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的寢宮之中,幾乎名貴的東西被砸了一個遍,但皇后的人依然穩如泰山的擋在門口,皇帝居然也不伸手管這樁事情,便都任由着原本一個翩翩公子的楚錦煜,突然間好似脾氣狂戾,性情大變。
到了第七天傍晚,東宮主殿,縮着脖子在門外伺候的太監宮女終於迎來了他們的陽光,一聲“皇后駕到!”迎來了金玉閃閃的皇后,凌厲的眼神連他們的衣角也沒有沾上,徑自在領頭太監的帶領下,去了太子殿下的寢宮。
楚錦煜不過幾天時間便消瘦了一大圈,皇后起先聞在耳朵裡還沒覺得什麼,這回驀地看在眼中,激動的淚光瞬間就翻涌而出,聲音也變得哽咽。
楚錦煜虛弱的睡在牀上,對皇后愛搭理不搭理,皇后也不怪罪,緋藍眼尖,立刻抱了一隻凳子放在太子牀前,皇后愣了愣,上前坐下。
待屋子裡只剩下母子倆,皇后纔開始找出手絹擦起簌簌而落的淚水,一面嘆息:“早知道你成了這個樣子的,當初說什麼,母后也不會逼你的呀!”
慈母形象立刻光輝萬丈,楚錦煜聞言眼睛裡亦滋生了亮光,怔怔的瞧着皇后,沙啞的聲音粗噶難聽:“母后說得是真的?”
皇后徹底捂住了眼角,肩頭一陣聳動,看樣子真是傷心到了一定的份上,半晌才吸了吸鼻子,哀婉道:“你這些天的狀況每每被那些人說來給母后聽,心都像針尖在扎着一樣難受,人都說兒子是母親的心頭肉,你說……你說!母后又怎麼會捨得!”
聽皇后這麼一說,楚錦煜也好像瞬間頓悟過來,眼裡的亮光暗了暗,啞着嗓子道:“兒臣以爲母后是鐵了心的不讓兒子去喜歡傾羽,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這廂誤會忽然解除,母子兩個便像從未發生過這樁事似的,絮絮叨叨說了許多,楚錦煜心中愧疚,也就隨着皇后的話端,直到心中實在煩悶,便直接問了皇后:“母后如今,是答應了兒子,能夠娶傾羽爲妻嗎?”
皇后的聲音戛然而止,愣了愣,後問:“你當真是喜歡這鳳傾羽喜歡得不可救藥了?”
楚錦煜見皇后忽然這樣問,立即蹙了眉心,“母后原來是與兒子說笑的嗎?”
“哪裡是!”皇后見楚錦煜惱了,不知怎的,眼底居然浮起一絲滿意的神色,又頓了頓,才道:“知道你的心意,母后也高興,只是如今那鳳傾羽還是老三名義上的未婚妻,你還有鳳傾嫵,這樣一來,這事情並不容易!”
楚錦煜立刻迫不及待的開口:“兒子已然說了,從此與鳳傾嫵沒有半分關係,未來的太子妃非鳳傾羽莫屬,這樣,她可願意了?”
“但是老三怎麼辦?他像是善罷甘休的人?”皇后眉頭蹙得更深。
楚錦煜略略失望,的確,兄弟的妻子便是兄弟的妻子,從小他們兄弟所受的教育和倫理綱常不允許他刺客滋生這樣的念頭,但是這鳳傾羽,好像確是他先看上的,嚴苛來說,也是他先看上的女子,而是楚錦宸後來者奪了他心所愛!
皇后看着楚錦煜,微微嘆了口氣,道:“母后也不得不說你一句,這一會關了你這樣久,就是能盼着你想明白!”
楚錦煜看向皇后。
皇后亦和聲道:“鳳傾嫵是太后爲你訂的親事,就算你喜歡的是鳳傾羽,也斷然不該說出那樣的話,你現在尚未登基便不將太后和皇上看在眼中,這早晚也會闖出禍事來!”
楚錦煜怔了怔,好似也覺得皇后的話實在有禮,便匆匆問道:“母后有什麼辦法嗎?”
“你喜愛鳳傾羽,便讓鳳傾嫵依舊是太子妃,封那鳳傾羽做側妃吧!她一個侯府庶女,能做到太子側妃依然是榮耀無比的事,將來便是大炎的妃子,也比她那三皇子妃來得光彩!”
“這樣……真的可以嗎?”楚錦煜心中如柳暗花明,亦暗暗罵自己,怎麼沒有想到這一層,便要以卵擊石,與自個兒過不去呢!
皇后笑道:“有什麼不可以?況且哪個皇帝不是後宮三千?往後等你登基,你願意寵幸了誰冷落了誰,還有人有膽量管這樁子事嗎?”
眼見皇后說的話也在理,楚錦煜起先的鬱結立刻化爲了金燦燦的陽光,整個人眉開眼笑,喜滋滋的道:“多謝母后,那麼這件事,兒臣便讓鳳傾羽心甘情願的與兒臣在一起,有咱們做她的後盾,想是退婚,老三也不敢說什麼的!”
皇后眼見目的達成,亦喜不自勝,抿着嘴角道:“你這樣想就是最好,今兒個我便放了你出去,但是你也切記,萬事不能強來,轉一個彎,讓大家面子上都過得去!”
楚錦煜連連點頭:“兒臣知道怎麼做了!”
晉南侯府。
鳳傾羽睡了幾乎整整一天,阿桃無限擔憂的瞧着她,又換了一回放在她額頭上的毛巾,蹙眉道:“小姐怎麼會突然發起燒來了,看這樣子,還是要請大夫來,才知道究竟是怎麼了!”
爾東剛提了新的熱水進來,聞言道:“但是你看現在門外又嚴密了的守衛,還不知道要將咱們關到什麼時候呢!方纔我去門口找他們的頭,想將這件事告訴老爺,好歹也爲小姐請大夫來,卻不想那人兇巴巴的,連說話的機會也不給我!”
阿桃無奈的嘆氣,心中着實不明白爲什麼這一天的守衛會這樣緊密,簡直是裡三層外三層,連她想要出去一趟亦也變成了不可能的事,真叫人傷腦筋!
這邊兩個丫鬟守着鳳傾羽唉聲嘆氣,那邊福伯卻急匆匆的推開院子門。
爾東剛好出門看見,眉眼一挑,尖酸的笑道:“侯爺可是還記得咱們小姐嗎?”
福伯年紀大了,狠狠瞪了爾東一眼,冷聲道:“帶我去見小姐!”
小姐是見到了,不過持續着低燒,到現在也沒有醒過來。
阿桃目光冷颼颼的瞧着福伯,她講話可比爾東尖酸多了,當即抿着笑意道:“福伯可是替晉南侯爺來看看小姐有沒有如他的願,可死了?”
福伯的沉下一張老臉,臉色難看得好像壓城的烏雲。
阿桃滿意的翹起嘴角,朝牀榻上還在昏睡的一指,又道:“福伯瞧好了,小姐現在是這個樣子,指不定下次你再來,連這個樣子也不是了,回去也請你好好的轉告晉南侯,他若喜歡,便讓他如願吧!”
福伯顫顫巍巍的拿手撫了撫鬍鬚生了大半天的氣好不容易纔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老奴是來傳侯爺話的!”
“還能有什麼話?小姐現在怎麼也聽不進去呀,要是福伯不介意,就在這裡等着?”
尖牙利齒的,福伯難得在侯府還要受這樣子的窩囊氣,當即眉眼一豎,便要發作,阿桃便趕在他之前堵住了他的嘴,搶先說道:“晉南侯若是沒有打算將我也處死在這晉南侯府當中,就請看在三皇子的面子上一些,做事莫要太過分了!”
福伯從鳳傾羽的院子回到珂正院,楚錦煜赫然還在上座,晉南侯一看見福伯回來,立刻向他身後一望,沒看見有人跟來,立刻擰起了眉心,問:“怎麼回事?”
“大小姐病了,正昏睡着呢!”福伯看着楚錦煜在場,多餘的話只好吞進肚子裡。
“她病了?”楚錦煜看向晉南侯,懷疑之前怎麼沒有聽說?
晉南侯也沒想到有此變故,連忙喚過了福伯,道:“怎麼沒有早說,請了大夫了嗎?”
福伯好像從水裡撈起來的似的額頭上一陣冷汗淋漓,連連點頭,心道幸好他多了一個心眼,在回來的路上便吩咐了手邊的人先去請了大夫。
楚錦煜當即坐不住了,猛地從上座站起身,急匆匆的道:“本太子去看看她!”
晉南侯想阻攔也阻攔不住了,何況他既然也認同了楚錦煜的意見,又何必多此一舉,鳳傾羽入楚錦煜的後宮,恐怕也是早晚的事!
一個小廝在前面帶路,楚錦煜甚至比晉南侯的速度還要快,趕着迫不及待的要見到鳳傾羽,那股子激動嚇壞了帶路的小廝,由此雙腿好像生了奉,越發的快速。
楚錦煜到了鳳傾羽院子裡,剛巧鳳傾羽才醒過來,揚起視線看見來人是楚錦煜,瞬間嚇了一跳,擡手要招爾東和阿桃。
楚錦煜道:“你不用叫她們了,我事先已經將她們都支開了!”
鳳傾羽軟軟的倒在牀上,對於無端燒了一整天她更是有心無力,原本也覺得沒多大的事,痛一痛就過去了,哪知道一夜的噩夢之後,整個人好像放在傳說中太上老君的丹爐裡,被烤了一回又一回。
楚錦煜靠近在鳳傾羽牀前的凳子上坐下來,目光中帶着暖暖的曖昧,“怎麼才幾天不見,你倒是生病了!”
鳳傾羽自然也覺得尷尬,愣了愣,才問:“厲非瑤現在可好了?”
怎麼談起厲非瑤了?楚錦煜皺了皺眉,不過還是依言回答:“我這些時間都在忙自己……的事,也沒有時間去關心她,改明天找個人去探探,再來回復你麼?”
鳳傾羽連忙搖頭:“算了!臣女與太子殿下來往不宜過於密切,太子殿下還是稍稍忌諱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