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兒,我知道你擔心若是這個孩子出生,你大哥的地位會被搶奪了去,但到底是年齡差距懸殊,這許姨娘生下來的孩子還這麼小,怎會有那麼大的影響?而且這好歹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啊!無論如何怎能叫人忍心?”王氏痛心疾首的說道,言語之中卻是不着痕跡的透露出蔣馨凝這麼做的緣由。
所有人都知道,蔣馨凝的大哥蔣傅桓如今還在外遊學,至今未歸,但他也是蔣馨凝唯一的親哥哥,更是這蔣府如今唯一的男丁,蔣相國今後唯一的繼承人。
但是許姨娘的這個孩子若是出生的話,情況便完全不一樣了,蔣傅桓的地位必然會受到威脅,加之他常年不在家中,即使是最後這繼承人的名額落在了這個小的頭上,也是情理之中的。
若是蔣馨凝爲了自己的哥哥才下此狠手,的確是說的過去的事。
王氏這一頓搶白,有理有據,痛心疾首,是篤定了要把這頂帽子扣在蔣馨凝的頭上。
許青蓮也趁着情勢哭訴起來,只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對着蔣馨凝,甚至要從那牀榻之上掙扎着爬起來。
她只看着蔣馨凝,戚哀的說道:“小小姐,若是妾身當真有哪裡衝撞了你,妾身便在這裡給你好生的道歉了,原是妾身不懂事,但是這一切都和妾身的孩子沒有關係,還希望小小姐能夠放他一碼,孩子是無辜的。”
蔣相國聽得這句話,原本有些陰沉的臉色此刻更是有些難看了,他看了看蔣馨凝,神色之中似乎有些動容,但到底沒有說什麼。
蔣老夫人也沒有說話,只是看着蔣馨凝,但是眼神之中卻全然有一種信任。
這王氏和許青蓮就如同唱戲一般一唱一和,配合的天衣無縫,似乎要在無形之中就渲染了這種氛圍,要蔣馨凝坐實她身上的罪名。
蔣馨凝看了看許青蓮,眼眸之中閃過一絲厲色,隨後卻是不着痕跡的說道:“姨娘這句話,可是折煞我了,我都不知道做了什麼事情,竟然會引起姨娘和嬸孃的口誅筆伐,這謀害父親子嗣的罪名,我是擔當不起的,還希望姨娘和嬸孃不要把這頂帽子扣在我的頭上了。”
許青蓮見得蔣馨凝要分辯,趕緊又說道:“若是妾身得罪了小小姐,小小姐只需要衝着我來便是了,我腹中的孩兒定然不會對大少爺的地位造成什麼衝擊的,妾身只希望他平平安安的來到這世界上,其餘的妾身都不奢望,還希望小小姐不要誤會了。”
她這樣一說,便是要所有人一致認爲蔣馨凝是爲了蔣傅桓,的確,這個動機是充足的。
不過蔣馨凝眉頭微微一擡,便繼續說道:“姨娘莫不要誤會了,如今大哥在外遊學,前途一片光明,您的孩子生下來也算是弟弟,年紀尚小,正是要好好疼愛的時候,更何況您們也知道,這弟弟和大哥年齡相差懸殊,彼此之間不會有什麼影響,我自然也很清楚,所以這一點,你們就不必擔心了。”
蔣馨凝淡淡的說完,但這一番話卻是足夠扭轉局面。
見得蔣馨凝如此說,許青蓮看了一眼旁邊的楚蘭,連忙繼續說道:“若是如此,難道是妾身哪裡得罪這楚蘭姑娘了,
何至於對妾身下如此的狠手?”
所有人都知道楚蘭是蔣馨凝的丫鬟,若是坐實了是楚蘭推了她,其實也是曲線救國,效果是一樣,同樣會讓大家把目光轉移到蔣馨凝的身上來。
楚蘭看了看許青蓮,無辜的說道:“姨娘可不要錯怪奴婢了,奴婢幾時推您下水?奴婢又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膽子啊!莫不是不要命了嗎?”
她的雙眼睜得大而無辜,神色真摯,全然看不出一絲僞裝的痕跡。
更何況,這件事情本就不是楚蘭做的。
許青蓮看了看楚蘭,一癟嘴眼淚又要流了出來,她只喃喃的說道:“如今我都這個樣子了,還會誣陷你不成?”
楚蘭看着許青蓮這副表情,她竟然露出了更加委屈的表情,只挽起了自己的袖子說道:“奴婢方纔救了姨娘,本就沒有指望姨娘能夠念着奴婢的好,但姨娘也不能如此誣陷奴婢啊!方纔奴婢救你上來的時候,您死死地抓着奴婢,在奴婢手上抓出了這麼深的傷口,奴婢當時也沒有撒手,又怎麼會害你呢?”
楚蘭把手上的袖子挽起來,果真在胳膊的地方,有幾道深深的傷痕,赫然便是指甲抓出來的,如今的血跡纔剛剛乾去結痂。
衆人看了看許青蓮那十指尖尖的手指,眼神中閃過一絲狐疑。
下意識的收了自己的手指,方纔被救起來的時候,許青蓮早就已經不省人事了,自然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不過此刻看着楚蘭手臂之上的傷痕,卻是心中一頓,隨後她便索性想着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唯有繼續堅持下去!
“那方纔我怎會忽然落入水中?若不是你在身後推了我一把,難道我會自己跳下去不成?”許青蓮說着眼淚又涌了上來,扮可憐一向是她拿手的好戲。
“所以說,方纔我纔會那麼生氣,姨娘身邊的丫鬟也實在太不會做事了,竟然連姨娘都照顧不好,害的姨娘落水,這樣的丫鬟留在身邊有什麼用?”蔣馨凝淡淡的說道,那雙好看的眸子微微的眯着,即使是神色平靜如水,卻也能夠讓人感受到一絲凜然的冷光。
“小小姐這話說的容易,只是若是有心人暗害,就是再如何小心,能夠防備的住嗎?”王氏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花團錦簇,金絲銀線縫製的袖口,漫不經心的說道,但是言語之中的針對意味,卻是十分明顯。
蔣馨凝抿了抿脣,目不斜視,只當做什麼都沒有聽到一般。
聽得蔣馨凝這麼一說,許青蓮這才記起自己的貼身丫鬟小菊來。對了,從方纔醒來,怎麼就不見小菊的影子?
這小菊可是能夠幫上大忙的!
許青蓮擦了擦眼淚,這纔開口問道:“對了,小菊呢?”
聽得許青蓮詢問,小菊才從一堆丫鬟裡緩緩的走了出來,神色有些怯懦,只低聲說道:“姨娘,奴婢在這兒。”
“小菊,你跑到哪裡去了?”許青蓮低聲呵斥道:“方纔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最清楚,現在就告訴老爺老夫人,妾身不爲別的,即使是爲了自己肚子的孩子,也豁出去了!”許青蓮彷彿十分哀婉的下了決心,但是她擦拭眼
淚的時候,卻是看了小菊一眼,彷彿在告訴她什麼。
倒是小菊,卻是有些心虛的移開了眼睛,神色有些怯懦。
“小菊,你且仔細說來聽聽,方纔你在許姨娘身邊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蔣相國的目光在小菊的身上緩緩的逡巡了一圈,隨後才如是說道。
小菊接觸到蔣相國的眼神,嚇了一跳,連忙低下頭去。
她怯怯的擡頭看了蔣馨凝一眼,咬着嘴脣,彷彿十分爲難的樣子。
蔣馨凝靠在黃花梨木的雕花木椅之上,只一隻手輕輕的放在那桌几之上,漫不經心的敲擊着,甚至沒有發出一點輕微的聲音,她的眸光在小菊的身上停留了一下,隨後便沒有再說什麼了。
但是臉上,是一點畏懼之色都沒有。
小菊心中情緒萬千,方纔她捱了兩巴掌,自然是渾渾噩噩的,走在了最後。
蔣馨凝和楚蘭也走在最後,只是稍稍在那小菊之前。等到衆人都往聽雨閣走去,蔣馨凝故意放慢了腳步,中間有一段兒,甚至是蔣馨凝和小菊並肩而行。
小菊捂着自己發燙的臉,神色有些忐忑。
“我知道你們心裡在盤算什麼,難道你還正要如此扛下去麼?你不知道,這是個很愚蠢的法子?”蔣馨凝淡淡的說道。
小菊的心猛然一頓,隨後才勉強搖頭道:“奴婢不知道小小姐在說些什麼。”
蔣馨凝微微側目,看了她一眼,只是這一眼,便比那寒冬臘月的冰雪還讓人脊背發寒,只是和蔣馨凝對視了一眼,小菊便覺得自己幾乎要被吸入那眼瞳之中一般,連忙避開了蔣馨凝的眼睛。
蔣馨凝收回視線,只淡淡的繼續說道:“你們要玩什麼伎倆我早就看的一清二楚,雖然我不知道這許姨娘是爲了什麼纔會這麼做,但是我卻要告訴你,這件事情即使是成了,也不過是成全了許姨娘一個人而已,倘若我真的有什麼閃失,許姨娘的目的達到了,你以爲你會過的比現在好上一分嗎?”
小菊聽得蔣馨凝這句話,腳下步伐猛然一停,連神色都跟着頓了一頓。
到底只是跟着許青蓮從那下作的污穢之地走出來的小丫頭,對這世面見得實在是太少了,即使她能夠硬着頭皮陪許青蓮演完這一切,但到底膽子還是太小,經不起恐嚇和威脅。
“小小姐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小菊儘量讓自己顯得平靜一些。但是聲音之中出現的顫音卻是出賣了一切。
蔣馨凝端着架子,但卻是一點都沒有錯過,聽得小菊的聲音有一絲異樣,她便是微微一笑,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一般繼續說道:“你可是不知道,若是這麼大的一件事你知道並參與完成了,到時候許姨娘能讓你活嗎?”
蔣馨凝看着小菊的步子越來越緩,只信步往前走去。她頭上一枚綴着寶石的流蘇簪子顯得分外的豔麗而出挑,在陽光之下那枚紅色的寶石散發出妖異的光芒。
竟是也有那吸引人靠前,卻又有毀了別人的魅力。
看着蔣馨凝的身影,聽着她的聲音緩緩在空氣中響起:“這天底下,哪裡會有這麼簡單的事情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