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聽到了蘇依的嘆息,小白仰起頭看向窗子。
青蛇也擡頭一眼,對小白道:“上去吧!”
小白竟好像聽懂青蛇的話似的,上前幾步,又轉頭看了一下紅狐。青蛇道:“我帶她上去!”
紅狐很牴觸青蛇,挪動着受傷的身體向後縮,卻被小白的一聲輕吼止住,順從的被青蛇抱起。
蘇依下了層樓,從青蛇手裡接過紅狐,轉身便要上樓。
“你!”她的用意再明顯不過。
“千源已經用不到極仙草,我自有分寸。我日後便住在笑顏樓,你回頭讓沈墨來幫我,從二樓開始,除了你和沈墨,所有人沒有我的允許不得進入,包括南宮栩牧!”
不顧青蛇的驚怒,蘇依接着道:“你只要對他說,從乾坤鐲裡分神需要萬分安靜即可。你幫我留意着,丹貴妃失勢的時候,我便會帶千源出去走走,讓他看看寬心。”
蘇依走到幻千源牀邊,小白跟在後面,只見紅狐的傷口漸漸癒合,直至沒有一絲傷過的痕跡。
蘇依壓下滿眼震驚,看着全部枯萎的極仙草,眼中浮現一縷幽光,莫非那時他西北遠行就是爲了這顆草?
想着,她伸手去拿,卻見那深褐色的草葉瞬間灰飛煙滅!心底瞬間猶如翻江倒海。
今天這些已經推翻了她的認知,世間竟真有如此神奇的事,她突然想起瑤玥的另一重身份——天機子!
蘇依隱隱有種感覺,他們還會再見,而到那時,所有的謎題都將解開。
紅狐突然跳開,蘇依從深思中醒來,看着小白勾脣一笑,歡喜道:“真是無傷一身輕啊!”
她終於又可以安逸幾日了。小白似乎也很開心。一下子蹦到蘇依身上,極盡邀寵。
近黃昏時,南宮栩牧很守信用的將所有屬於蘇依的東西盡數歸還,是蝮蛇送來的,蘇依很給他面子,讓他上了二樓,當時青蛇帶着沈墨前腳剛到。
“清點一下!”蝮蛇似乎很不滿青蛇,把東西不耐煩的撂在桌上。
蘇依打眼一掃,不管是月琴戰牌還是醫書九針,還有落在柴房的包裹。除了原屬於南宮栩牧的的日晷,所有東西都在,便點頭道:“很好。除了日晷都在。”
蝮蛇轉身視線掠過青蛇和沈墨,冷哼一聲,就要邁步離開。蘇依撫摸着小白,笑道:“宛月那等性情的女子,若不主動追她。讓她知道被愛的暖,恐怕某人這輩子註定要苦戀了。”語罷,蘇依微微擡眼,見蝮蛇腳步一頓嘴角笑意愈盛。
只要身在世間,沒有一個人,能逃得過情字關。
目送蝮蛇腳步錯亂的疾步離開笑顏樓。沈墨眼中有些無奈,上前頗爲寵溺的說道:“你呀!真是個膽大包天的丫頭。”
蘇依嘿嘿一笑,拍着胸脯。挑眉狂傲道:“切!這才哪到哪,上至九天攬月,下至五洋捉鱉,這都是小菜一碟!”她那說胖就拽的架勢惹得沈墨一陣輕笑,目光看向青蛇。眉眼間盡是嬌羞,聽蘇依輕咳一聲。又連忙躲開。
蘇依可沒沈墨笑得端淑,前仰後合,直呼:“哎吆,不行不行,笑得我肚子疼了。”沈墨垂首,輕輕跺着腳,更不敢去看青蛇溫柔而憐惜的眸子。
蘇依笑達眼底的搖搖頭,她還是回去服侍病人的好,當千瓦的燈泡有些吃不消,想着收起桌上的東西,抱着小白擡腳朝三樓走去。
那裡,她已讓青蛇撤去冰塊,置辦成正常的房間,將她的臥房和幻千源的分開,
“玖兒,你?”沈墨見蘇依要走,急忙擡首問道。
蘇依擺擺手,不無酸澀道:“哎,我可沒某人那樣好運,有人疼,還要努力操勞,養家餬口,是吧,小白。”
沈墨眼中微微疑惑,正要問出口,青蛇一步向前,拉住沈墨。
轉角處,蘇依的餘光瞥見紅狐自覺的跟在後面不遠處,正哀怨的看着她懷裡悠閒的某白,暗下一聲輕嘆,敲了小白幾下狐狸腦袋,卻不料惹來紅狐的怒視,不由面色一僵,訕訕的縮回手。
走到幻千源房裡望聞問切一番,蘇依臉色有些憂慮的退了出來,滿眼沉思。幻千源目前生命體徵良好,只是這裡畢竟沒有先進的科學技術,進食排泄對於植物人說起來真的很麻煩,不知道青蛇之前說過的救千源的方法是什麼,看他的神色像是有一些不便對她說難言之隱。
“也罷!先費心幾日,醫者父母心,總不能見死不救,大不了看他個光光。”蘇依自言自由,低頭卻見小白似乎很不樂意,不由一樂,喜滋滋的問道:“你不樂意個什麼勁?”
小白垂首,撓着蘇依的衣服,似乎很委屈的樣子,看得蘇依不禁嘴角一抽:“得!你若爲人,必然比入雲郎、南宮栩牧還要妖孽!”
蘇依話音剛落,懷裡小白卻突然躍到地上,在不遠處回頭看了一眼。
那回眸的眼中似乎閃過一抹異樣的酸楚,蘇依身子一怔,晃神的揉揉眼,卻見它已嗖的跑開。
只見紅狐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又朝她低吼幾聲,追小白而去。
蘇依莫名其妙,心裡卻有些淡淡的失落,吃飯時幾次放下碗筷看向外面。
沈墨寬慰道:“放心,它們會回來了,你今天也累了,吃完早些睡吧。”
蘇依順從的點點頭,在沈墨的嘆息中,好無所覺的洗了身子,倒頭便睡。
夜裡蘇依睡得很沉,一覺到了天亮,睜眼見小白窩在牀角,不以爲意的笑了笑,起身而出,開門卻見沈墨正在門口踟躕,面帶緋色,不由倚門戲謔道:“墨姐姐走錯門了?”
沈墨白了一眼嬉笑的蘇依,端着水盆進到屋裡:“你就貧吧!快來洗把臉,下去吃飯呢。”
蘇依摟住沈墨的腰,嗲聲道:“墨姐姐真好!”
沈墨輕輕打蘇依的手一下:“手髒不髒,快點!咦?它們回來了。”沈墨看着牀角的小白和趴在地上的紅狐訝然道,她昨日讓青蛇吩咐屬下看着點,要是塔門回來通告一聲,一整晚都沒有回信,怎麼竟都回來了?
蘇依擡了一下眼皮,不情願的嘟囔道:“哼,還知道回來!”
這句話不知怎麼竟惹到了紅狐,躍身朝蘇依撲來,卻聽小白輕嗚一聲,竟轉了向,摔進了沈墨剛剛放下的木盆裡,濺得兩人一身水。
蘇依一愣一怒,轉眼哈哈大笑:“得!又一個爲愛癡狂的,咱走吧。”
沈墨看了眼渾身溼淋淋的紅狐,又掃了眼趴在牀上盯着蘇依的白狐,眉眼有些瞭然,看着拉着自己笑靨的女子,微微無奈,這麼通透的人偏偏對自己的事看不清,說出來自己也不信,可這白狐明明喜歡她無疑。
......蹬蹬蹬......下樓的聲音漸行漸遠。
紅狐從木盆裡跳出,溼漉漉的眼睛委屈的望着牀上的小白。
小白眼睛睜開一條細縫,額上七綹白鬃銀光一閃,只見紅狐的皮毛瞬間乾爽起來。
紅狐嗚咽一聲,躬身慢慢退到角落處。
小白憂傷的看了眼門外,她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不會察覺它的改變,暖季它卻一身的白色,還有額上從四綹白鬃到七綹銀鬃經歷了怎樣的痛苦蛻變,目光突然遼遠,似乎到了昆嵛山上那個白衣勝雪的男子,他背對着它說:“請你代我繼續守護她,直到達成她的使命,到那時,我們一同歸去。”
清閒的日子總是過得極快,蘇依無憂慮的在笑顏樓過了足足一月,除了照顧幻千源,她會捧一本書,靜靜的曬着陽光,看沈墨作畫。
這一日,蘇依小酌一口清茶,頗有興致的點評道:“墨兒,你這一半晴好一半陰沉作何解?”
“玖兒不覺得這就是我們的命麼?”沈墨眉間縈繞着一絲愁緒。原本能這麼守着源少,又跟喜歡的人在一起,正當她覺得很完美的時候,前幾日青蛇卻突然被調回乾坤宮,她開始有些不安,害怕失去這得來不易的生活,畫着畫着竟迷了進去。
蘇依仔細的看着沈墨的畫作,眉頭輕皺:“墨兒覺得以前的生活是何等色彩?”
沈墨停筆一愣,擡頭看了眼陰霾的天空:“灰白色的。”
“那時,你可想到過失去?”蘇依低眉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喝了一小口,淡淡的說道。
沈墨微微疑惑,卻搖了搖頭:“無可失去。”
蘇依擱下青花茶杯,起身看着窗外:“你想一下,從無可失去到害怕失去是不是便意味着得到了,既然得到的心安又怎麼能畏懼失去呢?人生一世本就得失並存,得不到的強求不得,失不去的推卸不去,得到的沒有必然屬於,失去的可能還會回來。你若想開了,得到過便是幸福,若想不開,得到了也未必舒心。”
話音未落,卻青蛇從遠處疾步而來,仰頭看了一眼蘇依便踏進笑顏樓。
蘇依轉身看着沈墨,擲地有聲道:“墨兒記住,人只有當下!”
沈墨身子一顫,驚異的盯着蘇依,又轉頭看向樓梯口處。
青蛇一上樓,先是看了眼沈墨,又急急的收回視線,對蘇依道:“丞相因謀逆之罪入獄,禍連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