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被東方家的侍女送回沐府,連沐青揚都驚動了,聽聞她被郡主和江尚書的女兒推下了湖,真真是又氣又急,那兩名侍女倒也聰慧,將東方曄交代她們的事簡要說了一遍,讓沐青揚大概瞭解始末,說是她們對流雲有所誤會,纔會一時出手傷人。
姜氏看到昏迷不醒的流雲更是心急如焚,淺瀾看了陸明的方子,立刻帶人去庫房取藥熬煮,姜氏便帶着晚清將流雲送回朱顏閣,流雲始終沒有清醒,淺瀾說這是正常的現象,陸明大夫應該是給她施了針,讓她沉睡休息,明日便會醒來。
聽淺瀾這樣解釋,姜氏才鬆了口氣,她本想留在朱顏閣照顧,晚清將她勸回去,說是府裡上下都要她來打理,她若是爲了照顧流雲過了病氣,到時候她和淺瀾定然會被小姐指責的,姜氏無法反駁晚清的話,只好悻悻而歸,讓她們這邊一有異狀,立刻通知她。
其他人那邊,姜氏暫時了消息,尤其是夏氏,她的身子小產之後始終纏綿病榻,她素來寵愛流雲,所以姜氏想着這件事不能讓夏氏知曉。
沒想到這件事被蘭惜和林氏知道了,林氏讓蘭惜想辦法將消息透露給夏氏,並且編出了一個頗爲離譜的傳言給夏氏,說是流雲衆目睽睽之下被人抱着上岸,衣衫溼透,那人送流雲回房之後便再也沒有出來,恐怕兩人是有了肌膚之親,夏氏知曉之後,憂急攻心,竟是直直地昏了過去。
連夜請了大夫來看,大夫說夏氏是受了刺激纔會忽然昏倒,沐青揚震怒,將夏氏的墨苑所有下人杖打一番,警告他們日後不允許將外界的消息亂傳亂說給夏氏,否則便將之趕出沐府。
此舉之後,墨苑的衆人紛紛裝聾作啞,再不敢將消息傳遞給夏氏。
這一夜墨苑燈火不眠,朱顏閣卻異常安靜。
晚清睡在流雲房內的外室中,每隔一個時辰便去探一探流雲的體溫,淺瀾說大小姐晚上必定會發燒,因而她們兩人替換着上半夜和下半夜照顧小姐,卻不想兩人趴在軟榻上困頓不已,竟是雙雙睡着了。
這個時候,流雲房間的門被人推開,一道黑影閃入房中,反手悄無聲息地關上了門,黑影步入流雲內室,見她眉頭深鎖地昏迷着,黑影走到她的牀沿坐下,摸了摸她的額頭,果然如陸明所說的開始發燒了。
“對不起……”沒有保護好,竟然讓她在自己面前受傷。
黑影自然是東方曄,他對門外兩個侍女下了些迷藥,才順利溜進了流雲的房內,朱顏閣外高手環繞,這讓東方曄有些詫異,他費了好些功夫才躲開那些高手的視線。
“沒有……沒有背叛……”牀上的女子忽然呢喃起來,額頭泛起薄汗,她皺緊眉頭,看起來十分痛苦的樣子,她不停地囈語,“孩子……我的孩子……我沒有……爲什麼……這樣對我……”
東方曄的雙眸裡閃過詫異,他的內力頗好,流雲的聲音再輕,他也能聽得清清楚楚,她口中的孩子是怎麼回事?據他所知,流雲甚至未曾同男子有過肌膚之親,那麼這個孩子從何而來?
“救我……疼……好多血……我不要死,不要死……”流雲忽然尖叫起來,整個人掙扎起來,像是被夢魘困住,她緊閉着雙眼,淚水沿着臉頰淌下,她不停地囈語,額上的冷汗越來越多,整個人顫抖了起來,像是夢見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不停地喊痛,不停地求救。
這個時候,東方曄哪裡還顧得上研究她話語中的意思,他換了個方向坐到了牀頭,伸手將她顫抖的身子摟入了懷裡,察覺到她身子的滾燙,他的眸中是滿滿的心疼,想起陸明的交代,連忙將小瓶子中的藥丸給流雲服下,這是陸明之前特意用各種珍貴藥材爲東方曄調理身體研製的,這會兒小語的身子虛弱,用這種藥丸效果是最好了。
不知道是藥效的關係,還是東方曄抱着她的關係,她似乎舒服了一些,沒有再被夢魘困住,漸漸地安靜了下來,溫順地躺在東方曄的懷裡。
“你到底……經歷了什麼?”東方曄嘆息一聲,一個剛剛及笄的少女,一個在沐府受盡寵愛的大小姐,爲什麼會有這樣痛苦的夢魘,這麼真實的求救,她的聲音撞進了他心裡,刺得他鈍痛不已。
“報仇……要報仇……”流雲的聲音很細很輕,幾乎是毫無意識的呢喃,她動了動脣,反覆訴說着這兩個字。
東方曄深深地凝視着流雲,腦海中出現了很多片段,他將這些零碎的片段拼湊起來,他大概知道流雲要報仇的對象是誰了,可是爲什麼是那個人,他不懂,流雲對她爲什麼會有那麼大的仇恨?
是因爲她母親季夢嫺麼?
他實在有太多的問題要問她,但是他知道她不會說,他們這樣的人是不習慣信任別人的,戴着假面具示人,到最後拿下面具才發現,自己的臉已經和麪具的臉一模一樣了。
“是你……”流雲迷茫地睜開眼,熟悉的懷抱,溫暖得讓她沉淪。
“你醒了?”東方曄的臉上劃過驚喜,仔細一看才發現她並沒有清醒,只是恍然間半夢半醒。
“真好……”每次她有難,他都會出現在她身邊,宛若天神,她動了動脣,沒有力氣說話,但是她知道是他,一定是他。
“我在。”東方曄輕聲地在她耳邊低喃一句,懷裡的女子幾不可聞地點點頭,又沉沉地睡去。
他將被子拉高,將她整個人包裹着摟在懷裡,她靠着他睡得香甜,再沒惡夢,他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氣。
直到天色漸亮,東方天際顯出微藍,東方曄才依依不捨地將她重新放回枕上,摸了摸她的額頭,見她退燒,他才放心地閃身出了房間。
睡在外室的兩人也跟着醒了過來,晚清忙不迭地跑進內室照顧小姐,一邊暗罵自己怎麼又睡着了,倒是淺瀾莫名地聞着空氣裡殘存的味道,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末了只好拍拍腦袋,以爲自己是沒睡醒,甩甩頭也跟着進了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