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依齜牙咧嘴的歪着脖子輕輕轉動,哈欠連連。見門外已是日薄西山,竟睡了一整日。如是完完整整的一日倒也不至於如此,蘇依心道:“奶奶的,一會冷一會熱,一會又要水,真真個折騰人!”心裡抱怨喋喋不休,手下卻按着玄夜的脈搏。
脈象平穩,餘毒不足爲患,外傷養兩日可痊癒,卻是這內傷尚需調息。“等他醒了自個弄唄…已過去一日了,不知青雲鎮是何情況?”蘇依眉頭緊鎖,有些心不在焉的望向青雲鎮方向。
小白一瘸一拐的練習走路,不時用悽迷的眼神望向蘇依嗚嗚。蘇依無奈的聳聳肩,肚子配合的咕咕兩聲,“做飯…”
果然,肚子永遠是最真實的。不論是窮的叮噹不響的乞丐,還是富得金屋美妾。任你是命運最悲慘的見證者,還是恃身材傲物的冰美人,或者是總覺得沒有快樂光顧的生存者。總是一日不吃餓得慌!所以人活不過爲張肚皮。
“就活一天也不能虧待肚子啊!”蘇依看着廚房僅剩的蘑菇,朝小白雙手一攤,“容我等會打只野兔回來,犒勞一下,好不?”
“乖乖看家哦…我天黑之前就回。”蘇依換好行裝,朝山林竄去。不料行至一處下山坡道,聽得一陣利落的腳步聲,蘇依身形一頓。
“這幾日青雲鎮封城,進不了城,野味皮貨都賣不出去。村裡出來狩獵的少了可不少哩。夜裡都不敢出門了!”
“去他孃的!怕什!說封城三日,那關老頭找不到兇手,指不定猴年馬月開城呢!賣不出這些野味,讓我們喝西北風去!天殺的王八羔子,非他媽的惹官府作甚!讓我遇見非得…”
“噓!別瞎說…那可是專門殺人的魔頭。”四下胡亂一瞅,“太陽要下山了,快走吧!那個小山頭後邊可是亂墳崗…!”話音剛落,只見眼前升起迷霧,一個黑影晃眼而過。兩人登時噤聲,對眼一看,撒腿就跑,“鬼啊…”自此傳出亂墳崗鬧鬼一說,更無人來此附近。
蘇依輕身跳出,拎起那兩人慌亂扔下的野味,樂得是心花怒放,“收穫不錯!敢罵老孃,嚇你還是輕的。嘎嘎…”山林一陣磔磔的怪笑。
日暮時分,木屋傳出香噴噴的飯香。火架的鐵罐裡青菜蘑菇肉粥香味正濃,旁邊還架着只烤的油滋滋的山雞。小白眼睛瞪得溜圓,望着火架,費力的撓扯蘇依的衣襟。
“不要急!有你的,火裡還有兩隻包泥的叫花雞呢。肯定有你的啦!”有些人的秉性可以稱之爲天性,即非條件反射。蘇依愛吃的德性從不會因悲傷而有所改變,反而更加變本加厲。
小白猶記得去年寒冬,正是山裡沒什麼打牙祭的口糧。它好不容易從二寶家偷來一隻雞,原本只是想炫耀炫耀的。不成想某無良人帶它了去後山基地…小白輕顫一下,對那雞的悲慘結局記憶猶新。雞血撒鹽成塊,肉滾上泥烤了,最後僅剩的雞毛,還被粘成雞毛彈子。
後來,二寶哭着找某人一起去抓偷雞賊。某人信誓旦旦的保證:“二寶,我一定讓寶娘還你清白!”那時一陣北風吹過枝頭,落雪飛花。最後的最後,某人折騰的黃鼠狼一家忍着寒冬背井離鄉。
小白盯着眼前伸過來的油滋滋,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猛撲過去。“呵呵,不跟你搶的,我有那麼無良麼!”小白有些迷糊,太陽明日要西升東落?恍惚間被某人一個熊抱。“謝謝你!昨天多虧你了…”小白極不自在的搖搖尾巴,從溫暖的懷抱裡拱出來。雖然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但空氣和美食可以兼得,足以!
望着眼前溫馨的一幕,玄夜第一次有了不忍的心緒。無意得知身世,也因此成爲無影閣的叛徒,三天三夜疲於奔命。身中‘如影隨形’本以爲就此止息。最後一眼恨蒼天作弄,醒來竟是如斯:女孩的背影和可愛的狐狸。
天若有情!天又怎麼會有情!!
火光朦朧中,原本有些模糊的似夢非夢的場景,竟清晰地浮現腦海。先是旱地枯樹般沒有逢春遇雨的跡象;接着變成無休無止的衝撞,黑色的海水不斷地咆哮着衝向海岸;瞬間卻成怒火,火光沖天,怎麼也飛不出,總有那麼尺丈的不可及…一陣冰冷傳來,火幕倒卷。似進了一處大宅,到處卻是飛濺的血光和嘶啞的哭喊聲,一個接一個的人在面前痛苦的倒地。只見一箇中年美婦朝這邊跑來,將抱着的嬰孩塞給到自己懷裡,“大少爺,快!快帶着小少爺跑!跑啊…越遠越好!跑啊…”應聲倒地,眼睛卻還睜着,似喊着:“跑啊!”轉身間,一個身材修長的黑衣男子,“把你手裡的給我,我帶你走!”再回首,“蘭陵世家”字樣的牌匾被大火吞噬…這纔是最真實的吧!滅我滿門,封我記憶…
血色恨意瀰漫雙眼,翻身一躍,抄起桌上的短劍,向前刺去!蘇依錯身而起,將手裡的泥團往前一拋,頓時叫花雞的香味飄散在整個木屋!“喂!你神經病啊!即便我救了你,也不用這麼急着恩將仇報吧!”蘇依氣極敗壞的怒道。
玄夜強行運功,血氣上涌,鮮血順嘴角流下。擡頭看了眼蘇依,短劍微顫。沉默了一會,轉身將短劍放回原位,低首間才注意到自己竟然身無寸縷!臉色倏地變紅,木木的鑽回牀上。
蘇依暢然大笑到:“玄夜?你真可愛!哈哈…哈哈哈…”笑得肚子痛痛,眼淚擠出,渾然不管裸美男玄夜咬牙切齒、恨不得殺人的目光。蘇依笑了半晌,見玄夜面色鐵青,識趣的盛了碗青菜蘑菇肉粥,遞過去,道:“喂!我纔不跟孩子一般見識!吃吧…”玄夜囧然轉頭不理會。
傳說殺手冷情,蘇依會意。徐徐開口道:“我利用追殺你的人,血染青雲鎮的府衙,此等借刀殺人,罪名定會由你擔着呢。”玄夜不可置信的看向蘇依,很難想象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怎麼能在一天之內,做到四計連環:調虎離山、李代桃僵、借刀殺人、走爲上!
蘇依輕輕吹攪着粥,兀自接着道:“救活你純屬偶然,絕不是要對你好!你不必感激在心。青雲鎮封城三日,只怕不到三日,他們就能找來。明日我便離開青雲。不管是找我算賬,還是逃命天涯,養好身子,去留隨你!”將粥放在牀邊,轉身。
卻見那隻破開泥的叫花雞被小白趁機吃得了剩於無,蘇依剛纔還酷酷的表情瞬間坍塌!“臭小白!你竟敢偷吃我的叫花雞。”說着撲上前,一時人飛狐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