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李商兵讓人挨家挨戶通知關門,整條冼星海大街,沒有一戶猶豫,都是立刻關門,有多少人叫上多少人。
短短兩三個小時,就完成這一壯舉。
絕非偶然。
此時圍在茶樓兩側的仍有兩三千人,後面跟隨看熱鬧的厄羅斯人都被阻擋在外。
聽到團結二字,所有人都跟着高呼,反而把事件的主角,范陽,給忽略了。
“好了解散,個人回家包餃子去,今天我的米麪鋪子開倉放糧,我請整條街的人吃飯,先到先得,放完就完,解散。”
下面的人羣又沸騰了,全都朝着街尾涌去。
師爺輝雙手微微一顫,今天才運來兩車米麪,三十多噸,就因爲李商兵一時高興,開倉放糧?
這頭給疼的。
趕緊過去張羅了。
李商兵志得意滿,回頭纔看向范陽,卻發現范陽狼狽異常,頭髮就像亂雞窩似的,領帶也被扯了出來,鞋子掉了一隻,正擡頭打量門前那句對聯。
“不好意思啊,兄弟,咱們上樓坐?”
兄弟?聽到這句兄弟,范陽臉黑了,你不安排我講兩句就算了,居然開口兄弟?
“你看着辦吧。”
“那你叫啥名兒來着?”
“範,範總。”
“範腫?哪個腫?”
“你別管,叫我範總就是,你就是李商兵?”
李商兵爽朗一笑,露出個自以爲迷人的表情:“阿拉木圖扛把子,你也認識我?”
“聽說過。”范陽是真沒耐心了,遇到這樣一組奇葩,拿自己出風頭:“你們這到底什麼意思?你們哪裡收到的消息?”
虧得李商兵還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和幾個人將范陽簇擁上樓,來到服遠堂,看到那座九龍浮雕,范陽又徹底凌亂了,紅木香案,青銅香爐,實木桌椅,木製屏風,窗戶上掛着竹製捲簾,牆壁上貼着發黃的古字畫,還掛了幾幅名人書法,其中一幅赫然是岳飛的滿江紅。
給搞得古意盎然。
心情稍微好轉。
可回頭一想,這些人到底是有多少閒心,將這座茶樓佈置成這樣?有錢燒的?
右手邊一溜放着十幾把紅木桌椅,把把都是雕龍刻鳳,其他也就罷了,大部份都是緬甸紅酸枝,只算高檔傢俱而已,唯獨最前面的一對羅漢椅,卻讓范陽一驚。
那椅子不高,腳跟只有不到30公分,寬大厚重,跟牆壁上那座九龍浮雕如出一轍,一樣是九龍纏繞,雕工美輪美奐,顏色爲醬紫色,范陽情不自禁的走了過去,略一審視,紫檀木,再一審視,木質表面細膩濃密,佈滿了細如狼毫般的牛毛紋,他麼的還是小葉紫檀?
小葉紫檀的羅漢椅?還他麼是一對?
再一分辨覺得不對,椅腳椅背這些地方是純正的醬紫色,看樣子不下數百年的老檀,而椅子上的九龍浮雕,顏色則明顯要鮮豔得多,泛着一種深紫色,應該是後來加上去的,看木質應該是印度紫檀,清漆也是重新刷過。
而且制式也不對,羅漢椅怎麼可能雕龍刻鳳?
這種羅漢椅器型寬大,一般來說都是古代的名仕大戶用來放在中堂的,向來名貴不已,而且在古代那種條件下,民間也不允許雕龍刻鳳,略一觀察,范陽便分辨出了個七七八八,這應該是一對堪稱古董的羅漢椅,被人翻新過,還加了新料在上面,顯然是出自名家之手。
這傢伙真是有錢燒的。
紫檀跟紅酸枝不同,紅酸枝是日後人爲炒起來的,熱帶和亞熱帶雨林多的是,在緬甸到處都是成片的樹林,相比銷售價格來講,進貨價極其便宜,可小葉紫檀不一樣,無論中外,無論什麼朝代都是珍品,生長速度極慢,平均800年成材,千年不朽,中國在唐宋時期開始流行,到明清時代幾乎就已經砍光了,絕版了,是真正的紅木之王,現在的小葉紫檀,新檀,已經不支持做成傢俱,即便一條手串也要十萬八萬,這樣的一把羅漢椅,要放到2018年,恐怕會拍出幾千萬的天價。
李商兵穿着一件黑色皮夾克,看范陽揹着雙手,在埋頭欣賞自己的九龍寶座,臉上不無得意,屁股一轉就坐了上去,一手把着一條龍形雕刻,嘚瑟道:“咋樣,兄弟,哥們兒這九龍寶座中不中?”
范陽豎起大拇指:“中,不過這玩意兒你從哪裡搞回來的?”
“嘿嘿。”李商兵一搓雙手:“從劉文采的公館裡收來的,花了我八萬,來這邊坐。”
旁邊的這把羅漢椅,跟李商兵坐着的那條應該是一對,可跟之前的那把一樣,已經被修改得面目全非,仍然是幾條盤龍,范陽先沒急着坐,把外面的龍頭挨着數了一遍,不多不少,正好8頭。
你是真的秀。
也只有這個年代,或許能撿着這樣的大漏,8萬一對?
屯個十幾年,不得賣出個幾千萬的天價?
范陽也被逗樂了,不管怎麼說,這王八蛋挺有意思,一撩西裝下襬,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下面的椅墊也頗爲考究,一看是鑲了金絲的,坐上去綿軟細緻,就是不敢往後靠,要不然那龍頭膈得背上生疼。
等范陽和李商兵坐下之後,跟着上樓的十幾人,都穿着各種各樣的廣式夾克衫,有梳中分頭的,也有二八開的,年齡最大的有六七十歲的樣子,對着范陽紛紛一抱拳,挨着挨着自我介紹了起來。
“坐館裴紅軍,有請。”
介紹完便挨着自己右手邊的椅子坐了下來。
“陪堂李紅兵,有請。”
一抱拳也坐了下來。
“盟證郝建國,有請。”
“我是香主王愛國,有請。”
“俺是邦中執法錢擁軍,有請。”
“俺是青紅旗旗主劉衛紅,有請。”
……
還挺有儀式感,一溜十幾把椅子,這些人報一個名號,坐一個上去,范陽也只得學着他們的樣子一一抱拳。
他過來的時候聽人說過一點,此時又是搖頭不已,這一羣人果然名不虛傳。
只不過這些人徒有其名,能不能找出一個高中畢業都難說,一個個衣服褲子都沒穿利索,卻在這裡拉邦結派,只怎麼看怎麼怪異。
李商兵不知從哪兒捻過一條手串,翹着二郎腿得意洋洋,范陽忍不住了,問道:“你們這是梁山聚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