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中午,時值六月,處於哈薩克斯坦東南部,中亞屋脊之上的阿拉木圖,陽光開始刺眼起來,高海拔帶來強勁的紫外線,和更高的照射溫度,站在窗邊的范陽,不過一小會兒,灰色西裝就感覺微微發燙,臉上也被曬出一抹跎紅。
街道上的行人也大都脫下外衣,撩起袖子,搬出桌子,個子矮小的中國老闆們穿着滿是油膩的圍裙,將大小物件都擺上街道,街口的幾家包子鋪,更是擺出十多屜的大蒸籠,冒着蒸騰的熱氣。
飯口到了。
冼星海大街一天當中最繁忙的時候到來。
後面是個什麼情況,范陽只來過兩次,還沒到後面去逛過。
但僅僅前面這一段,根本就是個飯館街,一條街道看過去全是冒着油煙,商販都大搖大擺的佔道經營,一羣一羣的士兵,衣着整潔的厄羅斯人,還有在阿拉木圖開設銀行,收購企業的西方人,短短十幾分鍾,就將大街擠得個水泄不通。
當然,還有在街口徘徊的流浪漢,乞食者,步履蹣跚的老人。
唯獨看不到的是哈薩克人,根本就沒有資格進入這裡。
范陽也不說話,就讓陽光照在身上,品味這異國他鄉獨特的生活氣息。
這一幕何其熟悉,曾幾何時,中國人也像哈薩克人一樣,總是被拒之門外,又有多少食不果腹的中國人流落海外,像這些厄羅斯人一樣,僅僅爲一日三餐卑躬屈膝?
僅僅十幾年,中國人就慢慢站起來了,雖然僅僅是落魄困頓的哈薩克斯坦。
但這份局面,還是很令人感動。
這樣看起來,李商兵等人的存在也並非毫無意義,至少這短短的十幾分鍾,范陽還沒看見過那個金髮碧眼的外國人囂張跋扈,中國人也和和氣氣。
范陽也開始有點改變主意了,如果方便的話,順手拉他們一把也並無不可。
油糧米麪,這個交易量何其巨大,壟斷冼星海大街,再滲透一些哈薩克機關部門,這份收入也的確足夠了,不管商會也好,邦會也罷,要想真正的發展壯大,經濟的上限是很重要的,如果好好經營,河南邦搞不好還真能發展起來。
范陽揹着雙手又問道:“其他呢,香咽,藥品,你們有沒有做?”
師爺輝抿嘴一笑,又不說話了。
范陽輕輕點頭,轉過身來,算是第一次正眼看待師爺輝:“財力呢?你們財力如何?原本我是不打算碰什麼油糧米麪,但有機會的話,我會幫你們考慮考慮的。”
師爺輝語調都有點微微發顫:“範爺,我的範爺,此話可當真啊?您可是有身份的人啊……”
范陽臉一板:“你沒錢說個球,你們總結個數,能夠調動多少資金,我看看在論壇上能不能給你們撈點好處。”
“這我就不甚清楚了,要不我把龍頭給叫起來?”
“別。”范陽擺擺手:“我也不敢打什麼包票,大家心裡有數就行了,你統計出來了給我一個大概的數字,我好量力而爲。”
他們在窗口站那一會兒,後面就有幾個人進來忙活開了,又將那張直徑有3米的大圓桌給擺了出來,雞鴨鵝魚,牛肉,羊肉,肘子,豬蹄,八寶飯,紅糖餈粑,給整了小半張桌子。
而那些菜式都很精緻,盤子碟子用得也很考究,讓人一看就食指大動。
艾瑞克不管不顧,他纔不管什麼禮不禮貌,已經拿起筷子開吃了,nicenice叫個不停,右手抱着一罈紹興花雕,湊到嘴上吸了一口,學着中國人喝白酒式的咂咂嘴脣:“上帝,這裡居然有這麼純正的中國美食。”回過頭對范陽豎根中指:“你就是個婊子。”
范陽無語,可想了一下,毫不客氣的也回敬一根中指。
河南邦在前面開有好幾家中餐館子,請來的廚子手藝不錯,會做一手正宗的豫菜,另外還有幾個邦中元老,那幾個跟范陽拱手見過禮的,此時都在,大家圍了一桌子。
卻除了艾瑞克之外,都沒動筷。
隔了一會兒,才聽到樓上的木製閣樓,傳來一陣拖鞋的踢踏聲。
“我的媽喲,吃飯了都不喊老子說。”李商兵揉着一頭雞窩似的頭髮,從樓上走了下來,還宿醉未醒。
手裡仍提着那根望遠鏡。
一眼看到范陽,就精神了一大半,哈哈一笑走了過來,挨着范陽右手邊坐下,一句兄弟就脫口而出:“兄弟,這麼早過來了啊。”
范陽臉色刷的黑透。
師爺輝在旁邊一臉尷尬。
手一伸,李商兵帶着一腋窩宿臭,就往范陽肩膀上攀了過來。
范陽伸手一擋,眉頭皺起,師爺輝還好,這李商兵是真的粗俗:“別,我不習慣稱兄道弟,你還是叫我名字。”
“大家兄弟嘛。”
“屁,誰跟你是兄弟,你再這樣我馬上走。”
這話一出,桌上的七八個人,全都愣住了。
誰都沒想到范陽開罵。
師爺輝一看,好像要壞事了,趕緊給李商兵狂打眼色。
李商兵微微一愣,卻好像並不生氣,哈哈一笑遮了過去,自顧自的捏起筷子:“來來吃菜,範總,大家不要那麼見外嘛。”
范陽的眉頭又是一皺,要說爲人,李商兵其實不錯,范陽看得出來這是個直腸子,或者說憨耿直,但這樣的江湖習氣,自己是真的忍受不了,昨天自己獨自一人,被他攀着肩膀灌了整整半罈子酒,給搞得上吐下瀉,其實心中已經很不滿了。
而自己要想發展,這批人還是不錯的助力,也是真心實意的想要扶持一下。
但話又兩說,誰知道這傢伙會膨脹到什麼地步?也算是小小的一個考驗,如果連平等交流都做不到,范陽也不介意各走各路,再加上有艾瑞克在,當然要把話說明:“不是見外,君子之交,還是保持距離爲好,你說對不對?”
師爺輝又在旁邊猛使眼色。
李商兵也不知真傻還是假傻,卻似混不在意的樣子:“說那些幹嘛,吃菜啦,你還怕我碰你喲。”
剛捻一筷子,揉揉眼,又發現對面足足高出所有人一個腦袋的艾瑞克,正在那裡狼吞虎嚥,一下子徹底精神了:“喂,哪裡蹦出個老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