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傾羽連忙擺手，原本白皙的面孔上因爲喝了不少酒而沾上灼熱的味道，憑空裡叫媚眼如絲縷，*更惹人憐惜。
鳳傾嫵勾起脣角笑得不動聲色，眼底精光湛然，“那姐姐小心一點，快點回來！”
“好！”胃裡如烈火在翻騰，加上微微俯身的動作，鳳傾羽更似要吐出來，連忙收回了身子站直，視線不經意瞟到對面猶自沉醉着看她的男人，連一眼也沒理睬，踩着腳上的繡花布鞋，很快穿過後堂，出了這觥籌交錯的鳳棲殿。
總覺得在裡面坐的時間很長，而且到現在也是喝了一肚子的酒水而沒吃到任何東西，時間就變得更加漫長了。
等出了那精雕細琢而出的大殿，鳳傾羽才驚覺時間走得那麼快，外頭的天居然已經漆黑，宮殿四面早已經點上了沉黃色的宮燈。
少了濃厚的酒香，鳳傾羽擰着眉心很輕易聞到了空氣中淡淡的清香，令人四肢百骸都突地暢快無比。
腳步才穿過小徑不遠，身後意思輕微的腳步聲驟然引起她的注意，她快那腳步聲則快，她慢那聲音也相應的慢下來。
而且那沉中帶顫的聲音決計還不可能是鳳傾寒，不是男人的腳步聲更粗重，而是鳳傾寒從小習武，她身上那點淺顯皮毛的功夫，壓根不能看出他的功夫已經厲害到了什麼地方，以是鳳傾寒與她在一起，除非他故意，否則她根本不可能聽見他的腳步聲。
真稱得上是來去無痕！
不過現在明顯不是想這個問題的時候。
鳳傾羽也不太清楚方纔自己出來的時候究竟有沒有引起鳳傾寒的注意，乍聽身後的腳步聲，心中還是禁不住一麻，連帶着翻涌而起的酒氣都被壓下去了不少。
溫潤的舌尖輕輕舔了舔乾涸的脣，已經被那麼多酒滋潤過，卻好像只是把它原有的水分漬漬的吸走了似的，腦袋一涼之後又持續開始火熱，叫人好不難受。
鳳棲殿側門一出來便是一條蜿蜒小河，說不上大，但在銀白的月光照耀下顯得波光粼粼，如同千萬絲縷在水面上晃動舞蹈，一朝光華瀲灩。
慌亂過後酒也跟着醒了不少，臉雖然還在灼燒，但腦袋實則已經清醒無比，在腦袋裡大約估計了身後人的距離，鼻翼裡清香的味道越來越濃烈，明媚的大眼在月色下流連，剛好看見正前方一顆已經上了些年紀的西府海棠。
時值五月，這粗壯的海棠樹上還有些細微的花朵猶自盛開，青綠色的葉片也紛紛擾擾的長起來，似乎也是一個不錯的契機。
後面一直跟着鳳傾羽的丫鬟只來得及看見那抹粉色的身影一閃，一眨眼之間，原本清明的視線裡頭竟然已經沒了那個人！
小丫鬟揪着衣袖狠狠揉了揉眼睛，確保鳳傾羽真的不見了，才慌慌張張的往前飛奔的幾步，恰巧站在茂密的海棠前，小腦袋不停往前張望，同時身子也不停的顫抖。
“怎麼會不見了？這叫我回去可如何交代！”也是着急了，小姑娘也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眼中卻如猝了毒一樣，忒狠戾了一些。
“你是哪家的？跟着我作甚？”瞅準了時機，鳳傾羽一揮儒袖，冷着一張臉從海棠樹後緩緩走出來，眼光寒砭入骨，聲音卻如同嘆息一般，柔潤得怪異。
乍一聽聲音小丫鬟還沒覺得緊張，反倒長長舒了口氣，可惜那口氣纔出了一半，張着晶亮的大眼睛剛剛對上寒涼肅穆的鳳傾羽，立刻渾身僵硬。
“你……你……”被鳳傾羽的冷冽瞪得無所遁形，小丫鬟一面顫抖，一面不可置信的看着鳳傾羽：“你躲在這裡做什麼？”
鳳傾羽很想笑，明明是很嚴肅的一幕，但是爲什麼她突然感覺到其中說不出的滑稽呢？
“我問你……爲什麼要跟着我！”平常一直都很溫和的聲音突然間變得尖銳刺骨，在岑寂空曠的河邊顯得有些空靈，也更加凌厲。
“我……”
鳳傾羽不耐煩的一聲冷哼，突然展顏一笑，眼底倒映了月色的銀白點點，叫人看得恍惚，默了默又問小丫鬟：“叫什麼名字？”
那小丫鬟似乎沒從這麼大的反差當中轉變過來，癡癡的望着鳳傾羽，哆嗦的回答：“婢子小潭！”
“哪家的？”
“……”
鳳傾羽眼神在咬着嘴角保持沉默的小潭身上緩緩劃過，往常時時垂着的一張臉登時已經充滿了不耐，半響揚起脣角笑起來，“你一定要相信我，你主子有十種辦法來折磨你，我定有千種萬種，謠言這東西可信不得！”
她一句話說得很緩慢，一個字一個字都好像是從脣角擠出來的一樣，眼神散漫慵懶，清寒如天邊的月光。
果然，小潭再次顫了顫，彷如不可置信，狐疑的偷偷看了一眼鳳傾羽，牙齒咬住脣角的痕跡，又深了幾許。
“我沒有時間跟你廢話，不如我去跟我的妹妹，喏……就是今天這宴會的主角之一鳳傾嫵說一說，不管你是哪家的丫鬟，我都要了你如何？”鳳傾羽三兩下就清楚的知道這女子壓根跟鳳傾嫵沒什麼關係，或者她更加篤定鳳傾嫵身邊不會養這樣被她說一句話都會顫上半天的下人！
小潭終於按捺不住，整個身子不停的哆嗦起來，好像油鍋裡的蛙，身子在顫抖，嬌俏的小臉上同時也充滿了恐懼。
“或者你看這周圍也沒什麼人，把你丟下這荷塘也不錯，這皇宮大院的，興許多年前還有與你一樣命運的人，你下去也有個伴不是？”鳳傾羽挑着脣角，故意越說越恐怖，黑澄靜明的眸子閃耀着天真純淨的光彩，越發矛盾得嚇人。
畢竟還是小孩子，驟然被鳳傾羽這麼一嚇，居然破口就哭了起來，嚶嚶的哀求鳳傾羽：“小姐饒命！”
鳳傾羽滿意的嘖嘖嘴，伴隨着空氣裡的幽冷香氣，慢悠悠的戲謔說：“我實在想不到你有什麼目的，不如你說給我看看？”
小潭深深的磕了一個頭給鳳傾寒，捏着袖子擦了擦眼淚纔開口：“婢子是在這宮裡面伺候二小姐的丫鬟，剛纔見小姐一個人出來，擔心小姐萬一出了什麼事，所以才自作主張跟上來的，婢子對小姐真的沒有什麼歹意，請小姐相信！”
一席話說的暢快如流水，明明顫得那麼厲害，卻仍舊口齒清晰咬字也精準。
鳳傾羽眯着眸子若有所思，頓了頓又問：“剛纔在大殿上我爲何沒有看見過你？”
小潭似乎呆怔了一下，醒悟過來連忙回答：“婢子身份低微，不如芙蕖姐姐能跟在二小姐身邊伺候！”
“算了，你走吧！”鳳傾羽輕輕嘆了口氣，略略有些失望的同時興頭也慢慢提了起來。
看着小潭漸漸遠去的身影，她已經篤定了這宮裡除了鳳傾嫵，應當還有更加好玩的遊戲，或者，與那些高高在上的皇子，還有扯不開的關係呢！
“今天晚上……今天晚上……小丫頭！你就跟了我吧！”
原本已經準備打道回府的鳳傾羽恍然間看見遠處飛檐上的黑色身影，驟然愣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立刻煙消雲散，打定了注意既然想在這個時候收攏鳳傾寒，就不能半途而廢。
剛剛找了一片草地坐下來，才遙遙對着空中一笑，距離她不過五米遠的地方，猝然冒出來了沉重而雜亂的腳步聲，中間還伴隨着男人粗噶的嗓音和女子的輕呼聲。
鳳傾羽縮了縮脖子，突然察覺要是剛纔自己貿然出去，定然會與這莫名其妙的聲音不期而遇。
“殿下……你不能這樣……”突然間女子爆發出一陣尖叫，原本羞怯的嗓音已經變得滿是恐懼，鳳傾羽瑟縮着脖子也能想到那樣嬌滴滴的美人，突然間被嚇破膽的窘況。
男人不耐煩的輕哼：“有什麼不能的，賤蹄子，你們中原人就這點好，女人多！哈哈哈哈哈！”話到末尾，張狂的笑聲傳遍了整個園子，粗重得好像鵝暖石，一腳踩上去咯腳得厲害。
不是中原人？鳳傾羽驟然擡頭，原本坐在飛檐上的鳳傾寒居然已經沒了蹤跡！
怎麼會這樣？
“賤蹄子！今晚要是沒有那個女人來，你就替了她吧？反正我聽說她也沒什麼情趣，我想那味道也一定不如你！”
鳳傾羽還在呆滯當中，耳朵裡又接連傳來好幾聲污言穢語，男人的聲音帶着濃厚的口音，讓她瞬間想起來前段時間傳得沸沸揚揚的邊界爭端事件。
炎國地處中原，周邊歷來是一些放牧的名族，最先祖時代，幾個番邦都是大炎名下的臣民，年年納貢，歲歲覲見，大炎與之交好，也漸漸通了豐富的物質資源到關外，太祖皇帝很樂意見到一個太平盛世的出現，以是對關外樂見其成，並不多加嚴厲的管制。
但遊牧民族歷來要比地處中原的民族要兇悍不少，長期甘於屈居在大炎腳下不過就因爲怕了大炎先祖，鳳傾羽在史書上看到描寫先祖皇帝的話，無不是英武無雙、策略心胸廣大，也是後來的幾代皇帝全然無法與之相比，特別是現在這一任皇帝的爺爺，在位不過短短六年時間，但整個大炎，卻差點都毀滅在他手中。