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貴妃恨得面容扭曲,“莫非,就這樣輕易地放過她?”
平天銘拱手,“微臣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昭貴妃瞪着他,“事到如今,還有什麼當講不當講?說。”
平天銘道:“敢問娘娘一句,娘娘是否鬥得過皇后娘娘?”
昭貴妃峻聲道:“她是六宮之主,一向溫婉柔慈,深得後宮擁戴,而本宮性子暴躁,後宮沒有人喜歡本宮。”
平天銘略微尷尬地笑了笑,她倒是有自知之明啊。
“既然娘娘心中明白,那麼,不妨先吞下這口氣,日後總會有機會的,因爲,皇后娘娘有一位琪親王。”
昭貴妃開始不明白,但是,細細思量了一番,她便明白平天銘的意思了,遂冷然恣意一笑:“沒錯,總有機會的。”
她取過淨良手中的紙條,往火苗上一點,火苗迅速吞噬字條,那些字跡,湮沒在青色的火苗上。
“平大人!”昭貴妃眸光銳利地看着他,“今夜之事,若有人問起,你該如何回答?”
平天銘坦蕩一笑,“娘娘今夜頭風痛,微臣前來爲娘娘治療。”
“嗯,很好!”昭貴妃殷紅的眼底有一抹讚賞,“你倒是個識時務的人。”
“不……”平天銘正色地道:“臣今年六十有三,若幸運,早兒孫成羣,可惜,臣沒有這個福氣,可臣是最見不得這種傷人子孫的陰鷙之事,事實上,今日得知此事,雖說開始的時候臣不知道怎麼做,可估計思量之後,還是會選擇告知娘娘,臣孤身一人,什麼都不怕。只是娘娘要扳倒皇后娘娘,如今首要做的事情,就是固寵,讓皇上重新相信娘娘。”
昭貴妃點點頭,“本宮要謝謝你,否則,本宮一輩子都不知道她的虛僞和狠毒。”
“娘娘不必這樣說,微臣受不起。”
昭貴妃像是忽然想起一些事情,“那獨孤蓁,是你的師父?”
“回娘娘,正是!”平天銘眸色一暖,道。
昭貴妃疑惑地問道:“你都六十多了,怎還拜一個小姑娘爲師父?”
平天銘笑道:“師父醫術高明,微臣能拜在師父門下,是臣三生修來的福氣。”
昭貴妃試探地問道:“獨孤蓁的醫術,是從哪裡學來的?”
平天銘道:“回娘娘,這個微臣也不知道,微臣認識師父的時候,她已經醫術精湛。”
“哦!”昭貴妃拉長了尾音,有些不經意地道:“之前皇后提議讓她拜太傅爲義父,不知道是不是皇上有什麼旨意呢?你說,獨孤蓁知道皇上讓她拜太傅爲義父的原因嗎?”
平天銘壓低聲音道:“娘娘,聖意不可揣測,不管皇上原先打算如何,現在一切都成了定局,一切都在貴妃娘娘的手中成了定局,而這個,也是皇上削娘娘協理六宮之權的原因。”
昭貴妃心中一凜,確實,無論皇上原先打算怎麼樣,現在事情都經她的手成了定局,而皇上之所以龍顏大怒,就是因爲這個。
“本宮真是愚蠢,竟然毫不察覺她是在利用本宮,不必說,她說病了不能處理此事,大概也只是託詞
。”
“臣看過御醫開給皇后娘娘的藥方,只是普通調理氣血的方子,沒有什麼特別。”
昭貴妃冷笑一聲,“果然!”
平天銘眸色不擡,輕聲道:“許多事情,娘娘心裡明白就是,臣也不方便說太多。”
說完,他看着淨良,“你跟我去御藥房抓藥吧,娘娘頭風頭,需要馬上用藥。”
淨良即刻便領會了,“好,有勞平大人了。”
皇城之中,掖庭宮和東宮左右對峙,中間擁簇着傾瀟殿。東宮和掖庭宮規模都較小,各自只佔宮城的一小部分。
東宮丟空許久,重新迎入主人之後,一切都恢復了原先的生機。
而平南王也從末央宮遷入東宮養傷,東宮的佈防,也由長孫漸離重新安排了人手,而冷逍陽舉薦的六月,是東宮的統領衛。
東宮高臺上的牆壁,攀爬着一大片的夕顏花,開得粉紫粉紅,十分好看。
前院是一大片的合歡花,合歡花可以入藥,空中漂浮着幽幽的花香味道。
冷君陽靜靜地聽了平天銘的回報,眸色不動,“嗯,知道了。”
平天銘猶豫了一下,道:“其實,昭貴妃不愚蠢,她始終會知道臣今日的用心,只怕,也會有反效果。”
“不……”冷君陽淡漠一笑,“殺子之痛,不共戴天,就算她知道我們有意離間她與皇后,只要皇后是真的害得她墮胎,這個仇就結下了,相反,她不會對我們反感,甚至會感激我們的告知。”
平天銘想想,大概也是的,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平天銘告退之後,阿蓀走到他身邊,輕聲道:“自從回宮之後,你情緒就一直很低落,是因爲賜婚的事情嗎?”
冷君陽沒回頭,只是順手採下一朵合歡花,放在手心中,看着花瓣的顏色,眼底彷彿也暈染成一片燦爛色彩。
但是,那色彩很快就褪去,恢復了原先的灰暗未明。
“不要亂想。”他聲音有些言不由衷。
“你一向不懂得對我說謊,雖然你與阿蓁認識不久,可我看得出,你對她有一份好感。”阿蓀看着他道。
“好感?”他淡淡地笑了笑,“我欣賞她,但是,好感還真說不上。”
“你這一輩子……”阿蓀微微嘆息,面容有些憐憫,“都在掩飾自己的情緒,你從不讓自己暴露半點。”
冷君陽面容漫笑,心底卻氾濫成一片水霧,沒暴露過半點嗎?在馬車上,他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握住塵世間唯一點溫暖,他有過期盼,但是他那時候便清晰明白,美好的東西,都不會屬於他的,他的世界,只有爭鬥很陰暗。
“你一直都下不定主意,君陽,這樣下去,你遲早會被他打壓死的。”阿蓀又嘆息。
冷君陽抿脣不語,反?他不是沒有想過,只是,始終踏不出這一步。
“你只記得你小時候他對你的好,可不要忘記,自從你母后走後,他便恨不得置你於死地,他是個驕傲的人,不會認爲他錯待了你母后,你的存在,是他的眼中刺,是他心頭的痛,時時刻刻提醒他與你母后那
一段過往,所以,接下來的日子,你將會更難熬。”
冷君陽回頭,眼底有火焰升起,“這些話,是你自己想說的還是子循讓你跟我說的?”
阿蓀正色地道:“這是我的意思,也是子循的意思,經過校場射箭一事,你還不知道你父皇對你已經全無父子親情了嗎?以前,時機沒有成熟,我們被打壓得毫無反抗的能力,但是,如今你手中有火令軍,莫非還怕他不成?”
冷君陽伸手扶着阿蓀的肩膀,道:“你錯了,火令軍已經今非昔比,至少,短時間內不堪重用。”
“怎麼會?”阿蓀眸色詫異,“火令軍是前武林盟主組建,大部分都是懂武功的人,而且老將領們都有實戰經驗……”
冷君陽打斷她的話,“那是對外宣稱的,但是,我與蘇青談過,沒錯,火令軍很多都懂得武功,因爲父輩武功高強,子孫輩武功也不低,但是,他們沒有實戰經驗,單打獨鬥和打仗不是一個概念的,而且因爲有武功在身,他們的性格比較自主,不合羣,不願意聽從軍令,甚至,很多人不願意被皇室的人統馭,要組織起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相反,若有人離間策反,這火令軍會是我的最大的威脅。”
阿蓀大吃一驚,“天啊,敢情這火令軍不是香餑餑,而是燙手山芋?”
冷君陽搖搖頭,“也不能這樣說,但是,要讓火令軍服從我,還需要用些心機手段,所以,需要時日。”
“所幸,這個內情不是很多人知道。”阿蓀後怕地道,如果不是的話,只怕有心人要挑起軍中鬥爭,是再容易不過了。
冷君陽嗯了一聲,愁眉深鎖,這個事情還真不是容易解決的。
他手底下,有跟着他浴血奮戰的將士,曾經出生入死,自然對他死忠。但是火令軍不是,火令軍大部分人性子十分桀驁,不容易服從一個人,尤其,這個人還是空降下來的,大家心中自然不服。
只是,這十二萬兵馬,卻不能這麼輕易放棄。
“子循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我們明日就出宮去。”阿蓀猶豫了一下,“回府的時候,我會請阿蓁過來爲子循再檢查一下,你要不要與我們出宮?”
他心中一動,這幾日,忙着的時候還好,可晚上靜下來,思念如潮,翻滾得整夜都睡不着。
只是,見了又能怎樣?她的婚事已經定了。
阿蓀看着他的臉色,輕聲建議,“其實,逍陽未必要娶她,不如,讓母后下令……”
冷君陽搖搖頭,“不,逍陽喜歡她。”
“就是喜歡,他也該尊重你們的感情,不能奪了你的人。”阿蓀道。
冷君陽漫笑,眼底卻有一抹傷感,“阿蓀,如果我找皇祖母下令,那麼,就是我奪了他的人,你覺得,我做得出來嗎?而且,何必讓皇祖母難爲?她已經和父皇鬧得勢成水火,再爲此事起風波,將一發不可收拾。”
阿蓀冷冷一笑,“我倒是覺得,你父皇也未必願意把阿蓁嫁給冷逍陽。”
“是的,他不願意……”冷君陽下巴微微一擡,眼底有森冷光芒流轉,“但是,他更不願意阿蓁嫁給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