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少啊,辛棄疾啊,岳飛啊,范仲淹啊,文天祥啊……”說到喜歡的對象,方子萱的眼睛亮了起來,掰着手指數道,每次讀到他們的文章詩詞的時候,這種興奮激動的感覺特別明顯。
方心蘭脣角微抽,果然是她自作多情,怎麼能夠指望方子萱這樣的人會有正常人的感情呢。
“那就說明你喜歡他們這種類型的男人了。”方子萱喜歡他們的文章,自然逼着方子鵬方心蘭背了不少,過去的她不學無術,現在卻對這些經典爛熟於心,不過心裡卻是不以爲然,也只有方子萱這個奇葩讀起來的時候會一臉陶醉沉迷。
“原來如此。”方子萱恍然大悟,覺得自己喜歡那幾位還是挺光榮的事情,臉上不免帶了幾分得意。
方心蘭翻了個白眼,“那些都是古人,在現實社會中根本不可能存在,你不會最後會孤獨終老吧。”
“你們小女孩兒不也喜歡一些在現實生活中不存在的人?”她記得在臥談的時候三個舍友張口閉口就是什麼冷酷總裁邪魅狂狷,那種人也不存在於現實生活。
“什麼你們小女孩兒,你也沒多老好吧,就比我大一歲,幹嘛非要擺出一副老古董的架子?難怪他們說你是書讀多了,人都變成書呆子了。”方心蘭撇撇嘴,“人家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你別成天窩在家裡讀書,就應該多出門看看。現在都是什麼時代了,你再這麼讀下去就要和社會脫節了。”
“你說的有道理。”方子萱眼神若有所思,難得認同了方心蘭的話,倒是讓她有些意外。
“你真聽進去了?”她狐疑地看着她,“那我們明天出去玩?”
“我不去了,你也留在家裡好好休息,纔能有精力迎接接下來的強化訓練。”她的確覺得自己應該出門多見些世面,但並不是爲了玩兒。
“還以爲你真的轉性了呢。”
零點的煙火打斷了兩人的交談,窗外禮花漫天,新的一年就此拉開帷幕。震耳欲聾的爆竹聲掩蓋了電視機裡的晚會。只覺得電視畫面中一片歡騰。
方心蘭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煙花掠過玻璃,綻出最美的瞬間,隨即消失於黑暗之中。
“真漂亮。沒想到這裡的視野這麼好!”她貪婪地看着每一朵煙花的綻放。“太美了!”
煙火是美麗的。可是消失的那一瞬間也是惆悵的,長長的煙火盛放之後,連方心蘭都安靜了下來。癡癡地看着夜空發呆。
“這是我經歷過最沒有年味的一個新年。”她突然轉過頭對方子萱說道,“就我們兩個人,吃的都是最普通的東西,如果沒有煙火,都感覺不到是在過年。”
“唔。”方子萱隨口應了一聲,她對過年沒有任何特殊感情。
“記得小時候過年就只有我和媽媽兩個人,但是媽媽會做一桌子的好菜,可惜從來沒有吃完過,吃着吃着,飯菜變冷了,媽媽的眼淚也掉下來了,因爲我們知道,就算爸爸再愛我們,新年也是要和你們一起過的。有一年大年夜已經很遲了,我和媽媽正準備收拾,沒想到爸爸竟然來了,原來他和你媽吵架了,我從沒有見過媽媽那麼高興,一整個晚上她都在笑,可惜第二天一大早爸爸又回去了,……”方心蘭沒有回頭,依舊望着窗外,“那時候我真妒忌你們,憑什麼你們能夠和爸爸過團圓年,而我只能和媽媽孤零零地在外頭?不過現在我沒有這種感覺了,所謂團圓,實際上爸爸是和爺爺奶奶過年,你們在他心中也是無關緊要的,恐怕還比不上外頭那些女人吧?”
方心蘭回頭看着她,試圖從她臉上看到心有慼慼焉的愴然,可惜她又漫應了一聲,依舊沒有任何情緒起伏變化。
“你不恨嗎?”
“恨什麼?”她莫名其妙地擡眼看她。
“恨爸爸生下了你,又放任不管,恨你明明是方家小姐,卻沒有從那個家裡得到一絲一毫的關愛。”
“這有什麼好恨的?”她愈加莫名其妙,“好歹他們把我生下來了,供我吃穿,我爲什麼要恨他們?”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對方建霖和張雲,她都談不上愛,也談不上恨,這兩種感情都太過熾烈,不是她所能夠負擔的,人一旦有了這種濃烈的感情,便會產生羈絆,對她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也就是你才能看得這麼開,無論是我還是方子鵬都達不到你這個境界,他們那麼對我,我根本做不到不怨不恨。”方心蘭自嘲地笑了起來,“像你這樣活着一定很幸福,可以這麼單純。”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好字!之前就聽外公說起過你的字,今天一見果然瀟灑大氣。”
“過獎了。”她神色平淡自然。
“字好,寓意好,我厚着臉皮想要討要這幅字,不知道你肯不肯割愛?”嚴越就如一個坦蕩大方的翩翩佳公子,一掃原本的陰鬱之氣。
“這是我送給我妹妹的,真是不巧了。”她拒絕得毫無藝術。
他一笑,倒也不糾纏,“那天的問題我整理了一下,特地送過來給你看看。”
“其實你不必跑這一趟,發郵件給我就可以了。”
“我也想聽聽你的看法,發郵件可就沒這麼方便了,上門叨擾一杯茶是不是唐突了?”在她眼前的他沒有一絲戾氣,溫和的態度真是讓人如沐春風。
“那倒不會。”她隨手倒了一杯茶給他,面對如此溫文有禮的他,她自然而然地也收起了一身戒備,“雖然不是好茶,但沒有加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你倒不必擔心。”
他無奈地笑了起來,臉上有着歉意,“還在記仇?”
其實話剛出口,她就後悔了,明明說過恩怨兩消的,自己竟然這麼小肚雞腸地出言諷刺,雖然衝口而出的話並不是她的本意,但這麼做卻分明不是君子所爲。
“是我的錯。”她雖然有些赧然,可還是坦蕩地道歉。
他愣住了,第一次看到她近似於害羞的模樣,臉上微微泛起的紅暈讓他有些頭腦發懵,一時間只顧着傻傻看她。
方子萱本來就有些不好意思,看到他發直的眼神,更是尷尬,只得乾咳兩聲,“嚴先生。”
“哦,”他掩飾性地喝了一大口茶水,茶水入口才發現,水溫高得燙嘴,顧及在她面前的形象,竟是生生將滾燙的茶水吞了進去。
“這個問題我是這麼想的……”他一旦鎮定下來就恢復了自己一貫的智商,向來很懂得把握時機,更懂得投其所好。
方子萱一門心思放在讀書上,想要接近她就只有從她最感興趣的方面下手,降低她的戒心。
她果然聽得很認真,看得出來嚴越是經過悉心準備和思考的,絕沒有任何敷衍的意思,而她的老師們除了趙老爺子,一個個公務繁忙,很少有人會這麼認真地回答她的問題,和嚴越的討論細緻深入,她自然受益匪淺。
她微微頷首,專注思考着,右手拿着筆,左手則將落下的髮絲勾到耳後,完全沒有注意到剛纔還在自己身邊討論的人越靠越近,曖昧的氣息在她的耳邊徘徊。
他不是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方子萱,佳人在前,難免有些意亂情迷,從前和她針鋒相對,劍拔弩張,哪有今日這樣靜謐安寧的時候,這一瞬間,他才恍然明白那句“歲月靜好,現世安穩”的意思。
“你認爲可以這麼理解嗎?”久久沒有聽到他的迴應,她奇怪地轉過頭來,卻沒想到因爲距離太近的原因,她的鼻子竟然輕輕擦過他的臉頰,一瞬間呼吸相聞,有一種叫做“曖昧”的氣息飄散在房間裡。
她立刻退開一段距離,眉心剛要皺起來,就瞥見他一臉驚愕,滿臉紅暈,那副嬌羞的模樣,好像一個被唐突的佳人。
這下輪到方子萱尷尬了,看來他也不是故意的,是她剛纔轉頭轉得太突然了。
“對不起。”她突然覺得自己最近好像很經常對他道歉,臉上的表情一時間也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沒關係。”他朝她笑了笑,臉上的紅暈卻還未徹底消散。
從曖昧的氛圍中抽離出來,她恍然記起眼前這個人可是惡名昭彰的嚴三公子啊,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兒沒經過,竟然這般作態,好像是個未經世事的青澀小男生,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眉間的冷色就重了幾分。
“你爲什麼臉紅?”她向來直率,連這種話也問得絲毫不拐彎抹角。
他顯然想不到她會有此一問,手忙腳亂地答道,“大概是房間裡暖氣開得太大了,我有點兒熱。”
她疑惑地看着他,他慌亂的樣子實在不像作僞。
“你怎麼和過去差了這麼多?”她幾乎都要懷疑眼前這個嚴越和過去那個不是一個人了,“你是不是有雙重人格?”
一個陰狠邪?惡,一個溫潤害羞,這差距也太大了點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