貌。
玉指輕輕在那玉脂羊膏般細膩的臉頰上摩挲,不同於幾年後已出落得玲瓏有致的模樣,現在的雲妨臉上還有些嬰兒肥,捏起手感非常好。男子小心的將雲妨平躺放好,還仔細的掖了掖被角。
門外傳來了鬨鬧聲,房樑上的女子提醒道,“主子,再不走就被發現了!”男子這才依依不捨的移步,餘光似乎瞥到枕邊的一抹娟白也順手拿走了,然後才跳窗離開。
屋外,阿嵐和阿桔守在門口看着對面的主僕二人,聲色俱內地道,“我都說過了我們家小姐在休息,不見客!”
那奴婢也是個尖牙利嘴的角色,張口便給扣下個屎盆子,“喲,這誰家的奴婢好大的派頭啊,連問都沒進去問主子一聲呢就敢在這越庖代俎妄下言論,恐怕這不止一次吧!
姜大小姐也真是可憐,貴爲姜家的嫡長女竟被個小丫鬟騎到頭上了。不如我們家主子發發善心,替姜大小姐好好教教你,什麼是規矩!說不定到時候姜大小姐知道了,還得感謝我們家小姐,幫她懲戒惡奴呢!”
旁邊的着翠綠滾邊繡花羅裙,頭戴月環釵,妝容豔麗的女子,聞言“咯咯”笑了一聲,分外得意。神情倨傲地道,“沒錯!我可是右相之女,鄭才容,能讓我親自教訓你們可是你們這些奴才的福分!”
神情一凜,臉上露出一個獰笑,揮手道,“來人,給我好好教訓這兩個欺主越矩的狗奴才!”立刻就有兩個身手不錯的婢女跳了出來,擒住了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