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月看着七凝一個華麗的旋身,從青石山輕輕落地,拖着一地閃着黝黑色澤的長髮,走向山澗的更深處,站立許久才道:“謝謝!”
冷月盯着那道身影隱沒在山澗,別過頭,眼中閃過一絲嫉恨,要不是宛月偏袒,她早就剔除掉這個眼中釘了,轉頭見蘇依仍舊低着頭,玩着腳下的鵝卵石不爲所動,一時氣悶無解,“咯噔”幾聲碾碎腳下的石子,又朝前走去。
不知又走了多久,久得蘇依的雙腳沒了知覺,似乎是山澗的最深處,周圍黑的不見五指,憑空一陣風閃過,一名黑衣男子立到眼前,他手持着火把,微弱的火焰照出一個血色拱形門,上面拴着一條手腕粗細的鐵鎖鏈。
在冷月示意下,黑衣人走上前,打開鐵鏈,推開沉重的木門,霎時,一股惡臭的陰氣從裡面涌出,薰得人有些頭暈。
蘇依激靈一個寒戰,緩了一陣,擡起蒼白的面龐,卻見冷月早已躍到一旁,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個幽深無底的洞道,身前那兩隻上下打量她的視線裡毫不掩飾的貪婪之慾,讓她下意識的退後兩步,完全不敢去想裡面等待她的是什麼洪水猛獸。
雖然抱定冷漠的心理不聞不想,但真正面對時,她還是被這前所未有的畏懼駭住了心神。
冷月睥睨着蘇依,見她面色煞白,眼中滿是得逞的喜色,喝道:“帶她進去!”
蘇依咬着下脣,身形搖晃幾下,怒視着冷月,發狠道:“若我不死,必將你死無葬身之地,必讓幻千影在四國無容身之處!”
蘇依生性涼薄,想要的卻只是一份簡單的愛情,溫暖平凡的度過一生,康哲是,玄夜也是,可偏偏天不遂人願,一再剝奪她不多的所有,前世是,今生還是。
她突然慶幸她是註定是乾坤之主,這樣她就能把這些人加諸給她的加倍奉還!只要她還活着,那不過是世間問題,她會好好的活着,忍耐下去,直到她可以笑傲四國。
蘇依再次開口,聲音極輕,語調卻異常冷漠:“你最好能殺了我,否則,你知道,我說的,絕不是危言聳聽!”
冷月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急急吼道:“快把她給我扔進去!”
蘇依輕哼一聲,眼神如刀射向黑衣人。
黑衣人倏地然止步,腿被灌鉛似的突然挪不動,蘇依這一瞬的氣勢讓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無淵獄的主人,那個高高在上,嗜血無情,視衆生如螻蟻的男子。
在他恐懼驚駭,遲步不前的片刻的,蘇依徑直穿過木門朝洞道深處走去,步伐堅定沉穩。
她想狠狠的嘲笑幻千影一番,只要他還給她留着一口氣,她的屈服都只會是一場曠日持久的心術戰,左不過受些皮肉之痛,生死不得,她忍得起!
火光閃映下可見她的嘴角一抹似有如無的冷笑,黑衣人後背升起一股寒意,進奴籠的女子屈指可數,偏偏從裡面走出一個七凝,想到那人,黑衣人心尖微微一顫,聽說看守她的那些人全都莫名的死了,死狀猙獰連他都不敢看一眼。
七凝是無淵獄的一個傳奇,連冷月和宛月都懼讓三分。
他不敢保證不會再出一個七凝,只聽冷月咬牙切齒的說:“她絕不能死!”一字一字,艱難的從冷月口中吐出。
這是無淵獄第一個不能死的人。
進去本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直至瘋癲或嚥氣,除了七凝,其他人在裡面都不知死了幾個輪迴,而這個人還沒進去,一句威嚇的話就能讓冷月慌亂。
冷月拂袖而去,他跪送,眸光閃爍,對這個新來的人他要掂量着來做,雖然已經好久沒吃過葷腥,但他還不至於飢渴的連命都不顧。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頭,管她什麼人,來到這個地盤,老子還怕了她不成。”篤定心思,他拿起腰上彆着的皮鞭,舉着火把邁進洞道。
洞道寬高只容一人行,裡面越走越黑,身後縈繞着粗重的呼吸和不疾不徐的腳步,蘇依不敢回頭,只能摸着牆向裡走。
石牆上浮着一層溼乎乎水面,摸上去,全是坑坑窪窪斷面,有的利如刀鋒,像是直接從崖壁上穿鑿而出,腳下也是如此,割的生疼。
又往深處行了一段,深處的空氣越來越稀薄,肺腑開始遭受着無形的擠壓,呼吸步履維艱,混雜着惡臭的空氣裡瀰漫起淡淡的血腥味,那是她手指和腳底劃破後流出的鮮血,心頭涌上一種無力的眩暈感。
蘇依身上已遍是劃痕,卻冷得絲毫沒有感覺,她雙手扒着石牆,努力不讓身體滑落下去,現在多加一絲的阻力都能讓她爬不起來,腳卻突然被一樣東西絆了一下,她趔趄的跪倒地上,一手扶牆,一手按着隨手本能抓到的東西。
黑衣人不緊不慢的跟着,他常常以此爲樂,看這些年輕貌美的女人在他眼前晃着白白的胴體,身上滿是鮮血,那些熬不過去的會求他,只要那女子讓他在她的身體裡馳騁一番,緩解一下難耐的慾望,他就會滿足她的要求,少受一星半點的罪,見蘇依許久不動,走上前在她身後半步停下。
昏黃低迷的火光下,卻見手裡是一個白瑩瑩的頭骨,她抓着的是一雙黑洞洞的眼眶,蘇依大駭,大口大口的呼吸。
黑衣人撒開鞭子一揮,蘇依悶哼一聲,他要逼她求他,這裡已經很久沒有來人了。
蘇依不敢放鬆自己就這麼暈過去,爲這裡加一副白骨,何況冷月只是讓她不死,但也絕不會好過多少,他們會有很多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手段,就算是被後面那兩隻惡狼像死狗一樣拖拽進去,她也不願意,她必須要保持清醒的頭腦。
蘇依吮吸了下手指,嘴裡的血腥味讓她連連作嘔,腸胃一陣陣糾結,她憑着這些本能的反應刺激着懈怠的疲累的身體,晃着站起身,一步步朝前走去。
從正午走到現在,蘇依不知道已經過了多少時辰,時間被凍結似的,只有連綿不絕的黑暗,空空如也的肚子在洞道里翻滾叫囂,後來似乎連一點動靜也懶得響了。她已經不記得一路上遇到多少白骨,直到眼前照出幾個模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