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言,流雲向來是個不愛說話的性子,蘇離倒也是個沉默寡言的,蘇離的小廝喚蔚然,名字別緻,就是性子活潑,和淺瀾有幾分相似,看着這個蔚藍,流雲便有些想念淺瀾了。
";公子,你看。";蔚然看着指着馬車外的一羣人,幾個官兵正揮動着鞭子朝着人羣中幾個衣衫破爛的犯人打去,這是官道,看到這樣押解犯人的場景倒也不奇怪,只是那些官兵實在太沒人性,舉着鞭子就往一個老者身上揮去。
";這一羣人大概是流放的犯人。";蘇離神色平靜,沒有悲天憫人,也沒有忿忿不平,彷彿看到的就是稀鬆平常的事。
蘇離性情淡漠倒也算了,蔚然看向流雲,她正望着那羣犯人發呆,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只覺得這個慕容小姐也是古怪得緊,若是換作尋常小姐,這會兒早就該表現出女子的心軟和憐憫了,但是這位慕容小姐卻是半分同情都無,着實奇怪。
其實倒也不能怪流雲沒有同情心,她本就是出身在勾心鬥角容不得善良天真的宅子裡,後來又遭遇了那麼多痛苦的折磨,她早就練就了一身的冷硬心腸,她已經明白了這個世界上容不得那麼多好心人。
她這時候想到的卻是大夫人淩氏,其實仔細想想她並沒有錯,她也許對流雲殘忍了些決絕了些,但是她也是爲了侯府爲了她的夫君,流雲忽然有些釋然了,從前她對她或許是真的太苛責了,畢竟這個女人並不是她的母親,甚至還稱不上是她的婆婆。
";啊,不要再打了,求求你,不要再打了。";女子的尖叫聲,在安靜地只有微風拂過樹林後樹葉的沙沙聲的管道邊上特別突兀,她被官兵一腳踢倒在地,抱着頭被鞭子狂抽一頓,她卻只能無助地哀求,然而那些從她身邊經過的犯人們卻無人敢上前阻止。
";公子,他們怎麼可以這樣?";蔚然握緊拳頭,一臉憤憤。
然而蘇離卻依舊神色淡然,目光如水,平靜地彷彿他看到的和蔚然看到的並不是一件事似的。
";天命,不可違。";蘇離的聲音清冷依舊,毫無半點溫度。
";當你渺小軟弱的時候就只能任由別人欺負,除非能強大到保護得了別人,不然的話,就只能是一個冷眼旁觀的人。";下顎靠在手肘上,馬車急馳而過,那些犯人們很快就被拋到了馬車後面,流雲的話語很輕,但是卻讓蘇離望她的眸子離多了一分道不清的情緒。
這樣清醒的人,蘇離從沒見過,他是個超脫的人,不喜歡沾染塵世,偏偏世人稱他爲神算公子,費盡心機也要找到他占卜測命。
其實只有他自己心裡明白,這世間根本就沒有什麼可以窺探天機之人,所謂的神算不過是比世人多了一分冷情多了一分清醒罷了,敏銳的觀察力讓他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猜測出對方的心思,而占卜便是一個心理暗示,讓人們朝着有希望的方向努力,僅此而已。
然而,世人皆醉我獨醒,便是這樣的孤獨讓蘇離變得越發清冷,他找不到可以傾訴的人,也找不到能懂他的人,沉默不過是不知道和誰說話而已。
馬車很快穿過了官道,拐到一處樹林,流雲敏感地察覺到殺機四伏,她和蘇離互視一眼,彷彿在詢問是不是對方的仇敵,然後很快流雲就知道這是哪裡來的人了。
這是一羣黑衣的殺手,流雲很熟悉,因爲之前和東方曄在一起的時候就遇到過他們,安王的死士,袖口鏽着蛟龍,個個如冷麪梟神。
“看來,蘇公子的運氣不太好。”流雲嘆了一口氣,對蘇離說道,“這裡已經靠近最近的城鎮,走過去應該不遠,我大概只能將季公子送到這裡了。”
出乎意料的是,季然只是淡淡地搖搖頭:“慕容小姐出手相救本是好心,在下又豈能在小姐危難之時離去,實非君子所爲。”
流雲挑眉,這種時候誰還顧得上君子風度,保住性命纔是最重要的,不過她也沒有多勸說,畢竟命是人家的,更何況他也不是普通人,天下第一公子定不是尋常人等,想來他也是能保護得了自己的。
“公子且在馬車上多坐一會兒。”說完,她便掀開簾子跳下馬車,負手立在馬車邊上,朝着殺氣騰騰地地方看去,淡淡道,“各位可是安王的死士?今日前來,是有什麼事麼?。”
爲首那人顯然沒想到流雲的態度會這般淡定,要是換做尋常女子恐怕早就嚇哭了,她卻冷靜地同他說話,他的視線忍不住掃視四周,總有一種被人算計的感覺。
“安王若是有什麼吩咐,但說無妨,若是沒有吩咐,那就請諸位不要耽誤了我們的趕路。”流雲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緊緊地鎖在爲首那人的身上,輕聲說道“倒是沒想到,安王也會出這樣卑鄙的招數,所謂官場之爭,禍不及妻兒,安王倒是反其道而行,真是佩服。”
這般明褒實貶的話,黑衣人聽得尷尬,他們聽命於安王,從不理會目標是誰,只是對着流雲,黑衣人有幾分猶豫。
“主子請少夫人去京城做客。”爲首那人刻意壓低了嗓音,顯得深沉。
“安王客氣了,我們這就是要往京城的方向走,不日便能到達京城,到時候定然會去找安王,還請代爲轉告,這一次我們就不一起了。”流雲心底冒出冷汗,面上依然鎮定自若。
黑衣人聞之色變,微微執起劍,擺出了攻擊的姿勢。
“季風,血寒。”流雲敢挑釁自然是憑藉着自己身邊這兩個絕頂高手,有他們在,流雲覺得自己橫着走都可以。
兩道身影從她身後竄出,一灰一白,動作極爲靈活,二話不說便跳到黑衣人的面前,長劍揮出,直刺對方首領,那人動作同樣極快,側身閃開,然後便和季風纏鬥起來。
流雲心下暗驚,她記得上次遇上安王的死士,季風和血寒只是幾招便將所有人打倒在地,然而這一次對方顯然有備而來,又或者該說他們已經知道她身邊有兩名高手,派來的死士比上一次厲害了許多。
“季風小心。”流雲驚呼一聲,便看到季風的肩頭被黑衣人刺了一劍,鮮血奔涌而出,季風卻像沒事人似的繼續出劍,彷彿那個傷口不是在他身上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