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宋恬對嚴起上了心,在當時的嚴超看來,大哥對宋恬顯然也是有意的,兩人曾經走得很近,之間似乎有許多隻屬於他們兩人的秘密,正當他抱着無望的心態準備放棄的時候,突然聽說嚴起和宋恬鬧翻了,而起因似乎就是那一碗喝了之後讓人人事不知的補湯,沒有人知道爲什麼溫柔矜持的宋恬會用這樣愚蠢的方式來挽留嚴起,也不知道那一晚究竟發生了什麼。
嚴起是鐵了心要和宋恬決裂,不管宋恬如何低聲下氣地苦苦哀求,都再也換不回他一個回眸。
他只知道當那一晚破門而入找到躺在浴缸裡割了手腕的宋恬時,自己的心已經痛得無法自拔,既然大哥不能給她幸福,那麼就由他來給!他會用生命來呵護這個柔弱美麗的女孩子!
宋恬偷眼覷了覷嚴超,只見他神色冷厲嚴峻,心裡也很沒底,不知道他會不會一直計較着她之前和嚴起的事兒,眼眶立刻浮上了淚水,眼神也開始失去焦距,變得迷離起來。
嚴起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卻發覺身邊的宋恬一直僵直着脊背,沒有任何動靜,連忙朝她臉上望去,立刻大驚,“恬恬!恬恬——”
宋恬就如一具失去靈魂的傀儡娃娃,嘴裡不停地喃喃自語,“阿超,我是一個罪人……我做出了那樣的事,……我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聽着她語無倫次的喃喃自語,嚴超嚇得六神無主,這與之前她自殺時所說的話何其相似!
“你不是!你不是!你是世界上最純潔美好的女孩兒!你是我最愛的人!你別聽那些不懂事的人胡說,他們不懂,根本不懂你……”嚴超緊緊抱着她,失去她的恐懼已經佔據了他的全部心神,嘴裡不住地柔聲勸慰着。
“二哥呢?不下來吃飯嗎?難道真是有情飲水飽?”嚴欣一邊大口喝着湯。一邊大大咧咧地說。
“你好歹也是個女孩子,斯文一點兒。”吳華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大伯母那個宋恬真虛僞,我一點都不喜歡。”嚴欣噘着嘴抱怨。
“你不喜歡有什麼用?你二哥喜歡就行。”吳華笑道,神色豁達,似乎一切都事不關己。
而事實上嚴超的婚事和她也沒有太大幹系,嚴起和嚴超的母親早逝,她是嚴茂遷的續絃。嫁給嚴茂遷後。一直沒有生育,畢竟不是親生母親,對於兩個繼子雖然關心,卻只能恪守本分不越位。生怕落人話柄,無論是他們的工作還是生活,她一向都不多問多管,相比之下對嚴茂遷的幾個侄兒侄女,在感情上還更加親近一些。
“阿越,來,再喝一碗湯吧,這是我燉了一個下午的,你在國外學習辛苦。也沒個人照顧你。都越來越瘦了。”吳華慈愛地給嚴越盛了一碗湯。
在外頭沒個正經的嚴越,在家裡可是個懂事聽話的乖寶寶,乖乖地接過她的湯,很有禮貌地道謝,讓吳華更加笑眯了眼。
“味道好不好?”
“嗯。還是大伯母煲的湯有家的味道。”嚴越笑眯眯地說。
“大伯母,你就別瞎操心了,就我三哥這脾氣走到哪兒都餓不着他,再說了,不是還有大毛小毛嗎?”嚴欣大喇喇地挾了一口菜。
“畢竟是兩個大男人,哪裡會細心?阿越,不如我讓你大伯再給你安排一個女孩子貼身照顧?起碼飲食起居上也能精心一點兒!”在嚴家的幾個孩子中,吳華對嚴越格外偏愛,原因無他,她一直想有個屬於自己的孩子,無父無母的嚴越就成了她寄託母愛情感最好的對象。
“我要是想吃家常菜就回家啊,那邊的課程馬上就結束了,別人做的飯菜再好也做不出大伯母的味道,何況有個女孩子在身邊貼身照顧着,對我對她的名聲都不好。”嚴越靦腆地笑了笑,要是讓外頭的人看見,恐怕會碎一地的眼鏡,最沒有節操的嚴三公子還會在乎名聲?
“你這孩子,就是嘴甜。”嚴越短短几句話把吳華哄得眉開眼笑,“現在像你這樣的好孩子越來越少了,那些紈絝公子哥兒只顧着自己快活,哪裡會想到什麼名聲,真不知道今後哪家姑娘有福氣嫁給你這樣的好孩子。”
嚴越笑了笑,俊臉微紅,看起來真是靦腆害羞,讓吳華越看越喜歡,只可惜自己的親戚沒有適齡的女孩兒,不然再怎麼樣也不能讓這肥水流了外人的田。
“三哥真討厭,從小到大都是你最討大人喜歡。”嚴欣嘟着嘴。
也不怪嚴家上下都對嚴越的壞名聲視若無睹,他在家裡的表現實在太好了點兒,根本抓不住一絲破綻,嚴家人自然覺得所謂的壞名聲是那些心理扭曲的人,出於羨慕妒忌恨,而扣到嚴越頭上的屎盆子。
“你這個小丫頭,竟然吃起哥哥的醋來了,”吳華笑着點了點她的額頭,“還嫌大伯母不夠疼你啊?”
“纔沒有,大伯母最疼我了,比我爸我媽還好。”嚴欣就勢抓着她的手撒嬌。
“吳姨,”嚴起走進餐廳,生疏地喊了一聲,打斷了這裡熱絡溫馨的氣氛。
“快坐下吃飯吧,”吳華朝他笑了笑,又對站在一邊的下人吩咐道,“給大少爺盛一碗湯。”
自嚴起走進餐廳後,原本其樂融融的氣氛陡然轉變,彷彿這樣食不言寢不語的氣氛才配得上這一屋子兩百多年的海南黃花梨傢俱。
嚴欣畢竟是年輕人,哪裡受得了這樣壓抑沉悶的氣氛,拼命朝嚴越使眼色。
“我剛纔看爺爺的氣色還不錯,醫生怎麼說的?”嚴越回了她一個微笑,放下筷子,用餐巾優雅地擦了擦嘴。
“還不是老毛病,天氣一變化血壓就升高,本來一直都靠吃藥控制的,就是那天在家和莊老下了盤棋,大概是輸得難看了些,一時氣急就暈了過去,我們擔心他中風,這才急吼吼地把你叫回來。”吳華嘆了口氣,“現在雖然沒什麼大礙,可畢竟暈了一回,他這身子還要好好養一段時間。”
“你在美國的學業也快結束了,有沒有想過是留在國外還是回來?”全家人都知道嚴起唯一的軟肋就是嚴越,一向冷峻嚴肅的他,也只有在這個堂弟面前纔會這樣好聲好氣地詢問。
“還沒想好。”嚴越粲然一笑。
嚴起自知從來摸不透這個弟弟的心理,他就算心裡真的有了主意,也能裝成一臉懵懂天真的樣子,只得嘆了口氣,“雖然家裡需要你,但只要你開心就好。”
天塌下來都有我這個大哥爲你撐着。
“我們嚴家的人,特別是男人,必須要有自己的擔當和責任,不能只追求片面的開心快樂。”嚴茂遷帶着一身寒氣進了門。
“回來了。”吳華連忙起身幫他脫去大衣掛好,又親自爲他盛了一碗熱湯,吩咐着下人再添一雙筷子。
“別忙了,我吃過了。”嚴茂遷擺擺手,可還是接過吳華手中的湯,一口一口地啜着。
“阿越,你讀完書就回來,你大哥從政,我們嚴家的其他產業就靠你了,這些年你打理得不錯,正好回來接手,也算是順理成章。”嚴茂遷和嚴起是一個模子裡出來的,爲人都穩重嚴肅,這些年來習慣了身居上位,對家人說話也多少帶了些頤指氣使的武斷。
“大伯,家裡的產業還有二哥。”嚴越笑道,那模樣怎麼看怎麼乖巧聽話。
“嚴超?”嚴茂遷皺了皺眉,“他沒那個能力,我會讓他在一旁幫你。”
“這不好吧,他可是兄長,長幼有序……”嚴越一臉爲難。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迂腐了?”嚴茂遷一臉不悅,“當時你的父親能力在我之上,我才棄商從政,我們家的傳統就是能者居之,什麼長幼有序全是胡扯。”
嚴家是真正的大資本家家族,嚴老爺子一輩子都在資本家和政治家兩種角色中轉換,臨老之時本想將家族產業和官場資源分別交給自己最得意的兩個兒子,誰料嚴茂連年紀輕輕出了意外,嚴茂遷從了政,所以這些年一直都是嚴老爺子一人以八十多的高齡苦苦支撐偌大的家族產業,也難怪在精心保養之下,依然會有這樣那樣的毛病。
讓嚴越接手家族產業,是嚴老爺子和嚴茂遷商量之後的結果,這些年嚴越的才華都被兩人看在眼裡,雖然行事看似毫無章法,還有不少胡鬧之舉,可他大局觀念強,投資眼光精準,甚至勝過了他去世的父親,嚴家龐大的商業帝國只有交到他的手上纔會讓人放心。
嚴家雖然是紅色資本家,嚴老爺子也曾身居高位,嚴茂遷也做到了省部級的位子,可畢竟是虛職,以嚴家的身家背景,不可能在政治格局中割一塊大蛋糕,在外人看來他們雖然光鮮,也進入了上層最頂級的圈子,在全國是有話語權的人物。
但他們自己清楚,他們身上的這些職位頭銜就像是國外的爵士,是榮譽地位的象徵,是一張高貴的通行證,但並不代表他們就是切蛋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