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嗎?”克洛德站在戰區指揮部三樓的一間辦公室的窗戶邊往下看。他指的那個他是一箇中年尼堪察人,估摸着將近四十來歲,身材有點微胖,一臉的憨厚,給人一種人畜無害,很容易將他忽視過去的感覺,這應該是套了路人甲的模式吧。
“是的,將軍。”新任的戰區指揮部情報處的處長福德勒斯上校回答道。上一任的情報處長科菲斯特上校很倒黴,當年那起灰塔法師刺殺事件,這位情報處長爲了更方便的拍新上任的戰區最高司令長官阿爾傑斯將軍的馬屁,和他離得很近。結果兩個爆炸火球落在他們的身邊,他也成了刺殺事件遇害的高級軍官之一。
克洛德原本想讓博克阿爾代理這個情報處長,他那會的中校軍銜也勉強可以勝任。只不過博克阿爾拒絕了克洛德的要求,他更喜歡以各種身份在外面晃盪。加入情報處只是因爲能給他帶來身份上的便利,他可不希望自己以後只能呆在辦公室分析那些各地傳來的情報。因此他直言不諱的告訴克洛德,他更喜歡以野牛商行的股東身份在外行事,這樣做生意掙錢和蒐集情報兩不耽擱......
這個福德勒斯上校原本是博洛尼克的副官出身,後來擔任磐石軍團的情報通訊部主管一職。科菲斯特上校倒黴的領了便當之後,博洛尼克將軍便將他提拔到戰區指揮部情報處,代理處長一職。現在他奉命配合克洛德執行泄密給尼堪察人絕密情報的行動。
福德勒斯上校用指頭點了點呆在院子馬棚旁邊的那個中年尼堪察人:“他叫察鳥鳥,四十三歲,是尼堪察人國家六個最大的聚落之一察巴克聚落的人。他是尼堪察人中少數能通曉赫伯來文字的人,據說他小時跟隨母親在一個王國教師移民家庭裡幫傭,那個教師在教導自己的兩個孩子學習的時候,不介意他在旁邊一起跟着讀書寫字。他長大後也因爲識字而被僱傭者青睞,獲得不錯的薪水報酬。
別看他人長得老實,很容易讓人相信。但性格卻是和尼堪察人一樣,十分的奸猾,好佔便宜。每次被人僱傭後都會老實一段時間,很快就脾性復發,屢屢偷盜僱主家中的財物,最終被發現而受到懲處。時間久了在維巴託港就有了不好的名聲,沒人願意僱傭他,他只好在碼頭區幫人寫信和當嚮導掙點飯錢。
第三次殖民地戰爭前他被希克斯人抓去當奴隸,因爲識字和會算賬,擔任了屯墾營的一個小管事。他利用這個職務交好了察巴克聚落的長老和首領,在尼堪察人發起暴亂的時候提供了不少幫助。後來尼堪察人獨立建國,他被長老會委任爲主管後勤的一個會計都統,現在和我們進行軍火交易都是他在暗中主持和負責......”
“他是商隊的負責人?不可能吧,這樣子看起來就象是一個馬伕......”克洛德再次仔細打量了站在馬棚旁邊的那個中年尼堪察人,實在看不出他哪裡和一個商隊的管事相像,不管是他的打扮還是動作都分明是一個馬伕的標配。
“是真的,將軍。我們也不清楚他爲什麼要把自己隱藏在商隊的幕後......”福德勒斯上校苦笑着說明:“這個商隊第一次來我們戰區指揮部和我們的後勤部交易那些彈藥配額時,對我們軍隊的制式裝備,比如那些水壺,裝藥牛角,防水火繩等軍用物資很感興趣。他們說希望能仿效我們的軍團,建立起一支比較正規化的武裝力量。
後勤部在請示了上面之後,認爲這些東西可以出售,只是我們報出價格後他們的主管總說需要考慮考慮,無法當場決定,或者是需要派人出去一趟回來後才決定要不要。這引起了後勤部軍官的警惕,通知了我們。我們經過暗中的觀察才發現,能拍板真正做決定的就是這個馬伕一樣打扮的中年尼堪察人。隨即我們便對此展開調查,最後還是博克阿爾上校從尼堪察人國家調查到了這個察鳥鳥的底細......”
“你確定這個察鳥鳥就是我們需要的人?”克洛德問道。
福德勒斯上校回答:“確定,將軍。這個察鳥鳥每次帶商隊到蘭湖鎮來,都會在鎮上搜集很多我們直轄領所發行的報紙帶回去。他有個在鎮上當女僕的情人,爲他收集舊報紙。我們懷疑他暗中負責監視我們戰區的情報任務,也許那個尼堪察人國家同樣防備我們戰區打他們的主意。”
克洛德點點頭:“行,那我們開始行動,我也要上場進行表演了。”
很快克洛德就帶着自己的副官安德斯中校和警衛隊長大個子格米下了樓,往馬棚走去,路上所有碰到的官兵都向克洛德立正敬禮。
“老匹克,我的黑閃電到底出了什麼毛病?”克洛德衝着馬棚旁邊的小房子喊道。
小房子裡鑽出一個穿着舊軍服沒有任何軍銜標誌的老頭,認識他的人都知道,這個名叫匹克的老頭是戰區指揮部最有本事的獸醫。別看他不是正規軍人,但戰區指揮部的五位將軍見了他也是非常的客氣,有空的時候還會拉着他一起喝酒聊天吹牛來着......
老匹克白了克洛德一眼:“叫什麼叫,誰叫你喜歡到處亂跑,到了地方又不管好自己的馬,讓它隨便啃野草。你的黑閃電是吃了野風鈴草,這種草和馬棘齒很相像,就是多了兩片葉子,還有紫色花苞。它是馬,不是我們人類,分辨不出這兩種植物的差別。而且還吃了不少,所以纔會一路拉肚子,跑都跑不起來......”
“那它沒事吧?”克洛德擔心的問道。
老頭很自得的說:“那要看是誰,在我手裡它就沒事。不過需要休息幾天,我得給它補補營養,好彌補下它拉肚子後的虛弱,差不多過個四五天就沒事了。”
“哎呀,我以爲它沒什麼大問題,就是有點拉稀,本來還想馬上帶它走的。你知道黑閃電是我最喜歡最中意的坐騎,和我非常的有默契,我只要稍微有點動作它就能領會我的意思......”克洛德有些不甘心的說。
“想都別想,”老頭很生氣:“它都拉成這樣了你還想騎它上路,這次它也算是元氣大傷了,要是再被你一騎它這輩子就廢了,以後再也上不了陣做不了戰馬了!”
“那算了,”克洛德被老頭說得有些慚愧,轉身對副官安德斯中校說:“安德斯,你現在去維伯倫莊園,把我那匹青花馬帶過來,這幾天就騎它了。順便告訴我的凱芙妮,這幾天我要外出巡視部隊檢查訓練狀況,就不回家了。對了,你讓凱芙妮幫我收拾下更換的內衣和睡袍,還有去我的書房,我上次看了一半的那本威林克那戰記也帶過來,再幫我拿幾瓶酒櫃裡的果酒......”
“是,將軍。”安德斯中校回答,隨即又很爲難的看了看自己兩隻手裡拿着的東西。左手是所有副官都要攜帶的黑色公文皮包,右手則拿了一個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文件卷宗,值得注意的是文件卷宗外面的灰色封皮上還寫着絕密兩個字。
克洛德很瞭解自己副官的難處,他伸出手:“把那個卷宗給我,這東西你不能帶到外面。你只管去我家,我呆會備好馬車就把這個卷宗放到車廂裡去。”
安德斯中校將手裡的絕密文件卷宗交給克洛德,再向克洛德敬了個禮,然後從馬棚里拉了他自己的坐騎出了指揮部的大門上馬走了。
克洛德轉向身後的大個子護衛:“格米,你去吩咐警衛小隊做好出發的準備,讓馬車停在大門口等我。”
“遵命,將軍。”大個子護衛也走了。
“帶我去看看我的黑閃電吧,”克洛德對老匹克說:“這次出去巡查又要好幾天,沒它在身邊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騎別的馬可沒它那麼的機敏,象我莊園裡的那匹青花馬,就喜歡在趕長途中甩點小脾氣,鬧點小別扭什麼的。”
老匹克搖了搖頭:“你那匹青花馬我也見過,雖然也是好馬,可從小在訓練過程中因爲血統高貴,負責訓練的騎師比較嬌慣它,所以才養成了這樣的小脾氣。它是好馬,可算不上是匹戰馬,只能在賽場上逞威風。別人把它當禮物送給你,你這個將軍把它當戰馬使用也算是委屈它了。
走吧,黑閃電在那邊,她不是賽馬出身,卻是一匹通人性的好戰馬。對了,你把馬棚草料堆旁邊那柱子上掛着的那袋曬過的小麥給我拿下來,我再去拿幾個雞蛋,正好是到了餵它的時間,你可以和它多培養下感情。這幾天你不在,我保證它會想你的......哈哈......”
老匹克自去馬棚旁邊的小房子裡拿雞蛋,克洛德則去拿掛在柱子上的小麥。不過袋子有點沉重,克洛德一隻手拿不下來,順手就把手裡拿的絕密文件卷宗放到了柱子下面的空馬槽裡,雙手一起使勁,把袋子拎了下來。而老匹克已經拿着四五個雞蛋出了小房子,招呼克洛德提着麥子隨他而去......
這一切的經過都被蹲在馬棚另一頭象個路人甲似的那個察鳥鳥看在眼裡,他偷偷的撇了眼那個放絕密文件卷宗的空馬槽,又轉身留意克洛德和老匹克在另一頭一個小點比較齊整的馬廄裡餵食一匹很神俊的大黑馬,那個小馬廄放養的都是將軍們的坐騎。
不多時,一個警衛兵匆匆的跑了過來,向克洛德立正敬禮稟報:“報告將軍,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您可以馬上出發。”
察鳥鳥看見那個克洛德將軍和老匹克打了個招呼,轉身就往院子的大門口走去,很快就上了一輛馬車,馬車就在一小隊警衛兵的護衛下呼嘯而去。
“他忘了那個絕密文件卷宗......”察鳥鳥的心裡頓時十分的緊張起來。他認識這個克洛德將軍,在戰區指揮部,他多次聽下面的官兵們說起過這位將軍的傳奇戰績。甚至還有人把他譽爲那個米歇爾奇元帥第二,據說他比米歇爾奇元帥更富有進攻精神。自他從軍以來,就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從沒打過一次的敗戰。
不過這位克洛德將軍現在很顯然的犯了個大錯誤,他應該是習慣了空手。平常都有副官和警衛兵幫忙,不需要他這個將軍自己攜帶什麼文件夾和皮包什麼的。所以他把副官和身邊的貼身警衛給派遣了出去辦事,自己拿着拿着那個絕密文件卷宗。可一做事就隨手放在了一邊,等警衛並過來告訴他馬車已經準備好可以出發時,他已經忘了自己還有那個絕密文件卷宗這碼子事,就匆匆的趕路去了。
這樣的事很常見,察鳥鳥以前被人僱傭時就常常發現那些僱主都有這樣的毛病,事情一多一緊急,他們往往會忘了自己的東西隨手放在哪裡。他曾經藉此爲自己撈了不少外快,只是遺憾的是那些僱主最終還是會想起來,找不到之後就會懷疑自己,好幾次他都是來不及處理贓物隨身攜帶被抓到因爲證據確鑿而受到了懲罰......
只希望這位克洛德將軍越遲想起這件事越好,察鳥鳥站起身,象一個馬伕一樣往那邊的空馬槽走去,空馬槽的旁邊是一大堆的普通草料。察鳥鳥走過去拿了個方型的藤筐,四下看了看,沒人注意他的行止,馬上以最快的動作將空馬槽裡的絕密文件卷宗塞進藤筐的底部,再在上面蓋上那些草料,然後就端着藤筐回來,用上面的草料去餵食他那個商隊的大小毛驢。
就象那些普通的馬伕一樣,察鳥鳥一共跑了四趟。和商隊的另外三個馬伕一起喂遍了商隊所有的毛驢,最後象往常一樣,察鳥鳥牽着他的那匹大毛驢出了院子的大門,往鎮南走去。看守大門的士兵和他相識,大聲的打着招呼。這裡的守衛都知道,這個尼堪察人馬伕在鎮上有個尼堪察情人,給人當女僕。商隊每次來到蘭湖鎮,這個尼堪察人馬伕都會去找他的情人......
察鳥鳥是傍晚時分纔回到戰區司令部的大院,他似乎喝了點酒,臉色有些紅,毛驢身上帶了一大捆的直轄領報紙,都是這幾個月發行的舊報紙。和往常商隊來往一樣,他的舉止沒有任何的差別。守衛兵都知道這個尼堪察人馬伕識字,愛看報紙,他那個當女僕的情人平常都會把舊報紙收集起來留給他。
而察鳥鳥的解釋是他最喜歡看報紙上連載的騎士傳奇小說和八卦新聞,回國後他會在酒館裡把報紙上的騎士傳奇小說當成故事講給人聽,這樣會得到很多人的尊重,又可以獲得免費的酒喝。或許是已經知道戰區指揮部沒有任何的異常情況發生,所以察鳥鳥的表現非常的正常,十分的鎮定。
傍晚時分是再一次喂商隊毛驢的時間,察鳥鳥和另外三個尼堪察人馬伕忙活了好一陣子,才把所有的毛驢搞定,然後就去了指揮部的士兵食堂打了飯回來吃。做爲尼堪察人國家前來和戰區後勤部進行彈藥交易的商隊成員,他們可以在戰區指揮部的士兵食堂裡免費用餐。
吃完飯又過了一個多小時,一輛馬車帶着一小隊騎馬的警衛士兵急匆匆的行駛到院子的大門口停下,中午時離開的那個克洛德將軍帶了他的副官和警衛兵下馬就直往馬棚衝來。正在院子裡歇息的士兵和尼堪察人都震驚的看着他們,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應該就在這裡,我記得安德斯你把那個絕密文件卷宗交給我,可我上馬車的時候忘了拿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放下的......”克洛德將軍臉色鐵青的說道。
老匹克也走了過來,問克洛德發生了什麼事。克洛德一說,老匹克摸了摸自己半禿的頭頂:“將軍,我記得你喂黑閃電的時候手裡就沒拿着什麼文件卷宗啊。”
克洛德一拍自己的額頭:“我想起來了,你讓我拿那袋掛在柱子上的麥子時我順手就放到那個空馬槽裡了。”
克洛德衝到空馬槽前,如願的在裡面發現了他那個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絕密文件卷宗,他送了口氣對自己的副官和警衛兵說:“沒事了,虛驚一場,回維伯倫莊園去,明天我們再去巡視部隊。”
克洛德象陣旋風,匆匆而來匆匆而去。這時,誰也沒注意到那個尼堪察人馬伕察鳥鳥暗暗的鬆了口氣。
......
“檢查過了嗎?”克洛德問道。
“將軍,我們做過檢查了,這個絕密文件卷宗確實被那個察鳥鳥動過手腳。包裹的方式有細微的差別,裡面的十七份西海岸各國直轄領的報紙少了最關鍵的兩張,都是關於希克斯王國租借羅德克斯海灣殖民地的前景分析和戰爭結果預測。另外我編寫的那張情報分析簡報也被人抄寫過,在上面留下了抄寫的印痕......”福德勒斯上校很確定的回答。
克洛德點了點頭:“下面我們就需要耐心的等待了,尼堪察人也需要覈實這個情報纔會前來求助我們戰區。這段時間我們不能留下任何引起他們懷疑的跡象,沒必要主動去幫助他們,只需要對他們進行隱瞞,否認關於希克斯王國的任何消息就可以了......”
“我們明白,將軍,請您放心。”福德勒斯上校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