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是何等聰明的人物,只需要一個眼神,一個表情,就能夠察覺出這其中微妙的差異來。
許青蓮這咬着嘴脣,楚楚可憐的神色,即使一再的否認,卻也早出賣了她的心思。
事實上,對於王氏來說,她着重詢問這番話,爲的自然是這一個目的,在她眼裡看來,許青蓮之前處處挑釁蔣馨凝,欲取其性命的囂張氣焰甚囂塵上!這自然是早已經觸怒了蔣馨凝了。
雖然這一切都是自己幕後主使,爲的就是讓蔣馨凝不好過。
但即使是如此,許青蓮也早已經把蔣馨凝得罪的徹底,更何況她是憑着肚子裡的孩子來到這府中的,以來就破了這蔣府多年來的規矩,更是成爲了極度受寵的姨娘,站在蔣相國的身邊,搶奪的便是蔣馨凝的生母,秦氏的位置!
所以於情於理,前情後怨,許青蓮早已經成爲了蔣馨凝的眼中釘,若是她不對她動手,纔是怪事了。
“你不必瞞着我,你如今的情況,自然不能夠忍氣吞聲,這不僅僅是爲了你自己爭得榮譽,更重要的是要保守住秘密,若是任由旁人欺壓,最後還引得那人的懷疑,你的好日子,就真的到頭了。”
王氏斜睨了她一眼,眼中恍若含着冰霜一般,帶着不怒自威的霸氣。
許青蓮囁嚅着嘴脣,一副猶猶豫豫的樣子,彷彿在斟酌組織言語,卻又彷彿說不出話來。
王氏淡然的捧起來桌子上的茶杯,神色倨傲冷靜,只緩緩的一字一句的說道:“我讓你進來蔣府,坐到今天這個位子,可不是來受人欺負,忍氣吞聲的,你是懷着蔣家男兒的姨娘,身份自然高貴無比,何須受人欺負?若是這樣的魄力你都拿不出來,我還要你有什麼用?”
王氏這一番話顧及到涼亭外的丫鬟們,刻意壓低了聲音,但即使她所說的話聲音不大,可是聽起來,卻自然有一種魄力,更甚於,是一種威脅了。
聽得這句話,許青蓮的身子劇烈的抖動了一下,彷彿受到驚嚇一般,臉色都變白了幾分。
只連連的點頭說道:“妾身知道了,妾身知道該怎麼做了。”
活生生的把一個受了欺壓,膽怯顧慮的姨娘形象,表現的入木三分。
這在王氏看來,自然毫不懷疑,這段時間蔣馨凝必然給了許青蓮不少的氣受,纔會讓她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雖然如此,王氏會很不滿意許青蓮這般畏首畏尾的樣子,但是絕對不會再懷疑,許青蓮和蔣馨凝之間,會有何等的牽扯了。
不然憑着這一段時間的空缺,王氏又是如此謹慎小心的女人,只怕來找許青蓮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懷疑她和蔣馨凝了。
當然,許青蓮是在那煙花柳巷摸爬滾打出來的女子,心眼自然不比一般的女子,更何況她如今也得了蔣馨凝不少的提醒。
只是這樣的確還不夠,一面之詞終歸不夠牢靠,她需要的是,徹徹底底的讓王氏信服這一切。
自然,她所做的這一切,不是爲了蔣馨凝,更不是爲了其他,純粹是爲了自己。
被王氏掌控在掌心的滋味的確不好受,當初她爲了錢財迷了眼睛,如今仔細想起來,卻是覺得後悔萬分,王氏不是省油的燈,更是一個足夠的陰毒的人。
在她的手下做事,便是實實在在被壓迫的感覺,只要一不滿意,就會受到嚴苛的責罰,甚至進了蔣府以來,她一直都是提心吊膽,只怕那一天自己的命都會丟在王氏的手中!
這種壓迫的感覺簡直叫她喘不過氣來,若是一直這麼下去,她遲早會受不了的。
當然,蔣馨凝不是什麼好人,但是她的手段卻是高明的多。
雖然一樣是利用,可是她卻會給許青蓮足夠的利益誘惑,兩個人至少是站在平等的位置上,也不會威脅壓迫她。
至少那種感覺,比之和王氏一起,
的確要輕鬆許多。
這樣想來,橫豎都是互相利用,那麼何不選擇一個對自己更有利的呢?
許青蓮在心頭堂而皇之的想着,徹底的穩定了心神。
“你知道怎麼做了?這是真的麼?”王氏淺啜一口清茶,斜睨了許青蓮一眼,眼中有着懷疑的神色。
許青蓮神色慘白,此刻咬着嘴脣,終於橫下心來說道:“這一段時間,二夫人也不曾在身邊,許是那小小姐察覺到了什麼,愈發的耀武揚威起來,之前妾身的確是有做的過激的地方,但是二夫人不在的這一段時間,小小姐便是日日前來挑釁,甚至把管家送來的不少補品都用了其他的法子給換走了,妾身無處訴苦,這一段日子,實在是過得難啊!”
說着許青蓮的聲音就哽咽了起來,伸手抹了抹自己的眼睛,眼角隱隱有淚痕。
聽得這句話,王氏的表情一剎那就凝重了起來,眉頭也跟着蹙了起來。
“那個小賤人一貫如此下作!”王氏咬牙切齒的說道,蔣馨凝這麼做,自然是狠狠的打在她的臉上,做給她看的。
她原來沒有料到,蔣馨凝會如此厲害,竟然會查出來許青蓮和她之間的牽扯,但是如今看來,倒是不怎麼意外,畢竟蔣馨凝都能夠做到如此地步,當上寧安郡主的位置,這麼做倒是見怪不怪了。
可是任由蔣馨凝這麼囂張下去,是絕對不可能的!
畢竟如今蔣馨瑤已經率先招惹了她,原本她想着要等候一段時間觀察一下,可是這麼看來,卻等不及了。
蔣馨凝勢必會再次出手,其中也難保不會連着她一起。
除了先下手爲強,她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
王氏心裡如是想着,眸光卻是淡淡的,十分平靜。
她所埋下的棋子,也該發揮作用了。
“可是她雖然如此囂張,難道你就隨意她這麼做麼?你如今的身份,在這府上能夠輕易招惹你的人分明就是不要命了!你怎能任由她胡作非爲?”王氏怒聲說道,一臉怒其不爭的看着許青蓮。
許青蓮一副哀怨委屈的表情,柔弱的表情更顯得十分可憐,只咬着嘴脣低聲說道:“二夫人有所不知,小小姐自然不會在明面上做這樣的事情,她只是悄然命令別人這麼做的,而且她可是寧安郡主,身份不同凡響,妾身出身本就低微,又如何斗的過呢?”
說着說着,許青蓮就啜泣了起來,彷彿受了很大的委屈。
這一切倒是也說得過去,畢竟蔣馨凝的手段本就陰險毒辣,過去交手的時候就連王氏自己也沒有少吃苦頭,她當然知道蔣馨凝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許青蓮若是要和她正對相撞,怕是還欠缺了一點。
想到這裡,王氏的神色緩和了一些,心中卻也早已經盤算了許多遍,最終她垂下了眼眸,不復方纔的咄咄逼人,只嘆了口氣道:“這段時間我不在,倒是委屈了你了。”
聽得這句話,許青蓮的哭聲更大了。
“畢竟你的情況特殊,自然是比不得別人。”王氏斟酌着說道,神色若有所思,彷彿一心只爲許青蓮着想一樣。
當然,在這個時候,即使是她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也不會有人覺得不穩妥,畢竟許青蓮是王氏手下的人,若是她有什麼閃失,對於王氏來說,自然有牽扯不盡的麻煩。
“蔣馨凝只怕會一直盯着你,對你下手只是遲早的事情。”王氏淡淡的說道。
許青蓮的神色一頓,一剎那表情變得更爲驚恐起來,不敢置信的問道:“難道小小姐還想要對我做什麼?”
“不管其他,她是一定不會讓你生下這個孩子來威脅她母親地位的,憑着她如今的身份和手段,只怕對你動手,是早晚的問題。”王氏故意忽略了許青蓮此刻驚恐的表情,不緊不慢的說道。
她此刻是故意要挑撥起
來許青蓮緊張不安的情緒,同時自然也是要她明白,唯有自己的庇護,才能保她安生。
她從來都是言語之間乾脆利落,但是所說的話自然遠不如字面意思上如此簡單。
她想要許青蓮明白,在這蔣府之中,唯一能夠照顧她的人便是自己。
只是這深宅大院的內鬥,原本就不是其中哪一個能夠隻手遮天的事情,凡事總是要爲自己留下一條退路,尤其是當你明白對手並非你所想之那般弱小。
雖然王氏各方面的計劃堪稱完美,即使她口中所說,對於蔣馨凝也頗爲警惕,但是潛意識裡,卻還是覺得,蔣馨凝再如何厲害,也不過只是一個沒有經歷的黃毛丫頭,算不得什麼。
若是自己小心謹慎一些,一切都不在話下。
她哪裡會想到,此刻坐在她跟前,慘白着小臉,一副楚楚可憐樣兒尋求她庇護的許青蓮,也不過是順杆演戲呢?
“那妾身,應該,怎麼辦纔好?“許青蓮看起來十分驚慌失措,完全喪失了分寸一般。
一雙眸子氤氳着水汽,看起來可憐無比。
王氏對於許青蓮的反應十分滿意,只勾起脣角微微一笑,兀自撇開眼睛,輕咳一聲說道:“若是想要不被她制住,我們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先下手爲強。”
許青蓮瞪大了眼睛,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只小聲說道:“憑着小小姐如今的身份,如何先下手爲強?只怕是身都近不得的。”
王氏高深莫測的笑了笑,只輕輕的合上了青花釉色的陶瓷茶蓋,意味深長的對許青蓮說道:“你如今的身份,雖然只是個姨娘,但是橫豎肚子裡懷着的,可是相國大人最爲緊張的寶貝兒子。”
聽得這句話,許青蓮的臉上一紅,下意識的躲開眼睛。
畢竟他們兩人,對於這個孩子的來龍去脈,自然是心知肚明。
這般冠冕堂皇的談論原本子虛烏有的孩子,着實是叫人覺得有些古怪。
“因爲有了這個孩子,你的身份自然是不同於一般的姨娘,相國大人對於你,便要格外偏寵幾分,難道這麼好的機會,你都不抓住嗎?”
王氏的言語並不挑破,只微笑着如是說道,她斜眼看了許青蓮一眼,卻是把目光投放到了涼亭之外的風景中中去,眼神彷彿一直只是流連於那波光瀲灩的水池之中,輕輕抿着脣,似乎不急着聽到許青蓮的答覆。
“機會?我該如何抓住?”許青蓮卻還是有幾分困窘,彷彿並不明白王氏是什麼意思一般。
王氏斜睨了她一眼,頗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味道,只冷哼一聲說道:“你當真不明白我是什麼意思?如今你是身懷六甲的姨娘,每日相國大人自然免不了要時時來探望,若是你有心,能把他給留下來,這一切就好辦的多了。”
王氏神色雖然有些不滿,倒也是耐心教導着許青蓮,讓她明白該怎麼做。
“只要你狀似無心的在相國大人面前多說幾句,表現出你的委屈,只要你做的足夠好,我倒是不相信,他不會擔心你肚子裡的孩子。”
王氏微微一笑,繼續說道:“雖然他這個女兒的確是給他長臉,爭光,但是這個兒子有多麼重要的意義,相信也無需我多言,你在花街柳巷打滾這麼久,想必最明白如何拿捏男人的心思,其餘的,就不必我教了吧?”
王氏淡淡的說完,神色一如既往的倨傲。
許青蓮眼眸之中閃過一絲恨意,如今她最爲記恨的,便是王氏時常拿着她的身份說事,着實是叫人惱怒不已。
畢竟這青樓女子的出身,總是不夠光彩,意味着身份低人一等。
但是她的眼珠子轉了幾轉,最終卻是露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笑意,只咬了咬脣,笑着說道:“原來如此,這段時間興許是妾身過於着急,倒是忘記了,多得二夫人提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