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讓你三子吧。”周老爺子最喜歡和人手談,棋風往往會折射出一個人的真實性格。
方子萱點點頭,也不矯情直接落子,她的棋下得並不好,只是前世和爺爺學過幾年,爺爺說她並不是學棋的料,後來便不讓她再在上面浪費時間了,她對圍棋並沒有特別的興趣,說放也就放了,這麼多年沒下,如今重新拾起,比起過去生疏了不少,沒多久就輸得一塌糊塗。
“丫頭,你這棋雖然下得還不如我,可年紀小小就能在這老頭兒的手下撐這麼久,也算難得了。”張老爺子哈哈大笑,“咱們回去好好練練,下回咱們爺孫聯手,還怕下不過這老周頭?”
周老爺子卻沒有笑,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方子萱,他的棋路奇詭,喜歡近身搏殺的張老爺子沒有什麼大局觀,自然不是他的對手,常常陷入他的局中而不自覺,糊里糊塗地栽在他的後手上,這與兩人的性格正相符。
而方子萱雖然稍嫌稚嫩,可下起棋來卻光明磊落,如坦蕩真誠的君子,進退有度,不卑不亢,自有傲骨卻不咄咄逼人,贏就贏輸就輸,不用陰狠賴皮的招數,讓人如沐春風,這樣的棋風讓他想起年輕時的一位故友。
說是故友,也許還是他高攀了,那個人光風霽月,是個讓人自慚形穢的謙謙君子,君子之交淡如水,兩人之間的交情並不如何深厚,但他的學識風度都讓人不得不敬佩,他閱人無數,所識的學者也有不少,卻只有他當得“大師”兩個字,可就是這位碩果僅存的大師,卻在那場浩劫中被整得十分悽慘,後來不知道因爲什麼緣故,他突然失蹤,便再也沒有人知曉他的消息下落,也許他早已化爲黃土一抔了吧。
周老爺子望向方子萱的眼中有着遺憾和緬懷,趙文樸的棋藝在張老爺子之上,周老爺子之下,看得不如周老爺子深遠,可也讚賞地點頭,感嘆自己沒有看錯人,“子萱,你的棋下得頗有君子之風啊。”
“那是,我的外孫女兒嘛。”張老爺子什麼都沒看出來,可就喜歡聽別人讚賞方子萱,一臉與有榮焉。
“子萱,你什麼時候開始學棋的?”周老爺子示意她覆盤。
“幾年前。”
“哦?師從哪位名師啊?”周老爺子探究地看着她,試圖從她的臉上看到些許端倪。
“機緣巧合隨便學了些皮毛。”她低垂眼睫,緩緩覆盤。
周老爺子顯然對她這個避重就輕的回答不甚滿意,正要追問,張老爺子卻笑嘻嘻地打岔,“我們家子萱就是聰明,就是看書自學都比別人拜師學藝強,老趙,你說對不對?”
“子萱是個好苗子。”趙老爺子也頷首贊同道。
周老爺子微微一笑,倒也不好再追問了,他們兩個畢竟不精此道,根本看不出方子萱這樣的棋風手法根本不可能是看書胡亂學的野路子,必定曾經師從某位精通弈棋的大師,只不過她並沒有多少天賦。
有人歡喜有人愁,有人好奇也有人狐疑,更有人妒忌。
方子萱這個暑假可謂是收穫頗豐,雖然她本人並不覺得,卻把旁人給羨慕得眼紅欲死。
方子萱中考爲方家掙了個狀元的名號回來,別的禮物且不說,就說方老爺子送她的綠奇楠沉香筆筒就價值數千萬,還有方老夫人剛從拍賣會上買下一千多萬的老坑玻璃種滿綠翡翠手鐲,傳說中本要給自己最疼愛的兒媳婦陳歌做生日禮物的,誰知道陳歌有件事兒沒做好,惹怒了老夫人,就把鐲子直接給了方子萱。
別說是陳歌了,就讓已經讀大學的方子瑩和方家上下的女眷都眼紅得直咬牙。
方子萱的名下本沒有什麼財產,一月之間就身價倍增,自然讓人心裡不平衡,張雲又不是個低調會做人的,得了這麼一次可顯擺的機會,成日到處炫耀,得瑟得讓人想撕了她那張嘴。
方子瑩平日的成績並不算差,可在高考時發揮失常,方建平夫婦只得送她出國讀書,在大學裡讀的是設計,怎麼着也算是個喝洋墨水的留學生了,還是和時尚圈沾邊的設計,幾年時間整個人就入脫胎換骨一般,從那個矜持優雅的千金小姐變成了活潑熱情的辣妹。
方家二老對成績優異的子孫向來另眼相看,可惜孫輩幾人中會讀書的並不多,也難怪對方子萱格外看重了。
方子瑩過去也算是個優等生,幾年下來方老爺子給了她不少獎勵,就是到國外讀書都給她買了公寓和跑車,卻沒有一樣比得上給方子萱的貴重。
“我真是搞不懂爺爺到底在想什麼?不就是中考考得好些麼?誰知道將來考不考得上大學,送她那麼貴重的東西做什麼?”燙了一頭張揚的捲髮的方子瑩從紅色的跑車上下來,不停地和自己身邊的方子誠抱怨着,細高跟鞋加上貼身短裙的打扮,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
方子誠心不在焉地應着,只覺得自己這個妹妹實在是目光短淺,無聊至極,不過就是個價值千萬的物事,若她想要自己買給她就是了,何必和方子萱那個小屁孩兒計較,她一個小姑娘總是要出嫁的,能翻得起什麼大浪?
“你收斂點兒,子萱現在正得寵,晚上奶奶的壽宴你可不準亂說話。”方子誠似笑非笑地警告妹妹,“三嬸是個牙尖嘴利的,你要是不收斂點,被她抓住了話柄,大庭廣衆之下可有的你難看的。”
“知道了,真囉嗦。”方子瑩撩了撩頭髮,語帶嬌嗔,自從上了大學之後,她就變得愈加活潑,像她這樣的美女在大學裡追求的人早就排成了長城,有黑人也有白人,自然還有黃種人,從國籍上看都可以組成一個聯合國了,被這些男生成日捧着,性子也愈加嬌縱了,“今晚你那個傻子未婚妻也會來麼?”
方子誠微微皺眉,“再怎麼說她也是蘇氏的大小姐,你將來的大嫂,不準把她說得那麼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