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見李素梅仍然一臉平靜，雲靜靜有些火大，因怕驚動其他人，她壓低聲音道：“我不信你沒看出來，張靈現在這樣對你了，你今後打算怎麼辦？”
李素梅聞言沉默不語。
雲靜靜又道：“你老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要不你跟他好好談談吧，這件事情也不是你的錯，雖然病人最大，可也不能把氣都撒在你身上啊。”
李素梅仍然不說話。
雲靜靜有些急了：“你要是不說，我去幫你說。”
“哎，你別去。”李素梅拉住她。
雲靜靜氣道：“你越是這樣，他就越以爲自己有理，你以爲這是體貼他嗎？你這是在幫他找逃避的理由，他把怨氣都發泄到你身上，他是心安理得了，可你呢，你憑什麼要受這個氣，你沒聽到嗎，醫院裡那些人說什麼的都有。”
“讓他們說好了。”李素梅一臉無所謂：“靜靜，我知道你是爲我好，不過到這個地步，人家說什麼我也不在乎了，反正，過了這一陣，大家各走各路，再也不會相見了。”
雲靜靜訝然看着她：“原來你是打算……”
她有心想勸一勸李素梅，可是想到這一陣子發生的事情，還有張靈的態度，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也許李素梅的做法是對的，有些芥蒂一旦發生就永遠也不可能消除，張靈和她之間到了這一步，也確實是走到了盡頭。
“就算這樣，你也不必這麼虐待自己啊，你看你，現在哪還有一點原來的樣子，整個人都瘦脫形了。”
李素梅嘆了口氣：“你知道的，其實我根本就不愛張靈。”
雲靜靜沒說話，這一點，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如果我愛他，今天發生的一切我都不會後悔，可是正因爲我不愛他，所以現在我才這樣自責。我並不愛他，可是卻弄得他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我不是不想好好休息，可是每次我一閉上眼睛，就看到張靈的血四處飛濺，而汪玉芬就睜着一雙血紅的眼睛在對我大叫，這是他們一家三口，沒有我。我沒辦法，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那天的場景，太慘了，太可怕了，原來我是個這麼可怕的女人，竟然害得別人這麼慘！”
“別這樣，這不是你的錯，你也不想的。”雲靜靜伸手攬住李素梅，輕拍着她的肩，不住地安慰着她：“你看，張靈現在不是正在恢復嗎，等他出院了，我陪你出去散散心，或者，你也可以回老家去住一段時間，想想你的父母，哥哥嫂子，還有可愛的侄子侄女，你就會發現其實並沒有多麼可怕，什麼事情都會過去的。”
李素梅吸吸鼻子，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是啊，會過去的。”
她看着雲靜靜勉強一笑：“你看，我早說過，我就是這個命，怎麼可能好好地結婚。”
見雲靜靜一臉擔心地看着她，李素梅反過來安慰她道：“別擔心，你姐們是什麼人啊，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就倒下，現在受這胖子的氣，不過是圖個心安，這樣等他將來好了，我再和他分手也就不會那麼內疚了。”
雲靜靜點點頭，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雲靜靜和李素梅談過之後，李素梅仍然和以前一樣在醫院裡照顧着張靈，不過，精神卻慢慢地開始好轉了，睡眠情況也有了些許改善。
雲靜靜知道這種事情急不得，只有讓時間這個淡化劑來沖淡當時的心理陰影。
一轉眼又過了半個月，張靈已經可以下牀，雖然不能站得太久，但扶着牀，也可以慢慢地走上兩步。
這天，張靈照例在牀邊慢慢走動，李素梅去開水房打開水，臨走前拜託雲靜靜幫忙照看一下。
走了幾分鐘之後，張靈便有些支撐不住，雲靜靜見他雙腿直抖，氣喘吁吁，便伸手想去扶他一把。
可是張靈反應卻很強烈，他猛然一推，雖然久病無力，卻也將雲靜靜推得一個趔趄，自己也向後倒在牀上。
然後，看着雲靜靜錯愕的目光，張靈眼裡又露出那種刻骨的仇恨，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地道：“我的兒子，不能白死！”
雲靜靜覺得自己又做惡夢了，夢裡，張靈一會用諂媚的目光看着自己說：“那個東西我也有一份。”
一會，又用一種帶着入骨仇恨的目光盯着自己，他說：“我的兒子，不能白死。”
那聲音，一聲比一聲大，一聲比一聲淒厲。
漸漸地，張靈的臉變成了汪玉芬，她揮舞着沾滿鮮血的水果刀，無論雲靜靜怎麼躲，怎麼跑，一直追在她後面，對着她瘋狂大笑：“我們一家要團圓了。”
從夢中驚醒，雲靜靜渾身都是冷汗。
她想起自己那天，在張靈的目光下，幾乎是落荒而逃。
她現在終於明白，原來張靈甦醒那天，看自己的眼神，並不是自己的錯覺。
可是她就是不明白，爲什麼張靈會這麼恨她？又爲什麼會對她說那句話。
難道他兒子的死同自己有什麼關係？
可是，這怎麼可能？自己根本就不認識他兒子，再說，張磊不是出車禍嗎？
交警已經出了責任認定書，肇事方也願意承擔全部賠償，張磊的遺體早已火化，爲什麼張靈卻這樣說？
最詭異地是，從說了那句話之後，張靈又恢復了之前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等到李素梅打水回來，看到的仍然是張靈在繞着牀一步一喘慢慢走着，似乎之前那樣的目光，那樣的話不曾出自他的眼睛和嘴。
雲靜靜真要懷疑，是不是喪子之後受到打擊太大，所以張靈和汪玉芬一樣，精神上出問題了。
這個時候，雲靜靜開始無比懷念智成天。如果有他在，一定能幫自己分析一下，不至於使自己象無頭蒼蠅似的，什麼都不知道的亂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